這是一個大新聞,第二天市區便來了人,考古隊封鎖現場,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近期地下水上漫,沖垮泥沙之後将埋在地底的半條古船露了出來。
近期錦都滲水的事兒已經鬧得沸沸揚揚,這地方聚集了很多人來看,但沒多久警察便封鎖了現場,因爲在小樹林的另外一側,發現了大量鳥的屍體,還有十多個已經死了的人。
熱鬧隻持續了兩天,周圍就有清淨了下來。一個上午我都在看着那城中荒地的方向發呆。
中午,我們從又來到了那間被燒毀的屋子。
姨父拿出紙錢擺了一堆。
那具蠟人的身子果然是當初的老瞎子。姨父說,如果隻是單純的蠟,人的魂魄是不可能附在上面的。但老瞎子的這具不同,原本就是人身。
我倒抽一口涼氣。他是怎麽去城北老屋把老瞎子缸中已經蠟化的身子,拿出來的?
最重要的是,易先開到底是什麽時候,把我的魂換成了那具蠟屍?在我沒有一點察覺的時候,一個人自己的身體都被換了?
易先開将如此手段,用在我的身上?
紙錢點了起來。我們都沒有說話。突然,易先開手一抖,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屋外是大亮的天,似乎有陰風吹過,紙錢不斷的飄,最後飄出了屋外。
易先開追着這股被風莫名吹亂的灰燼便走了出去。
:你等在這兒,不要出來。
他離開之後沒一會兒,地上的紙錢突然燃盡了。就在我要用火又點燃的時候,我的手機居然自動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我根本沒按,屏幕居然在切換。
我全身繃緊,音樂聲響起,正是我存的那首鮮花滿月樓。幽美的聲音顯得凄涼,再一看,這屋内已經多了一個淡淡的影子。
孫孝先?
這很淡的影子出現在紙錢堆前面,就那麽看着我。臉上那股詭異的氣息再也沒有了,就像是當初我第一次看到坐在路邊擺棋盤的那個人一樣。
:你?你?
我說不出話。
:幾十年道行,還是沒能阻止自己中邪,那邪魂死了,我也解脫了。
我以爲他要告訴我,他到底經曆了什麽,才從一個活人變成了那些邪乎的樣子。果然,他是被邪魂上了身。那聲音就像是響起在耳邊,
:我是被邪魂附身而死,一輩子德行毀于一旦。
那聲音越來越這個影子居然走出了屋子大門。
這時候是中午,孫孝先的影子旁邊,還有一個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影子。隻不過這影子已經完全沒了人樣,像是一個融化了的人,卻依然執着的走進太陽下面。
:他是誰?
:他是當初那個老瞎子的殘魂,已經完全沒有樣子了,這是他的選擇,甯可煎熬的消失,不如散在這日光之下。他不後悔,我也不後悔,一切均是風水大義。
兩年多的時間,再次見面這居然是當初老瞎子的殘魂?連人的樣子也沒有,我親眼看到,在陽光下就這麽沒了。
隻剩孫孝先繼續往前走,我追着他出去,不敢靠太近,我看着這個影子走下了那艘被工作人員正在整理的古船。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接着走了進去,再也沒了影。
最後一個聲音像是錯覺,
:我說過,我要下去抓住那隻蛤蟆。它還在下面,很遠的地方。
:呵呵,最陰毒的風水之術,還是測算和算計呐。一件衣服,衣服。
大太陽下面,我吓了一跳,扭頭一看,姨父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我旁邊。正眯着眼睛盯着孫孝先消失的方向。
他突然盯着我:于術,你在想什麽?
看着這張猥瑣的臉,我一時有些發呆。這兩天,有很多事情我想不通,一旁的他正在歎氣,一臉的心思沉重。
我突然問他。
:姨父,你說你一直都在那山裏的寺廟喂雞?那你的西裝,是怎麽跑到蛤蟆的手推車裏的?
這是我心裏的一道過不去的坎,不管我怎麽去捋,一切的起因,都是在通昌的時候發現了他的西裝。
易先開咧嘴突然笑了,摸了摸我的頭。
:小子,你今天吃多了?
大太陽下面,看到他笑容的一刻,所有的一切我瞬間明白了。
:你小子有長進,餓了吧?走去吃面。
陽光下,這個人的笑容燦爛中帶着猥瑣。
我在通昌一年,姨父一直知道我的行蹤。
有人引孫孝先去了通昌,讓他看到了我。
有人設計讓我去了那家被蛤蟆吃了舌頭的鄭姨開的壽衣店,老速遞員的兒子死了三年,偏偏我在那裏之後,公司就收到了送速遞的包裹?
用一件衣服将我們引上了鬼船。
孫孝先這個風水人到死都說他自己被算計了。上了鬼船,被邪魂附身。但他依然還是在這件事之後,用銀針插進了自己的眼睛。
面館裏,我沒說一句話,就看着對面這個猥瑣混混大口的吃面。
這一切,都是易先開在背後布的一個局?
用一件西裝,引導了這後面的一切。這次的事情環環相扣,背後肯定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布置。我抖着聲音問了句。
他随手拿出了一個手機,上面是一條短信記錄。居然是發給孫孝先的,看時間,正是在我們離開鬼船不久。簡單的一句話。
:孫公,如今公已邪魂藏身,爲完張公未盡之事業,可用銀針封己雙眼,後續自有晚輩布置,務必将其一網打盡,風水大義,均在公之選擇。
什麽?
明明知道自己被算計了,就是死,也不會。。。當時的孫孝先,邪魂纏身,已經将自己捆住,或者在一個不知名旅館,或者在什麽地方,在鬥争的近乎絕望的時候,收到了這條短信。。。
:我管不了姓孫的怎麽想。但我知道他會這麽選,在邪魂占他身子之前,他一定會把這兩根針插進自己的雙眼。
:爲。。。爲什麽?
姨父根本就不看我,繼續大口吃面。
:因爲他再狠毒,根子裏終究是個風水人。
他站在面館門口,問我爲什麽不走?
這個人,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我不知道?這些布置,也絕不是他一個人能完成的。
他罵道:我隻是發了一條短信,是我逼他上船的?誰敢這麽說?我的衣服出現在什麽地方關我屁事?孫孝先和老瞎子都沒說什麽,你操什麽心?
:你,你怎麽這麽狠?
他突然火了。
:狠?再狠我狠的過張善守,如果不狠,他能鎮看錦都整整三十年?人要是沒有邪鬼狠,怎麽鬥得過邪鬼?如果他不狠,你能出生?
:你,你說什麽?
我猛盯着他,易先開似乎也覺察到自己說漏了嘴,轉身便走了。我緊追上去,再怎麽問他也不開口。
這天下午,他告訴我,
:狠?我讓你看一件更狠的事兒。
他帶我去了一個汽車修理廠,他似乎和這裏的修理工人很熟悉,沒一會兒,幾個人便擡着一大堆東西出來。我看呆了。
這是起碼二十多塊錦都寺廟牌匾,上面的一個個名字讓人耳熟能詳。用貨車裝了牌匾便走,最終,我到了城北的一個路口。
選的地方很偏,姨父将一大堆牌匾搬到了路中間。
他讓我幫忙把貨車上的一個大缸擡了下來,這口缸之前便把我吓了一跳,這正是當年裝老瞎子的水缸,隻不過此時裏面裝着的是一堆蠟,漆黑凝固的臘是從那間屋子的地上刮起來的,堆成一小堆,放在裏面。
我們坐在對面的街邊,這天下午,我陸續看到有僧人到這個地方,把牌匾擡走,期間幾乎沒人看我們的方向。姨父大大咧咧的坐着抽煙,就像不關他的事兒一樣。
我無話可說,他一個人是怎麽做到把這麽多廟院的大門招牌全弄來的?
到了傍晚,最後一塊景深宮的牌匾被兩個老僧用三輪車拖走,姨父才帶着我走回了路口。
我發現有些不對勁,直到我們把缸又擡回貨車上,我才反應過來。
這缸裏的那一堆蠟居然已經沒了。
:被人拿走了。
誰拿走的?
他看着我,我反映了過來,被這些僧人拿走了?一群僧人,拿這些恐怖的蠟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