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身體中有什麽被生生的撕裂,鑽心的疼痛中。
死亡的感覺襲來,不知爲何,我居然想起了那小孩的說的話,他,他說他好想再看看這個世界。
等我再次醒過來,發現自己正在這片荒地的樹林中。
銀白的月亮挂在天空,冰冷的夜。一個人影正坐在一旁喝茶。
是孫孝先。
:醒了?
詭異的聲音從他嘴裏發出,我張着嘴,發現自己居然說不出話。
我的聲音,變成了奇怪的鳥叫聲。
:嘎嘎。
他還自顧自的說着,問我,小夥子,你覺得風水這兩個字,代表着什麽?
陰冷的身影,這個風水先生已經變得比以前詭異十倍,他扭過頭,我看到了黑夜中這張慘白的臉。那雙眼睛,在月光下,顯得炯炯有神。
我拼命的想要說話,但發出的還是嘎嘎的鳥叫聲。
我去看月光下自己的影子,接着驚呆了。
身子還是身子。但我的頭的部位,居然是一個鳥頭,那影子随着我的動作還在張嘴。這,這是什麽風水術法?
:以前我不懂。學藝二十載,四十歲後方有成,截其登鬼船而止,我才明白,自己從來不懂風水。
:今夜,我便讓你看看,什麽叫做風水之道。
我雙手雙腳全都穿着很細的線,就像一個木偶,我控制住自己的身子。随着他的話語剛落,我便一邊鳥叫,一邊向那桌子走了過去。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暈過去了多久。
我被這些細線穿着手腳,整個人顯得面色呆滞,拿起了石桌上的那杯茶。
一旁的孫孝先隻是背着手看天上的那一輪月亮。
詭異的聲音響起,
:張善守,你在泉下若有知,那你就看着,你自己畢生的事業,是如何葬送在你的學生手裏。
什麽?
我拿着這碗茶水,向着地上倒了下去。
水流進了地裏,一開始周圍沒什麽反應。但不久之後,這片城市中的荒地,居然開始在各處發出詭異的聲音。
這碗茶水像是引子一般,一股股的水流從地下流了出來。
詭異的水聲就像是從地底傳來,越來越快,荒地各處都開始往外冒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過地面。
這荒地的地面原本就呈現出一個大的凹形地貌。最中心的地方,便是我和姨父猜測以前是個幹涸的化糞池的所在。而不到十分鍾,這裏已經成了一個池塘。
我全身冰冷,突然發現了什麽,這些都是不是重點,重點是天空中的那輪月亮,這東西在變幻着位置,最終給人的感覺,正照在了池塘的正上方。
我聽到了什麽聲音,那是在樹林的後側,居然靜靜的躺着很多人。而随着風水先生的動作,這些各式各樣職業的人身上,開始爬出來一個個的影子。
隻不過,這些影子,身子還是他們的,但那頭,卻成了一個個的鳥頭。
:子時已到,陰陽門開,起陣。
:今日,我便要用這古時留下的風水石柱,完成他真正的作用。
泥土被水一沖,有東西露了出來,居然是那些石樁,早就被釘在了這池塘的周圍。
這個風水先生獰笑着,我看到一個詭異的黑影從他身上浮現了出來,張牙舞爪的影子,在巨大的陰風中甚至和他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池塘周圍浮起了什麽東西。那是十口棺材,一個個青銅人走裏面走出,沐浴月光,最終從各個石樁的位置走進了水中。
而這些石樁,似乎象征着錦都的各個方位。
走進水裏,我還能看到它們的動作,像是在把什麽東西往上擡。
那是有不容于這個城市,甚至不容于這個世間的東西即将到來。天地一片漆黑,樹林發出了咆哮的搖曳聲。最終,在池塘中,我看到了一個巨大影子。
怎麽可能?
那是一艘巨大的鬼船,從這個池塘的水中升起,來到了人間。
而站在我一旁的孫孝先,在此時的月光中,終于露出了他真正的樣子。或者是,是藏在他身上的那個影子的真正樣子。
那是一個怪物,身上穿着像是戲服一般紅紅綠綠的衣服,那張臉就像是唱戲的時候畫的妝一樣,殷紅的嘴角高高咧起,這是一個笑臉的戲裝人。
我終于明白了,這個影子,就是姨父所說的在那船艙裏跟着我們出來了的玩意,它一直藏在孫孝先的身體裏。到現在,它終于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陰風陣陣,這輪月亮之下,那艘水裏的船根本就不是什麽虛影。這艘鬼船是真實存在的,桅杆已經露出了水面。
:三宮聚陰,陰月顯人間,快,快出來。
:成了,成了。
我背心發涼。
當初上這麽一艘鬼船,我哪裏知道上面還隐藏着這麽多的古怪玩意,這些東西當初就那麽靜靜的看着我們離開。它們的目的,隻是爲了今天?
這艘鬼船如果真的出來,那錦都這座城市會變成什麽樣子?
:不,我們要真正的出來,還差一樣東西。
差一樣東西?
我扭過頭,看着一旁這已經變得不像人樣的孫孝先,此時我突然又能說話了?他猛的抓着我的後頸。我眼睛一黑,下一刻,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什麽地方。
他把我挂在了這艘船露出水面的桅杆上。
:我們要的,是你身上的血。隻有你的血,才能給我們開路。
噗的一聲,我整個肩膀穿在了桅杆上,鮮血灑在了船頂。鮮血開路,我整個人就這樣被穿在了這上面。大船緩緩升起。
最後一刻,我聞到了什麽。
這些水不對勁。
那是這些水反光的顔色,有些花花綠綠,這湖水的表面浮起了一層别的東西。
這味道,是汽油。
那聲音微不足道,一個人出現在岸邊,拿着打火機,啪的點了一根煙,之後深吸一口。将煙頭丢進了水裏。
一點火星轟然輻散開來,整個湖面燃起了熊熊大火。
笑臉孫孝先眯了眼睛,他突然扭過頭,大火中一個身影已經沖了過來。它單手一撕,這沖過來的老太婆的人影慘叫一聲,接着化成了黑氣。有什麽東西落到了水中,隻是在空中灑出了一抹鮮血。
除了火,周圍再次安靜了下來。孫孝先細長的眼睛盯着周圍的水裏,詭異的笑了一聲,之間又是連續的幾個影子從四處沖了出來。根本沒見他有什麽東西,這幾個影子就慘叫着化爲了黑氣。
:呵呵,一些冤鬼而已,都是徒勞。
細尖的聲音從這個笑臉人嘴裏傳出,它似乎一點也不在乎。
:從這個叫孫孝先的人身上,我已經知道了你的來曆。你這個活人,陰陽大勢,也并非你能阻止。
嘩嘩嘩,連續十幾個鬼影四周沖了過來,一群影子圍在了這周圍。密密麻麻的鬼影中,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隻有慘叫聲不斷響起。
某一刻,所有鬼影都消失了。笑臉人伸手抓着一個全身是血的人,正是穿着大衣的姨父。它居然能從這麽多人影中準确的抓住姨父的真身。
鬼影消散了,慘叫聲也沒了,姨父看了看被穿在桅杆上流血不止的我,又看了看這個笑臉人,他居然笑了。
姨父低着頭,我看不清楚他的樣子。
笑臉人察覺到了什麽,扭頭猛的看着被穿在桅杆上的我。
我身上流的根本就不是血,一時間看不出是什麽。
頭頂上那月亮還在,但這艘鬼船卻已經停止了上升,光是露出了一個桅杆,其他的什麽反應都沒有。
:你看清楚,我是誰?
說完,姨父大笑着擡起了頭。這一刻,我呆住了,那縮在大衣中的臉露了出來,面前的這個人哪裏是姨父,那張臉,分明是我的臉。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水裏的倒影中,被插在桅杆上的我的臉卻是一片模糊。
:你看清楚了,插在這上面的,這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