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頭猛烈的咳嗽聲,她似乎有些害怕,想要挂電話。但奇怪的是,她居然同意了。
我哆嗦着出了門。半個小時後到了一家西餐廳。這個女前台果然已經在裏面等我,沒有穿職業裝,一身短裙,大腿顯得格外惹眼。
來的路上,我一直在盯着手機中的那張照片。已經離開的孫孝先,可能吐血也想不到爲什麽我對這個女孩格外的上心。那一晚,我們第一次進入那間五星級酒店的時候,孫孝先的注意力全在那隻蛤蟆的叫聲上,隻有我在經過這個女前台身邊的時候,聽到了一陣異常的聲音。
照片隻是她的一張生活照,看樣子是在酒店休息室拍的。但角落裏,卻露了點什麽出來。看到的時候我心裏無比的吃驚,那是一根很細的尾巴。
别人或許覺得沒什麽,但這東西在眼中,卻格外的紮眼。
見面全是客套話,我甚至有些緊張,畢竟沒什麽經驗周圍人或許覺得奇怪,這麽漂亮一個女孩,怎麽會和一個病秧子來吃飯?
:你,錢不夠?
我想回你才錢不夠,咬牙結了帳,誰知這女孩卻叫住了我。像是有什麽事兒她始終放不下,想開口,話到嘴邊又成了,
:要不?我們去河邊走走?
說是河,其實就是城市的排水道。十點過已經沒什麽人,我和她走在河邊,這女孩終于跟我交了底。說她出來,其實想問我一件事。
她從身上拿出一個小包,叽叽喳喳聲音響起,打開後,裏面是一隻純白色的小老鼠。
:這是小七,我養了兩年了。那晚你們在酒店,它叫的好厲害,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它,回去後它就不吃東西,怎麽說都不理我。平常的人搭讪,我都是不理的,但我有種感覺,它和你很親近。
話沒說完,她奇怪的問我,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這一晚的氣溫并不低,我臉色卡白,走在河邊全身一直在發抖。
:我覺得你有些奇怪。
坐在護欄邊,她看着我,這女孩或許很少這樣出來。我們眼前便是排水道對面的沿河夜景。
:是,是你買的?
她點點頭。我沒有看她,像是很冷一般看着對面。
:有一次我去錦都,在寵物市場買的。
我哦了一聲,
她看着我,微風吹起秀發,這一幕,或許任何都會扭頭看呆,但我卻根本沒有看她,隻是盯着對面夜晚的城市發呆。
:洪城這沿河的夜色是最美的,你是幹什麽的?我覺得你好奇怪,你看對岸,你在想什麽?
:人生如油将盡,燈将枯,而後夜色無垠。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小的連我自己都聽不清楚。
:這隻老鼠,你别養了,把它放了吧。以後你養貓養狗,也别養這種老鼠。
說完我跳下護欄,狠咳嗽了幾聲,在這女前台目瞪口呆中,聳着肩哆嗦着離開了這兒。吱吱的聲音傳來,那隻小白鼠像是很驚慌。徑直從她手上跳下來,再一看,已經到了我的腳邊。
她親眼看到我,伸手摸了摸這隻小白鼠,這東西像是極爲享受的蹭着我的手邊,那雙小小的眼睛,突然變成了詭異的血紅色。
這一幕太過吓人,她啊的叫了一聲。
我繼續往前走,下一刻,我聽到了一句話,這一晚,我第一次的扭過了頭。
這個女人還站在河邊,這句話之後,她給我的印象已經完全轉變。
隻是這隻老鼠一直蹭在我腳邊,根本就不聽她的招呼。
:你曾經在一個人手下讀過書,錦都大學環境和古建築專業畢業。
她到底是誰?
我眯着眼睛看着她,這個靓麗的女前台告訴了一件讓我無比吃驚的事。
:兩年前,我也從錦都大學畢業。也在哪裏讀書,比你大一屆,我學了四年,什麽都沒學到,小七這隻老鼠,是我讀書的時候在那棟教學樓裏遇到的。
這個女前台,是張老頭的學生?
身體虛弱的我猛然驚醒,不對勁,她到底是什麽來曆?當初那專業就隻有一棟樓,隻大一屆,爲什麽我從來沒遇到過她?
誰知她卻看着那隻蹲在我腳邊的老鼠。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
:你說錯了,整個錦都,隻有你,才是他的學生。
這個女人,那表情哪裏還是之前的模樣?站在河邊,她仔細的看着我。
:于術,你的這幅臉色,我隻在油盡燈枯的人身上看到過。身體壞透,體虛入陰,不管你信不信,你隻有幾天的命。
這個女人,又朝着我走了過來。
我扭頭便跑,到了一側的路邊,正好攔下一輛出租車,幾乎是跳了上去,快速的離開了。
她并沒有追上來,這或許隻是一個小插曲,但此時在我的内心,一切與老張頭有關的東西,我都必須小心翼翼。出租車載着我一直開回了洪城的城郊,我才微微松了口氣。
重新換了一家旅館,剛進門,手機裏就多了一條短信。
:身體壞透,體虛入陰,你最多隻有幾天的命。
我一隻手生痛,連做手術都沒錢。大聲罵了句,我草,想要離開,卻腦袋一陣暈乎,直接在門口絆倒。
第二天,同樣的短信出現在手機上,我臉色慘白,已經是起不來床,爬到床邊透過縫往外看,那女人居然就站在對面的街道上,靜靜的看着我房間的方向。
一連三天,她每天都會準時出現在對面的街道上,靜靜的朝着這個屋子内看一會兒。我想要離開,但已經沒了力氣,從回到洪城開始,我的身體就以恐怖的速度變差。
很奇怪的人,這個女人從來沒有來過旅館門口,隻是站在那兒看。
我也算明白了,這個女前台,她是想看着我死?
到了第六天,我連喊飯都沒了力氣,已經整整兩天沒吃飯,而這一天,這個女人沒有再來。
躺在旅館裏,我全身冰冷,就像是從一年多以前開始的病痛集體的爆發,最後一根稻草壓垮,我盯着天花闆,昏暗的房間中,眼前不斷晃過曾經的一切。
爲什麽會這樣?
就這樣吧。
:你個笨蛋,一年多了,你不是早就知道總會有這麽一天麽?
昏暗的房間裏,我一直這樣靜靜的躺着。唯一陪在我身邊的,隻有那一隻老鼠。彌留之際,我看東西都已經成了重影。身子越來越虛弱,我甚至已經看不到窗口照進來的光線,屋子裏出現了很多吱吱聲,是那隻老鼠,消失了一段時間,接着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帶回來了整整一群的紅眼睛老鼠。
如果有人看到,肯定會吓一跳。我臉色像是一個死人一般躺在床上,身上爬滿了幾十隻的耗子,就像一個躺在臭水溝裏,快死了的人一般。屋子裏到處都散發着臭味。
人生就是如此恐怖。
這一晚,昏暗的旅館中,我緊閉着雙眼躺着,整個人都已經臭了,身上爬着的全是老鼠。突然,一連幾天沒開過的旅館大門被人推開了。
清新空氣湧入。
一個人影走了進來,看了屋内一眼,接着猛的捂住了鼻子。
:靠,這麽臭?
這人接着快速的轉身,對着走廊裏也不知是老闆還是服務員的猛喊道:你們報個屁的警啊,快去取消了。
:看什麽看?沒什麽好看的,房錢我等會補給你。這兒有我就行,老闆你該幹嘛幹嘛去。
:屋子裏都臭了,你這人怎麽攔着我們不讓進,出了事兒,我這旅館以後還怎麽開?裏面到底怎麽了?
:老子把身份證押給你總行了吧,這一層樓的旅館我都包了。這地方從今天開始,不要讓人上來。
也不知怎麽談的,門外傳來腳步聲,旅館老闆和幾個服務員似乎急匆匆的下了樓,那老闆像是想起了什麽,又在樓梯拐角喊了一聲。
:那誰。哦,你叫易先開是吧。包我這旅館可以,你得寫個保證。
:别廢話,老子給你出雙倍價錢,不會給你惹麻煩。
半夜時分,一輛貨車停到了小旅館門口。一個叼着煙,穿着西裝的人大大咧咧的指揮着一群工人,擡着尊什麽東西徑直上了三樓。
看到這一幕,旅館老闆都吓傻了。
:不吉利啊,快,攔住他們,快來人攔住。
誰知這群人根本不管不顧,那居然是一口棺材,被擡到了三樓的房間門口。惡臭中,西裝男子指揮着工人把我裝了進去。
最終,裝着我的這口棺材被擡出旅館,裝上了大貨車。西裝身影指揮着最後一揮手,
:整車運走。
接着看了看站在門口已經目瞪口呆的老闆一眼。
:你他的現在可以報警了。
蹬着上了車,大貨車便轟然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