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慌了,真的是慌了。如果不是孫孝先帶我來這半路上,我可能永遠不會再見到這奇怪的鄭姨,一個老太婆,帶着推着一輛縫紉機和一大包衣服在荒郊野嶺裏趕路,手推車上壓箱底的,居然是易先開一年多以前失蹤的衣服。
難道說他真的死了?
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旁的孫孝先在收拾燈籠,疊起來又放回包裏。陰森的義莊裏鬼影晃晃,但我再也沒有心思去在意這些。
:我和你看到的不同,你看到的是老太婆送衣服,我看到的是一大群冤魂被那老太婆推着趕路。
我問他,那你在裏面,有沒有看到易先開?這人能準确的帶我來這個義莊,也就是這個老太婆經過的半路上,他絕對認識易先開。
:你不懂,通昌那家路口壽衣店,已經開了五年了。每個月到貨之後,所謂的貨,就是這些冤魂,都是在每月農曆十五送走。鬼魂上路,必須得等月半陰氣彙頂。天下鬼道四通八達,既然在鬼路上看到了他的衣服。。。
說道這裏,孫孝先眼神平靜中透出低落,
:隻有衣服,沒有魂魄,恐怕已經兇多吉少。。。而且那老太婆把他的衣服壓在箱底趕路,證明要麽是他死的很慘,要麽是隻是這件衣服,那老太婆也十分的忌憚。但終究。。。
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非常的明顯。我一個趔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孫孝先看了看我的表情,接着眯起了眼睛。
:我追蹤了一年半,今天看到了結果。
追蹤,這一年半,這個人一直在找姨父?
:我說過,這一趟你如果不來,肯定會後悔。雖然我和這個姓易的都是風水同道,但我不會做無本的買賣。
他到底想要說什麽?這個風水先生,從頭到尾都透着一種神秘的感覺,姨父曾經說過,他不怎麽喜歡和這些所謂的風水人打交道。
:我們做個交易?
交易?
他背着手,義莊門口,聲音平靜的有些詭異。
:無論死活,我幫你找到易先開,你,答應我兩件事。
我呆住了。強迫自己心裏平靜下來。我敢肯定,這才是這人最終的目的。我問他,到底是什麽事兒?說實話,這人的手段很多地方已經讓我瞠目結舌,我更加的萬分小心起來,我這種人,能幫他什麽事?
:第一件事,現在就能做,我隻需要你點一下頭。
:代替你那已經死了的老師張善守,繞我一命。
什麽?這一句話一出,我幾乎大跌眼鏡,老張頭不是死了麽?
這天半夜,我之前見到的場景也沒有這個風水先生這句話離奇,但這個人不可能會說假話。盡量使得自己的聲音平靜,我問他,那第二件事是什麽?
:第二件事其實更簡單,但也是隻有你能做。你不會問我爲什麽,隻用告訴我便是,你曾經在錦都的桑槐路上,張善守經常坐的那路邊,是不是看到過一個命官在追兩隻鬼魂。我想知道,那一晚你坐在樓頂,看到的經過那兒的那第一隻鬼魂,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這話更加奇怪。
他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似乎非常的緊張。
但猶豫了一下,我卻立刻轉身便走。
我甚至沒打招呼,荒郊野外,直接離開了義莊,順着土路朝着回去的方向猛走。這人說的兩件事,我幾乎一件都聽不懂。但有一點,姨父曾經說過,越是你不懂的事情,越不要沾,這人突然出現,莫名其妙的讓我幫他做這兩件事。鬼才知道這後面有什麽蹊跷?按照易先開的話來說,這些風水人,沒一個好東西,要是上了當,說不定能把我悔死,最重要的,他曾經說過,關于張善守的一切事情,都不要輕易往外說。
荒郊野外,之前是坐的那奇怪的馬車來的,我一個人哪裏找得到回去的路?
我在心裏想着,易先開啊易先開,一切都是你教我的。你失蹤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有消息又是這個結果,隻求老天爺保佑你福大命大,以後最多每年我給你燒香。這一次,你就原諒我,讓我回去過幾年清淨日子。
所以說人哪,年輕的時候還是要務正業,别成天做小混混打架作孽,不然說不定哪天在河邊就遇到一個坐船了老頭,從此走上風水這一行,落得易先開這種下場。
誰知翻過兩個山坡,剛走到一個岔道,這裏有一棵枯樹,我聽到什麽聲音,一個人坐在那枯樹邊喝茶。不是别人,正是這個孫孝先。
:小夥子,你繞來繞去,明早都出不去哦。
我看了看周圍,他是從什麽路到這兒的?這人一臉諷刺,那神情像是在說你不知道有近道?
我沒說話,扭頭便走。誰知每隔十幾分鍾,都會在不同的地方遇到這個人。越往後,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不是生氣,分明是累。第六次我走到一個小坡邊,聽到附近有聲音,幹脆坐了下來,沒幾秒鍾,便看到坡後面一個人影連爬帶滾的翻了過來,氣喘籲籲,正好看到坐着的我。
:這次你小子這麽快?
這所謂的近道無非是坡與坡之間的山溝。這人此時很狼狽,正裝好幾處都破了,還帶着泥巴。他喘着粗氣,幾乎丢了老臉。
我說,快,把你的茶碗拿出來喝兩口,歇口氣?
:你小子有種。
見我又要走,他一拍大腿。說,事情我先幫你辦,其他的以後再說。
我不置可否,隻是低頭說了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二十分鍾後,我總算知道這人最後那次爲什麽那麽幹脆,再翻過兩個山坡,居然就已經到了外面的縣際公路上。
回到通昌已經是後半夜,我一路都在想這個孫孝先一大把年紀了,是不是腦袋有病?叫一個已經死了的人饒他一命?
跑那段山路估計把他累得夠嗆,一邊喝茶,一邊還在喘氣。
:你懂什麽,有些人,即使他死了,也一樣能把人弄死。
第二天下午,再次見到孫孝先的時候,這人又回到了一臉的雲淡風輕,哪裏還有昨晚上那狼狽的樣子?
沒想到的是,他居然帶着我來了通昌郊區的寺廟。
這些寺廟,正好修在昨晚那一片荒山附近。圍着走了一圈,最後找了一家最靠近荒山的進去。我問他來做什麽?
:做什麽?我們看不到的事情,有東西看得到,我們來借眼睛。
借眼睛?
風水先生進寺廟,總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現代社會,通昌人很多都驅車來這附近燒香。我們選的這家香火非常的旺。
前面大殿人多,孫孝先背着手,在周圍逛來逛去,看了看這些燒香的或威武,或慈悲的塑像,都搖了搖頭。
:不行。
他咦了一聲,帶着我往寺廟的後殿走去。這後面的一些院子是僧人平常住的地方,巷子很多,沒來過的人肯定會迷路。
但我們似乎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因爲孫孝先一直在跟着他手裏羅盤指的方向走。最終我們來到了一排小房子面前。
一個年輕的僧人攔住了我們,看看我們又看看外面:怎麽進來的?走錯路了?這兒不是遊客來的地方。
這地方比起外面的古香古色差距太大,就是一排破落屋子。
:找的就是這裏。
說完便推門進去。看到裏面的東西,我吓了一跳,這是一尊樣子非常恐怖的神像,看上去像是電視裏的降魔金剛,瞪着大眼和血盆大嘴,俯視着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