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打定注意,無論這個人可不可信,我都隻試這一次,如果有其他不對勁,立刻就走,再也不管老梁這事兒。
這次找了個更隐蔽的地方,到晚上七點過的時候,在裏面忙碌的鄭姨總算出了門。
店鋪再次安靜下來,撥通了孫孝先的電話,用耳機一直和他通話。
站在門口,把裝狗的麻袋放下來,我有些不敢進去,打通電話問他,萬一鄭姨回來怎麽辦?
:你放心,這個掃大街的不到第二天早晨是不會來的。
我深吸一口氣,用布把狗頭蒙上,然後拿出麻袋放在了後門口。
狗和我一樣,餓了大半天,剛放出來就在巷子裏亂竄,由于被蒙住了狗頭,拼命的想把罩住它頭的布扯下來,我好不容易才把這畜生拉到了門檻的位置。奇怪的一幕出現了。這條黃毛畜生像是聞到了什麽,隔着布鼻子往店鋪裏面伸,我剛撬開門,它便走了進去。
我重新走進了壽衣店,隻不過這一次,我是跟着這條開了眼的狗走進來。和之前一樣,周圍挂着密密麻麻的衣服。
耳機裏,傳來孫孝先的聲音,
:你看到那台縫紉機沒?現在讓狗給你帶路。
地方本來就不大,進來之後,除了衣服,當先看到的便是放在店裏的縫紉機。帶路,帶什麽路?
電話裏,孫孝先讓我對這條狗說句話,然後閉着眼跟着它走就是了。
深吸一口氣,我猶豫的對着這條狗說了一句話,
:你的狗皮快被剝了,還不快跑。
剛說完,那被蒙着的狗頭突然擡了起來,像是非常害怕,我立刻閉上了眼睛。
嗚嗚的聲音中,我被狗牽着往前走,我感覺到自己正在轉圈。
不錯,這條狗拉着我,這麽個不大的地方,圍着這台縫紉機轉圈。時間不長,隻是轉了三圈之後,極度驚恐的事情發生了。
眼前傳來了凄厲的狗叫聲,我感覺到周圍突然變冷了。電話信号像是被什麽影響了一般,傳來刺耳的沙沙聲,孫孝先聲音都有些模糊,
:你已經進去了,千萬不要睜眼。
閉着眼,我雙眼一片漆黑,依舊是在店裏,但我能感覺到這不大的店鋪似乎和之前變得極爲不同,明明是在店裏,我卻感覺到還有風吹在自己身上。
怎麽可能?
周圍多了很多腳步聲,我聽到有人在笑,那笑聲很尖,瞬間便經過了我身旁。
孫孝先的聲音在耳機的雜音中有些模糊,
:你如果現在睜眼,你的命就沒了。
他讓我跟着這條開了眼的狗走就成,沒走幾步,我便差點碰到了牆壁,我确定自己還在這家店鋪裏,隻不過周圍真的像是多了很多人。耳邊有聲音在竊竊私語,說這個人今晚怎麽又來了?
說的是我?
:他沒有碰那些金銀貢品,昨晚沒有留下來。
這,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不一會兒,旁邊開始傳來哭聲,一個個聲音哭的非常凄慘。
:救救我,帶我出去,救救我。
這些聲音就像是在我耳邊響起的一般,孫孝先讓我不要理會這些聲音,他說這些都是早就死了的人,在等着上路。
上路?
按照他的話,我牽着狗,最終感覺到自己到了一個位置。我清晰的聽到旁邊有個清脆的女聲在哭。
閉着眼睛,我想象不出這哭聲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她突然開了口:你是在找昨天進來的人?
我沒回答,這哭泣的聲音在我耳邊又響了起來,帶着蠱惑一般,
:你睜開眼,睜開眼睛看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我就在你面前,你睜眼看我一下。
我沒有理會她,跟着狗繼續往前,終于,我聽到了什麽,那是一陣慘叫聲。
那是老梁的聲音。
我試着喊了一聲,老梁?
:于術?是你?
他的聲音就在前方,聽起來非常的凄慘。我在心裏大罵,這個狗日的,要不是你,老子能像現在這個樣子?
老梁的聲音突然驚恐的大叫,
:于術,你快走,不要過來。
老梁到底怎麽了?我死死的閉着眼睛,走到了傳出他聲音的地方。
老梁似乎就在我面前,我看不到他的樣子。隻是手裏的狗鏈子掙紮的非常厲害,我說了句,你快抓住這根狗鏈子,跟着我。
電話裏的孫孝先說過,隻有這樣才能把老梁帶出來。這條狗撐不了多久,死之前必須要把他帶出去。
我能感覺到狗鏈子繃緊了,根本就是多了一個人牽在上面,明顯重了很多,但問題是耳機中卻全是雜音,或許是走的太深被隔斷了,孫孝先的聲音我再也聽不見。
繞了好一會兒,我感覺到周圍不再那麽冷了,一旁的老梁聲音也不再驚恐。他哆嗦着說了句,
:于術,我們出來了。謝,謝謝你。
周圍的異常全都消失了,終于出來了。我睜開了眼睛。
我手一空,手裏的狗鏈子被搶走了,
:你?
我驚恐的看着前方,想要動,卻根本動不了。居然是我自己被挂在了這裏間角落的牆上。我就像是一件衣服,被挂在這角落動彈不得。而前方隻有一個牽着狗的背影,不是别人,正是老梁。
我張着嘴,想要說話,但那一去不回頭的背影讓我懂了什麽。老梁的聲音越來越遠:于術,謝謝你。
我就要死了?漆黑的屋子裏,我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衣服開始收緊,像是全都要勒進肉裏。周圍的牆上,密密麻麻的有什麽東西在動。
老梁一開始是被挂在這裏,現在卻成了我?
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漆黑中,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你來救他,他卻想讓你替命,小夥子,這就是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一開始我覺得這聲音是從耳機裏傳來,下一刻,我發現不對勁,這聲音,居然是從我身後傳來的。
突然,從我頸後伸出了一隻手,這隻手上拿着一張黃紙,手一抖,黃紙便燃了起來。
屋内頓時被照亮,我第一次看清楚了這周圍的場景,密密麻麻的牆上,那些哪裏是什麽衣服,根本就是一個個哀嚎的人,挂滿了這個地方。
:聚集陽火,給我燃。
屋子被照的大亮,接着一個人從我身後走了出來,我感覺到有人拖着我往外走。在縫紉機前反向繞了三圈,我雙眼一黑。
就像是一瞬間,我再次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這縫紉機旁邊的空地上,這家店裏真的起了火,滿牆的衣服都燃了起來。
我一直躺在這裏,難道剛才是我的一個夢?不對,我身上的外套已經沒了,居然正挂在角落的牆上。
:夢?要不是你閉了眼後我跟在你身後進屋?呵呵。
出門之後,壽衣店裏的大火還在燒,耳機的電話早就挂斷了,但我聽得清楚,一聲聲慘叫聲随着火焰,正從耳機的沙沙聲中傳來。
這人回答我道,
:不錯,我隻是燒了這一屋子的冤魂而已。
就在不遠處的地方,一隻狗已經躺在那兒死了。而在這隻狗鏈子旁,還放着一件衣服,正是老梁的衣服。
孫孝先笑了笑,撿起這件被狗鏈子絞着拖出來的衣服,往燃起大火的店裏一丢。
我們快速的離開,在隔壁的街道上,都還能看到遠處的火光。我背心冰冷,這一晚的事情我根本想不通,這個奇怪的風水先生突然出現,燒了這麽一間邪乎壽衣店。
他撿起旁邊一塊碎玻璃,照着遠處的火光,玻璃的倒映中,我看到那裏面似乎有一個個詭異的黑影在嘶吼煎熬。
:這些冤魂,常年附在衣服上,其實沒什麽麻煩的。燒了就是了。
他是什麽意思?
:這間店鋪裏最邪門的東西,不是什麽壽衣,是那個縫紉機。
這人看起來有五十多歲,一身考究,面相看起來笑嘻嘻的,那笑容裏卻透着陰狠,他說縫紉機?
:我告訴你,那架縫紉機所處的位置,是一道通向陰間的門,你信不?剛才,你已經站在了陰間的大門口。
:那個叫鄭姨的老太婆,并不是來自人間的東西。我今天燒了她這家店,現在就等在這兒,等天亮她回來。
我傻了,這一切像是天方夜譚。
現在老梁也救不到了,這些跟我有什麽關系?此刻我隻想早點走,隻想着這一趟我根本就不該到這裏來。誰知大半夜的,這個叫孫孝先的人上下打量了我。
:你以爲我吃多了來燒這家店?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呵呵,這個地方,跟你的關系可大了,你自己不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