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号囚徒現在最想問的就是:在綁架你的過程中,你絕對經過兩次以上的更換衣服,這種更換應該很徹底,你身上原有的布絲都不應該留下來,你你你,你怎麽保留這顆間諜紐扣的?
一号囚徒其實還想說:不是我不知道,隻是外面的世界變化快。
安鋒拿出的那枚紐扣,一号囚徒最初設想是:那紐扣是個電腦顯示屏。但如此微型的……平闆電腦,簡直不可想象。
不過,一号囚徒也知道:進入信息時代後,知識量的爆炸是平均每七年一次。一号囚徒最初被綁架的時候,家用計算機大概還在用奔騰5芯片,當時世界各國建立的信息高速公路,傳輸速率大約在百兆左右,而現在,家庭網絡的數據傳輸速率至少在十個g以上,而計算機芯片也已不是當初的奔騰5了。
嗯,似乎,所有的科技發明在普及之前都有先兆,使用微型昆蟲作爲間諜工具,在十八世紀一本關于《倫敦夜魔》的小說裏就出現了,在上世紀二十年代,也曾設想過微型電腦屏幕,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互聯網技術剛剛誕生的時候,就有人設想過微型化、可移動的間諜裝置……
好吧,一号囚徒決定别在技術問題上思慮更多。他閉着眼睛躺在床上,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安鋒的回答,心中開始懷疑:這位三号囚徒,身份絕不僅僅是文職軍官。他今天剛剛抵達,第一個動作就向人表明:他有能力将間諜器材帶入囚室中,而這項本領……昭然若揭的顯示他本人是位高級特工。
其實對于安鋒來說,一号囚徒是否察覺他的真實身份,這個他并不在意。至于一号囚徒二号囚徒是否已被洗腦,從而成爲綁匪的内線,這一點也無關緊要。
作爲絕頂的人間兇器,哪怕是赤手空拳,安鋒也有把握殺出這座城市,而他的“時間門”裏,各種武器從來不少。所以他無須顧及他人的感受,他隻管大鳴大放的做自己的事就成。
嚣張嗎?安鋒絕對有嚣張的資格。
第二天,早飯時光,二号囚徒果然高卧未醒。一号囚徒則在聽到廂房鐵門響動後,才裝作蘇醒過來。而安鋒,他以一個軍人的姿态,在天光剛剛亮的時候已經翻身坐起,整理個人物品,洗漱打掃。當窗戶外飄來清真寺早禱的喊聲時,安鋒也跪在床邊,開始自己的禱告——他這也是裝的。
小孩看守過來送飯時,安鋒已處理完所有個人事務。囚室裏沒有書報雜志,沒有廣播沒有電視,更不可能有網絡,囚犯們呆在這裏除了發呆還是發呆。軍人氣息濃厚的安鋒則開始個人鍛煉,他在狹小的囚室内,将“七分鍾鍛煉法”做了一遍又一遍,每當體力恢複就重新來一遍,直到小孩出現在門外。
對于安鋒沉默的勤奮,二号囚徒一字沒有評論,他睡眼惺忪的爬起來後,一直呆呆坐在床邊發呆,小孩進入囚室他才跳下床,過去懶洋洋接過小孩遞來的飯碗,先将飯碗放在一邊,然後開始自己的清晨洗浴。
當然,洗浴完畢後,一号囚徒同樣也開始祈禱——這個動作一号囚徒做得真心真意,因爲孤獨的監禁生涯,絕對需要信仰來支持的。
看守的小孩在走廊裏坐了一會兒,眼看着安鋒吃完飯,他收起碗筷望向一号囚籠。此時一号囚徒還沒有結束自己的禱告,等安鋒又開始在室内轉圈散步,活動自己的雙腿與上肢,一号囚徒這才慢慢站起身,端起碗進餐。
一号囚徒吃得很慢,等看守小孩收起他的碗筷,二号囚徒依然沒有睡醒。看守小孩決定不等了,他似乎習慣了二号的懶散,慣例把飯碗留在二号囚室内,轉身離開了囚籠。
沉默的氣氛維持了一會兒,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兩名清醒的囚犯開始隔空交談,一号囚徒首先開口,問:“現在的法國(足球)隊,隊長還是齊丹(齊達内)嗎?”
“uu,隊長确實是齊丹,但法國隊隻是亞軍,他們在點球大戰中輸給了意大利”,安鋒悶悶的回答。
兩人順勢談論起各國世界杯球隊,一号囚徒保持自己話少的風格,隻偶爾插嘴幾句——這種簡略的交流也是必須的,囚室很狹小,大家都活動不開,沒有書報雜志沒有新聞,大家總不能長時間發呆吧?
直到中午時分,二号囚徒這才醒來,他開始吃自己那頓不知道是早飯還是午飯的份飯。随着二号囚徒一醒轉,一号囚徒變得更加話少了,不過,二号囚徒的喋喋不休填塞了囚室所有的空隙,囚室内片刻不停的嗡嗡聲,令人很是煩躁。
囚室内唯一的書籍是極端分子的宗教書籍。到了下午時分,安鋒覺得需要讓大腦與嘴巴都休息一下,他随手從宗教書籍上扯下一頁紙,将這頁紙揉成一小團,變成一個紙球,扔在地上,輕輕一腳,紙團穿過栅欄的縫隙進入二号囚室。
二号囚徒愣了一下,遲鈍的一腳将紙球踢回來,安鋒馬上再踢回去,這一腳用力過大,直接穿過栅欄進入一号囚室,一号囚徒目光閃亮,他看了看腳下的紙團,又看了看三号囚室,眸子裏閃過一絲明目的光芒。
确認了,三号囚徒絕對是一名高級特工,而且擅長射擊與刺殺。
小小紙團是不受力的,要想一腳把紙團踢過七米遠,需要一種極端的力量,以及極端的技巧。安鋒這一腳穿過兩個鐵栅欄,直入一号囚室,其實就是隐晦的提醒一号——他有能力秒殺這裏的看守,哪怕此刻赤手空拳。
一号囚徒心中微微一動,輕輕一腳把紙團踢出去,二号囚徒成了中轉站,他将紙球迅速踢給安鋒,安鋒在踢回去的時候,力量稍大了點,紙球透過栅欄砸在二号囚室與一号囚室之間的鐵柱上,然後反彈回了二号囚室。
不用任何暗示,一号囚徒立刻做出配合動作,他走到兩座囚室間隔的鐵栅欄邊,手伸入二号囚室,口齒遲鈍的喊道:“踢過來……”
這位意大利囚徒的踢球技術并不高,這個小紙球他踢了兩下才踢到鐵栅欄跟前,一号囚徒隔着鐵栅欄摟住二号囚徒的肩,腳下做出拼搶的動作。
二号囚徒随即領會到,對方這是在模拟争搶,他笑嘻嘻的用肩膀一頂一号囚徒,伸出右腳,與一号囚徒的左腳懸空拼搶着……突然間,二号囚徒腦袋一懵,随即被一号囚徒拉過去,靠在鐵栅欄上陷入昏迷——剛才一瞬間,一号囚徒突然按住了二号囚徒的頸動脈,令對方大腦缺氧陷入昏迷。
等把對方身體安置好,一号囚徒語速很快的說:“我們最多有三分鍾,說說你的身份?”
安鋒搖搖頭:“還是你先說。”
一号囚徒快速回答:“我不能說,即使你是來解救我的,我也不能說。”
安鋒點點頭:“那麽好吧,我同樣不能告訴你,而且我不能告訴你我的目的,也不能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
一号囚徒馬上接了一句:“但我們可以相互配合。”
也就在這時,走廊外傳來腳步聲,這次傳來的是兩個腳步聲,一号腦袋轉了一下,把目光落在二号囚徒身上,他拍了拍對方的臉蛋,喊叫道:“你怎麽了,醒醒。”
二号囚徒搖搖晃晃的清醒過來,他看了看腳下的紙球,沮喪的說:“看來我的運動太少了,我的心髒突然受不了,出現了腦缺氧。”
話音剛落,廂房鐵門哐當一聲,門外出現了看守小孩,與那位中年大媽娜丹木。
這兩人看了看屋裏三名囚犯,一号囚徒一轉身回到自己的床鋪,重新恢複了木讷,二号囚徒與安鋒彼此對視了一眼,二号腳一轉,将紙球踢到了安鋒的囚室,完全無視了新進來的看守。
小孩還是年輕氣盛,見到自己沒有被尊重,他氣惱的一拉槍栓,沖着安鋒與二号囚徒呵斥了一聲……誰理睬他的呵斥,安鋒腳尖一挑,小紙團穿過鐵栅欄進入二号囚室。
那小孩覺得面子丢了,他怒氣沖沖的走過來,準備用槍管戳一戳二号囚徒,但娜丹木立刻抓住了小孩的肩膀,她沖着三号囚室方向喊了一嗓子:“三号,有人要見你,請把手伸出栅欄。”
囚室内的兩個活躍的人停止了動作,娜丹木趕緊補充:“三号,抗拒是沒有用的,你應該知道怎麽做。”
士兵手冊上并不要求被俘的士兵抗拒到底,相反,手冊提醒士兵盡量配合對方的要求,并且再三強調:在危及生命的情況下,被俘士兵的任何行爲都是值得原諒的,比如被逼着在電視面前發表反美言論,反總統言論,等等。
生命是至高無上的,沒必要爲了口角上的争執喪失生命。
安鋒順從的走到鐵栅欄前,把雙手遞了出去。娜丹木随即拿出一副手铐,铐住了安鋒的雙手。
囚室門打開了,娜丹木又遞上一個黑色頭套,安鋒舉起被铐的雙手示意了一下,娜丹木做了一個蹲下來的手勢,安鋒微微躬身,對方随即将頭套套到安鋒腦袋上。
周圍的世界變黑了,可是有超視感覺在,安鋒依然将外面的世界看得很清楚。但他還要做出一副跌跌撞撞的樣子,被小孩與娜丹木押解着,走出了囚室,走出了被囚禁的小院,來到了外面街道。
二号囚徒所說的外全正确,街道外的建築格局與他的描述絲毫不差:兩棟長條形的平房組成一個院落,院落外有一道類似石庫門似的大型石門,無數類似的石庫門構成了一條開放型街道,而這條街道首尾兩端,依舊有大型的房門,一旦發生意外變故,兩道大型房門關閉,這裏就成了層層設防的堡壘……
小孩與娜丹木并沒有押着安鋒走出石庫門,娜丹木牽着安鋒的手,向對面一座房屋走去,小孩在後面不停地用槍管戳安鋒,他的用力很猛,似乎在發洩剛才不受尊重的憤怒。
需要進入的院落大門敞開着,院落裏有十二三個持槍者,大多數持槍者在院子裏站立着,有一小堆人蹲在地上圍成圈,讨論着什麽内容,偶爾這些人發出高聲的怪嘯,聽起來很刺耳——當然,這些景象安鋒不應該看到,他隻能聽到外面的聲音。
這座院落的建築是h形的,正中央是一座高大的,用食材砌成的主屋,主屋兩邊是廂房,安鋒被娜丹木香軟的小手牽到主屋門口,這時候從主屋裏走出來一個人,指了指左側的屋子,娜丹木随即牽着安鋒一個轉身,進入的側面的廂房。
白沙瓦位于山區,山區的夜裏非常寒冷,所以當地建築的牆壁都非常厚實。廂房的房門有前後兩道,牆壁上沒有窗戶,所以屋内就是徹底黑暗。
小孩并沒有跟着那大門進入廂房,院子裏一個人過來,幫娜丹木打開廂房外的鐵門,等娜丹木牽着安鋒的手進入外門,開門人迅速關閉了外門,并仔細的将外門鎖好。
緊接着,内門打開了,兩道門都鑲嵌在牆壁上——這牆壁足足有一米二寬,大門非常厚實。娜丹木領着安鋒進入這間房屋後,等到大門關好,院落内的喧嚣幾乎一點聽不到,房間裏是絕對的寂靜。
這是一間審訊室,九米長,八米寬。房間中央是一張簡單的闆桌,闆桌上架設着一盞釣魚台燈,闆桌對面是一張椅子,椅子的扶手與椅子腿都固定着皮帶。
審訊室裏有兩名壯漢,身高幾乎接近兩米,這兩名壯漢按住安鋒的肩膀,将安鋒的四肢捆綁在椅子上,而後一位壯漢走到椅子後面,雙手按住安鋒的肩膀,另一位壯漢走到桌子對面,用手一撥弄台燈,将燈光打在安鋒的臉上。
一切準備就緒,娜丹木在桌子側面坐下。椅子背後的壯漢伸手揭開了安鋒的頭套,安鋒眼前頓時白茫茫一片,他眯起眼睛躲避迎面照來的燈光,這時候他發現,對面的牆壁上鑲着一面大鏡子,側面還有一個角門……哦,那面鏡子應該是單反射鏡,此刻對面應該有人正在觀察着他。
光柱之外沒有人開口,如此寂靜的狀況保持了三分鍾,角門輕微響了響,卡裏麥勒邁着不慌不忙的步伐走過來,他在桌子對面坐下,平靜的開口:“我不喜歡酷刑逼供,但我實在耗不起了,我沒有太多的時間。
啧啧啧,原本我應該在一個月之後與你會面,等你用一個月時間充分體驗囚徒生涯後,你會變得更容易溝通。但我忽然想到,你本來生活在地下導彈井裏,你原本的工作就是枯燥與寂寞的,所以,你可能很适應囚禁生活……當然,這次囚禁,你的信仰破滅了——你已經知道:阿普頓小姐是我們的人。
爲此,我可能花很長時間,才能讓你冷靜下來,但……我真沒有太多的時間啊。”
卡裏麥勒彈了一下響指,桌子對面的壯漢一個躬身,一個方形的手提箱放在桌上,這個手提箱并不大,大約與通常的錢箱小相似。
卡裏麥勒從脖子上取下一串鑰匙,他将鑰匙箱子的鎖眼,箱子蓋咯噔一聲跳了起來,露出一個類似軍用電腦的裝置,下面是鍵盤以及三個旋鈕,三個鑰匙孔,上面是厚重的電腦屏幕。
卡裏麥勒再度從脖子上拽出一枚鑰匙,将這枚鑰匙插入箱子内其中一個鑰匙孔,他擰轉鑰匙後,軍用電腦似乎通電了,卡裏麥勒伸出細長的手指,輸入了三個鍵,而後擰動了第一枚鑰匙孔的旋鈕,上方的電腦屏幕亮了起來,然而屏幕上隻出現一個标志。
在台燈的餘光裏,卡裏麥勒将箱子調了個方向,将電腦屏幕對着安鋒,而後敲敲桌面,平靜的說:“沃爾金少校,你應該很熟悉這個東西……沒錯,這東西還是從烏克蘭戰略導彈中心流失出來的,它是冷戰時期的傑作——手提箱核彈。”
安鋒輕輕地歎了口氣:“不會有第二重第三重密碼吧。這東西……國家崩潰時,軍方一片混亂,掌管第二重第三重密碼的人如今肯定退了役,或許他成爲商人去了國外。那時候,沒人想起來自己的職責,他們可能都忘了這東西的存在——要不然,這麽重要的東西,不會無聲無息失蹤。”
卡裏麥勒點點頭,贊同的說:“沒錯,保管這個箱子的人隻知道第一重密碼,他甚至不知道誰掌管的下一重密碼。當時,他把這個箱子賣給了我,開價也不高,我買下了它,卻發現它是個廢物,我甚至不知道該找誰付款,以便買到剩下的密碼。”
安鋒随即補充:“第一重密碼很簡單,隻有三個數字——這是爲了方便提箱子的人能快速開啓。”
卡裏麥勒上身頓時向安鋒傾過來,他的聲音微微有點激動:“幸好我現在有了你,聽說你是編制這套密碼程序的人,告訴我,其餘的密碼怎麽開解。”
安鋒閉緊了嘴,一臉的沉默一臉的肅穆。
卡裏麥勒裝腔作勢的歎了口氣:“我告訴過你,我沒有太多時間,我很忙的。如果你願意開口,替我破解這套程序,那麽開個價吧?一億美元?還是十億美元?……嗯,再加上阿普頓小姐,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