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安鋒本身。好吧,安鋒名義上是屬于湯姆博士的……科研小組。湯姆博士臨死前,科研成果并未公布,從理論上說,博士的研究還是進行時,而作爲研究小組的成員之一,或者作爲研究小組的實驗體之一,安鋒不屬于情報機關,他隻是湯姆博士借出去的……一件武器而已。
這就是說,随着湯姆博士的死,安鋒徹底成爲無主之物了,他不是情報部門招募的正式員工,他沒有經過宣誓程序,他沒有簽署保密協定,情報機關如今跟他是雇傭關系,而且是經由湯姆博士之手“轉租”的“武器”。他不算情報機關的正式特工,但他卻了解情報機構最隐蔽的内幕,因爲他現在就在情報機關最敏感的……外圍行動組織當差。
這算什麽事?
世上還有安鋒這麽特殊的特工嗎?
湯姆博士死亡後,由于重重的保密措施,安鋒的歸屬處于絕對的斷層中。
沒錯,大家很可能知道安鋒的身份,知道他作爲實驗體所經曆的一切——湯姆博士的幾位學生都有些情報機關背景,據安鋒所知,其他幾個同學也進入了情報機關效力。當然,這時的安鋒還不知道,他在阿富汗的行動,實際上有更高層官員在同步觀看,他的身份早已經被人了解。
但這些都沒有,情報機構沒有告密協定,隻有保密協定。所以,哪怕你知道同伴的身份,知道對方的底細,你卻不能對任何人說——開口就是犯罪,可以根據保密協定告你洩密。而想要這些人開口作證,除非召開更高級别的聽證
但是,高層人員怎會知道安鋒的秘密,并認爲這事不能不召開一個聽證會呢?誰去給這些人告密?告密人不擔心安鋒反訴嗎?
于是,安鋒的身份就成了一個拉姆斯菲爾德嘴裏曾說過的怪圈:知道的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不知道的人永不知道這事的存在,因爲知道的人不會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訴那些不知道的人……
安鋒心情很愉快,他心中樂不可支的、強忍憋笑的傾聽着芮恩介紹湯姆博士死亡調查報告……在這時候還能笑出來,似乎有點涼薄,但安鋒……天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氣才沒笑出聲來。
好吧,這事不能怪安鋒,實在是……這事太逗了。
芮恩的話很唠叨很瑣碎,他沒有再提莎曼·基什内爾博士,話裏的中心意思是:湯姆博士很可能死于一次暗殺,暗殺者希望獲得一些高科技科研資料,但現在情報機構還不清楚對方想要什麽,想得到什麽,或者已經得到了什麽。
在這種情況下,情報機構對安鋒進行的調查是一次例行調查,因爲他與湯姆博士最後的行蹤稍有……重合,隻要安鋒撇清自己,說明他與湯姆博士的關系,上司還是信任安鋒的,還是打算繼續使用安鋒的……好吧,芮恩已得到上司的暗示,希望他籠絡住安鋒。
上司認爲:讓安鋒重簽一份保密協定,而後宣誓加入情報機構,這已經不可能了。這麽做沒準會弄巧成拙驚醒了安鋒,讓他快速認清形勢而後脫離情報機構的管束。
“……隻是一次例行調查,我們派出的調查員其實已經抵達夏威夷,他們在等待進一步通知。而我們的調查,同樣需要你的配合與……許可。你什麽時候方便,不妨與他們會個面。”芮恩語調很和緩。
挂上了芮恩的電話,安鋒轉而聯系斯蒂文律師……購買荒島的事情可以⊥這位律師出面了。
在潛艇裏打電話有一個好處,強大的智能計算機可以抹掉所有的數字腳印,讓人找不出打電話人所在方位。安鋒處理好雜事,樂不可支的重新回到地面,重新劃了皮劃艇走出潛艇停靠區。皮劃艇離開瓦胡島不遠,天逐漸亮了,安鋒沒再隐藏行迹,他大搖大擺的劃着獨木舟,不緊不慢的向自己租下的小島趕去……吳兮悅已經在島上等急了。
“呀,你個死人,你半夜三更到哪去了?電話也不帶,我以爲你掉海裏失蹤了,你再不出現我要打電話報警了……”,吳兮悅各種抱怨。
不過,聰明絕頂吳兮悅就是這點好,她從不會扯後腿。如果安鋒真的在海上失蹤,她隻會默默無語兩行淚的背起背包回家,然後裝沒事人一樣的繼續上班,繼續工作——因爲交往這段時間以來,吳兮悅已經習慣了安鋒的神秘,習慣了對方的忽隐忽現。
身處拉斯維加斯的韓芷煙同樣習慣了安鋒的神出鬼沒,習慣了從不發問,一言不發按對方的吩咐辦事……好吧,抛開什麽情愛的,隻說安鋒支付的酬勞,就足以令韓芷煙選擇閉嘴。
這個男人雖然經常不在家,比她這位空姐還要四處奔波忙碌,但這個男人至少有一點讓她覺得靠譜——這男人的經濟實力充足,跟着這男人,可以⊥韓芷煙從此不擔心失業,不擔心養老金不足,不擔心生病住院掏不起看病錢。
更何況……韓芷煙看了看挂在她身上,興緻勃勃賭個不停的瞿錦。二十歲出頭的瞿錦依然小孩心性,賭起來就忘了約束——反正輸的是安鋒的錢。而韓芷煙唯有一直保持清醒,她小心的控制着瞿錦的輸赢,在每張桌子上輸赢夠了一定标準,她會立刻離開該桌案,換下一個台子繼續下一種遊戲方式。
遊客們進入賭場,必然是輸的多、赢的少——要不然就沒有人開賭場了,大家都開慈善所去了。韓芷煙把自己輸的錢當做一種門票,用類似看電影看舞台劇的心情看待賭博。她坐在賭桌邊非常清醒,半上午的功夫,她在一張張台子前遊蕩着,每換一種新的賭博方式,不是爲了赢錢,因爲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赢不了錢,她隻是花錢消磨時間而已。
帶着這種“不娛樂”心态,韓芷煙牽着瞿錦,隻花了兩小時玩遍了賭場内各種台案,看到瞿錦賭興大發玩的越來越大,她伸了個懶腰,丢下瞿錦去賭場吧台坐坐,問侍者要了杯酒,聽着音樂消磨了一段時間,便過去招呼瞿錦離開
“我們不如換個地方吧,這座城市實在夠乏味的,除了賭博也沒别的娛樂。你喜歡去哪裏,我這裏還有一箱子錢,我們可以去地球上任何地方……”
瞿錦兩眼亮閃閃的:“韓姐,你輸了多少?”
韓芷煙笑了一下,自矜的回答:“兩千美元。”
瞿錦蹦了一下,一副遇見鄉巴佬的神态,故作驚詫的看着韓芷煙:“我剛才在梭哈賭案,一次就赢了兩萬美元,你怎麽會……”
說着,瞿錦掰着自己的手指,開始叙說自己的經曆:“老虎機上我投了三百多美金,它吐了四次币,有三次不值得一提,有一次吐了一百元……
這可是喜錢,我拿着一百元去輪盤賭押注,先輸後赢輸了又赢赢了又輸,最後掙回來一千多美元,然後我去梭哈台子……最高時段我曾經赢了獎金五萬美元,然後把這些錢全部輸出去了。
我又添了大約一萬美元,實在賭不下去了,我轉到麻将桌子,你别說,老外打麻将也賊精賊精的,我不習慣他們和牌的方式,打了幾圈我換位置了,換到了賭大小,結果……”
好吧,安鋒承諾給瞿錦十萬美元,韓芷煙出于私心,隻給了對方五萬美元,讓小姑娘陪她一起來賭城散散心,她沒有告訴瞿錦這次來賭城的目的。由于她給瞿錦的都是小面額的零鈔,正方便當做賭注,沒想到,不是自己的錢不心疼,瞿錦在幾小時時間内,輸赢如此之大,最終手裏隻剩下一萬一千美元。
“小瞿,小賭怡情,大賭傷身,我們已經見識了賭城的風景,這個地方我以後絕不打算再來,讓我們換個地方吧,你想去哪裏,我付錢支付旅費?”
瞿錦拍了拍肚子,道:“咱們……先去吃飯吧,這個問題我們邊吃邊談。
兩人結伴到了餐廳,購買了兩份漢堡包,服務員同時遞給兩人每人三份刮刮卡,并笑着解釋:“一美元一份,試試你們的運氣。”
韓芷煙根本沒有去刮開她的刮刮卡,瞿錦倒是不吃飯,先把自己的三份獎券刮完,看到韓芷煙對獎券不屑一顧,她一伸手,拿過韓芷煙的刮刮卡,第一張刮出了一個二十美元的小獎。
“好啊,運氣太棒了,韓姐,我們這頓飯不用掏錢啦,餐廳反而要倒找我們十四美金……我去領獎。”
不一會兒,瞿錦拿着幾張零鈔回來,她沖韓芷煙晃着零鈔說:“韓姐,你運氣不錯,這可是喜錢,我們把它賭了吧,随便押到哪裏,不管中不中,我們都離開這座城市。”
韓芷煙笑了笑:“既然知道它是好運錢,爲什麽不把它放在錢包裏,一直帶在身上,以便給自己留一個希望,留一份期待。”
瞿錦嘟起了嘴:“韓姐,你果然是大姐哎,你的心态太老了,無論看到什麽都沒有一點驚喜。”
韓芷煙笑而不答,瞿錦拆開了自己的漢堡包裝,一邊咬着漢堡一邊思考:“我們隻有五天假期,在拉斯維加斯已經花去了一天,四天時間去一個近一點的,去一個中産階級消費度假的地方。”
韓芷煙一指餐桌上擺的各種旅遊廣告,笑着敲了敲其中一個:“瞧,上面的廣告是:紐約出發,中産階級度假的地方,七百美金,乘坐豪華遊輪,從紐約前往加勒比海,前後五日遊……我覺得這假期不長不短,正适合我們。”
瞿錦立刻鼓掌附和:“好啊,遊輪上度假,吃喝玩樂住宿都不用額外花錢,七百美元全包了,我喜歡我們現在搭飛機回紐約,今晚坐上遊輪……韓姐,你确信那個遊輪是豪華的嗎?七百美元啊,合人民币不足五千元,在國内登豪華遊輪度假,沒有十萬你别想。”
韓芷煙再度翻檢出一張旅遊廣告:“瞧,二百三十美金,平民的奢華之旅——同樣去加勒比海五日遊。”
這時候,兩人桌子背後,一個亞裔男子插話了,聲音是從兩人椅背方向傳來的:“嗨,兩位美麗的小姐,哈哈,你們願意增加一個旅伴嗎?如果你們願意同行,我願意負擔你們的旅費?”
韓芷煙沒有搭話,瞿錦可是知道韓芷煙在賭場總台上兌換了多少籌碼,她瞪了對方一眼,回應道:“我們不缺這點錢。”
就瞿錦本人來說,韓芷煙雖然扣下了一半該付給她的費用,但她現在手頭還剩一萬多美金,支付這次旅行足夠了。
列車座背後冒出一個腦袋,這是一張華裔面孔,他沖兩位小姐招招手,讪笑着說:“我沒别的意思,隻是這座城市太單調了,除了賭沒有其他的,我也想換個地方,加勒比海好玩嗎?”
瞿錦打量了一下對方,點點頭回答:“加勒比海屬于美國,波多黎各是美國海外領,去那裏無需簽證,無需入境許可,對我們來說最方便。”
開口說話的華裔立刻招呼:“那我們還等什麽,趕緊訂機票吧,嗨,我叫鄭兵,礦業進出口公司的,我還有兩個同伴,我們紮堆一起走。”
瞿錦跳了起來,她剛點了點頭,就聽韓芷煙插嘴說:“我改主意了,我打算搭機去夏威夷,然後從那裏回國,下個月我輪值到國内了。”
瞿錦一伸手,按在韓芷煙胳膊上,止住了韓芷煙明顯推脫拒絕的拖延,她沖對方笑了笑,故作嬌媚态,柔柔的問:“你剛才說自己是五金礦業進出口公司的?您是經理還是總經理,或者是……書記?不對,你的年齡做秘書正合适,你是……”
韓芷煙聽到瞿錦的話,嘴角已露出明顯不屑的微笑,對面的男子則很有紳士風度的笑了,他彬彬有禮的回應道:“哈哈,經理算不上,我确實是個小秘書,這趟我是陪領導來考察的,領導自己單飛了,我的簽證還沒有到期,所以,我也想自己轉轉。
哈哈,我對這裏不熟,隻要你們肯陪我轉轉,旅費我全負擔了,咳咳,隻要你們能開出勞務費發票,我還可以付你們勞務費……”
瞿錦馬上感興趣的接過對方話頭:“那……你們對夏威夷感興趣嗎?那裏也挺好玩的,如果你們對夏威夷島感興趣,我們今晚一塊走啊?”
對方高興地揮了揮手,道:“好啊好啊,機票我負責,住宿我安排。稍等,讓我打幾個電話……”
鄭兵随即帶着自己的同伴躲一邊打電話去了,韓芷煙趁此間隙拍拍瞿錦的手,不滿的抱怨:“小瞿,你不知道我在躲他們嗎,我最煩這種人了,人面前冠冕堂皇裝紳士,喝兩杯酒,人背後就是無恥下流一偉光正無賴。”
瞿錦咯咯笑了回答:“韓姐,拜托,算我求你了。你算是跳出來了,從此不用巴結他們這些人,可我還要生活。咳咳,你也知道的,花自己的錢,誰舍得來賭場大肆揮霍,所以能在賭場出現的華裔,大大小小都是一個官,認識他們絕對沒壞處。”
韓芷煙無力地笑了笑:“他們是什麽官,你看看他什麽年紀,論資排輩也輪不到他出頭啊。”
韓芷煙不是一個擅長拒絕的人,她說話如此軟弱,等于默認了瞿錦的建議,所以瞿錦語氣頓時歡快起來,她笑着反駁:“韓姐,你呀,真不接地氣、不了解國情。如今年輕怕什麽,零歲當科長也不足爲奇。越是看到年輕官員,說明人家背景越是深厚,這樣的人……”
韓芷煙笑着插嘴:“好了好了,爲這些人争執不值得,我不願跟他們交往,是因爲安鋒警告過我,說這些人從小受的是白眼狼教育,喂多少東西都填不飽。你一旦喂的多了,沒準人家嫌向你伸手麻煩,于脆把你于掉,把你的錢直接揣進自己兜裏,這樣掏起來更方便,不是嗎?”
瞿錦不以爲然的擺擺手:“韓姐,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指望從他們那裏得到什麽,隻是希望有事的時候,能有人行個方便而已。”
就在瞿錦與韓芷煙讨論好接下來的行程時,夏威夷又迎來了新的白天,而安鋒翹首企盼的内部調查人員也抵達了他所在小島。
調查人員是乘坐一架雙引擎螺旋槳飛機,降落在小島附近海面的,這架飛機有四架戰鬥機同時護航,一艘潛艇與一艘驅逐艦也開到了附近海域,遠遠露出水面做警戒姿态,警告這裏不要異動……好吧,這裏是夏威夷,海軍勢力富裕,他們實在閑的發慌,所以趕來讨好官職并不高的調查員。
這個大陣仗令吳兮悅驚悚了。飛機剛降落的時候,她以爲發生了什麽地球災難,看清飛機上跳下來幾個提槍壯漢,一言不發邁上棧橋,以武裝搜素姿态向海邊别墅撲來,她一咬嘴唇,翻身推搡安鋒:“快,你快躲起來。來的是鬼子,鬼子……一般不對婦女動手。我去應付他們,你躲起來打電話報警……”
安鋒卻輕輕地撥開了她的雙手,指了指不遠的遊泳池,别有意味的提醒:“你去那裏,自己玩,一個小時後,過來找我。”
吳兮悅身子凝固在原地,過了一會兒,她難以置信的問:“他們……是來找你的?你做了什麽禍國殃民的事,讓他們……擺出這副大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