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兮悅深深地歎了口氣:“晚了,你晚想了四十年——關于龍卷風的思考從四十年前已經開始,現在,該想的别人都想的差不多了,除非你有更新穎的點子……這才是最悲哀的,我生也晚啊。”
“四十年前……”張舒婷快嘴快舌的問:“四十年前人家在思考龍卷風,我們在做什麽?”
吳兮悅一聲長歎,慢悠悠的回答:“我們就不說了,那時我們還沒有出生。但我們的父母在……估計在狠鬥私字一閃念,,在歌唱‘我是革命一塊磚,,在背誦最高指示,哦,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哦,那時整個國家隻準許一個人思考,其他人不準有自我意識……”
稍停,她又加上了一句:“也就在那時,對高級官員的獎勵措施是:公費派你家子女出國學習。比如……咳咳,咱不說自己,咱比如朝鮮。比如朝鮮那金三胖,一出生就在國外學習與生活,喝外國可樂、吃外國龍蝦、看好萊塢電影的。
哦,他家二哥特羨慕金三胖的待遇,手持朝鮮僞照的護照帶着一家老小抵達日本東京,想到迪士尼樂園玩耍一番,當然,所需費用由國家負擔。結果在東京,金二哥被人發現護照是假的,僞造水平極其亻偉光正,,以及拙劣。結果,金二哥被遣送回國後,因這次醜聞而失去繼承‘金二代目,位置的機會。
看吧,朝鮮領導于部的孩子都知道跑國外,知道他們咒罵的邪惡國度很好玩。你知道的,公派出國留學項目自來是對官員的獎勵措施。這項獎勵措施告訴官員們:誰于的好,上級部門獎勵他的子女不生活在國内,由國家出錢去國外接受非洗腦教育。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朝鮮領導于部奮鬥終生,目的不過是讓自家孩子成爲‘不是朝鮮人,,你說,以後這些父母做決定時,能不考慮他們外國子女的利益?請記住,隻是孩子的利益,不是其子女所在國家的利益,那些領導隻想讓自家孩子有更多零花錢,并不考慮子女所在國家的利益。他們非常自我,盡管他們常教導别人放棄自我。而這就是國策,是紅果果的真相。”
“得得得,吳兮悅,你不能總那麽直指真相,說真相讓人感情很受傷,再說……”,安鋒插嘴打斷了吳兮悅的憤懑,他冷靜地插話說:“他們終究要回去生活,回去後他們就是‘不明真相的小老百姓,,真相,不是該讓他們知道的?”
吳兮悅蠕動了一下嘴唇,她想說:我沒有義務教别人聰明,你要不是我家親戚
但安鋒已經搶先說了類似的話:“龍*應*台你們知道嗎?龍*應*台曾說幸福,她說:幸福就是,生活中不必時時恐懼。比如:開店鋪的人天亮時打開大門,不會想到是否有政府軍或叛軍或饑餓的難民來搶劫。走在街上的人不必把背包護在前胸,時時刻刻戒備。
幸福就是,睡在屋裏的人可以酌皿睡不擔心自己一醒來發現屋子已經被強拆。家具像破爛一樣被丢在街上。到雜貨店裏買嬰兒奶粉的婦人不必想奶粉會不會是假的嬰兒吃了會不會死:買廉價烈酒喝的老頭不必擔心買到假酒……
幸福就是:小學生一個人走路上學,不必暗前顧後提防自己被騙子拐走。江上打魚的人張開大網用力抛進水裏,不必想江水裏有沒有重金屬,魚蝦會不會在幾年内死絕。到城裏閑蕩的人,看見穿着制服的人向他走近,不會驚惶失色,以爲自己馬上要被逮捕。
幸福就是:被逮捕的人看見警察局不會暈倒,知道有律師和法律保護着他的基本權利;已經坐在牢裏的人不必害怕被社會忘記,被曆史消音;到機關去辦什麽證件的市井小民不必準備受氣受辱;在秋夜寒燈下讀書的人,聽到巷子裏突然人聲雜沓,拍門呼叫他的名字,不必覺得大難臨頭,把所有的稿紙當場燒掉。
幸福就是,從政的人不必害怕被自殺,抗議的人不必害怕鎮壓,富人不必害怕綁票,窮人不必害怕最後一隻碗被沒收。中産階級不必害怕流血革命,普羅大衆不必害怕領袖說了一句話,明天可能有戰争龍¥應台說出這話,受到了在一緻唾棄,因爲她說出真相了,讓人感情很受傷了。
爲什麽聽到真相某些人會覺得感情受傷,是因爲‘立場,,真相刺傷了某些人的立場。但這‘立場,真的是他們自己想擁有的嗎?真的是你自己自覺自願誓死維護的嗎?真不是洗腦教育強制他們必須堅持的嗎?因爲堅持這個立場,故此他們自己……感覺很幸福?
你姐姐在金融界也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任誰都覺得她和藹可親、善于溝通。沒人覺得她說話犀利腹黑毒舌,因爲她不會對别人說出傷感情的話——教别人聰明不是她的責任,所以她不說。但因爲你是她親屬、安陽是我親戚,她不希望你繼續‘不明真相,下去,所以她說話直白。但這不是罪行。
而你聽到真相覺得感情受傷,是因爲你已經被洗腦了,真相讓你感情受傷,這就是鑒定洗腦的标準——你已經開始用情感代替了邏輯思維,你用情感判斷對錯,而不是用智商。”
這問題已不适合繼續讨論,安鋒趕緊調轉話題:“我們剛才說到那兒?我說,社會進步就在于此,人們在不斷地否定傳統中進步,比如傳統的吸塵器,傳統的汽車發動機燃燒室、傳統的爐竈通風方式,傳統爐竈能源方式……
當把這些舊有的傳統全部打破之後,科技就進步了,文明就此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隻要讓我們細視一下就會發現:所有的進步都不是在傳統上誕生的。互聯網不是在傳統上誕生的,它是創新;工業革命不是堅守傳統,大航海技術不是堅守傳統,如今的基因技術也不是對傳統的守護。由此往前倒推九千年,人類第一座城市傑裏科,也不是在洞穴傳統上誕生的。人類的每次一文明進步,都不是因爲堅守傳統。相反,人類的沒一點衰亡,每一個滅亡,都是因爲堅守傳統拒絕進步。
人類就是在反傳統中不斷往前邁進,所以反傳統,應該是一句人間贊話,唯有洗腦教育才把它當做一句謾罵。一個民族隻有‘不傳統,,它才能,切必定日日常新,必定興盛強大。這就是你們今天所上一堂課:關于‘聯想,,關于自我意識的覺醒,關于否定傳統。”
吳兮悅接上安鋒的話:“說自我意識強烈是過度自私,這恰好是颠倒黑白的愚民式教育。智商啊,他需要建立在人性覺醒之上。而我覺得你們最欠缺的就是封建意識,我真心希望你們封建一點,再封建多一點——知道自己擁有的領域,知道自己的邊際。了解自己的領域,尊重别人的邊際,二者加起來就是普通人類——這隻是人性底線,不是最高道德要求。”
“行了,這話題……結束吧”安鋒跳下車,掀開汽車後箱蓋,開始從車裏般折疊桌椅,炭燒烤爐,以及遮陽傘。在他這麽做的時候,遠處的龍卷風肆掠着,并逐漸遠離大家的視距。附近其餘的幾位追風者,有人想開車繼續追逐風勢,有人看到安鋒跳下車準備野餐工具,也觸類旁通的也從旅行車裏取下野營帳篷,搭建野營餐桌,開始悠閑的營造龍卷風下的野餐。
美式野營是極其不安靜的,旁邊兩輛旅行車打開車門,音樂放得格外響亮,車裏還有人取下吉他,配合着吉他聲嘶力竭的唱兩句,張舒婷皺起小臉,嫌對方過于吵鬧,吳兮悅一揮手,建議道:“我們是不是換一個地方?”
這時安鋒已經生好了爐竈,第一鍋燒烤已經放在了烤肉爐裏,看到衆人不耐煩的神情,他站起身,一邊随口說:“寬容點,這聲音能比龍卷風吵鬧嗎。
話雖然這麽說,他腳已經向旁邊的露營車邁進,這兩輛露營車是一夥的,見到安鋒走過來,其中一個人揮手招呼:“嗨,要喝啤酒嗎?”
每個人遭遇極度恐懼後,發洩的方式各有不同,東方人性格内涵,喜歡躲在一邊舔自己的傷口,而老外則喜歡大吼大叫,瘋狂發洩一番。這些發洩方式說不上誰對誰錯,所以安鋒擺手拒絕了對方的熱情邀請,他回身指了指自己的旅行車,輕聲提醒:“各位,那裏有兩個孩子,她們希望能安靜一下。”
這群老外噢了一聲,照顧兒童這個理由比什麽都大,幾個老外徹底沒有話了,隊伍中一名女性過去,伸手扯下了電吉他的插銷,沖安鋒歉意的笑了笑,連聲的道歉——但大家彼此都沒有離開這棵大樹的意思。
汽車音樂還在震耳欲聾的響着,不過因爲這裏是野外,曠野吸收了音響,使得這音樂并不過于刺耳。而對方既然退讓了一步,吳兮悅這裏也勸張舒婷忍耐一下。
不一會兒,對方推出了幾位女性,端着他們做出的野餐過來道歉,但道歉歸道歉,在他們的露營車邊,幾個男女依舊聲嘶力竭的吼着,蹦跳着,隻是聲音沒有通過電喇叭發送出去。
吳兮悅接納了對方的食物,不一會兒,她領着張舒婷過去回贈對方食品,當烤爐邊隻剩下安陽與安鋒兩個的時候,安陽撥拉着食物,悶悶的說:“哥,接下來的旅程我想自己走……”
安陽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準備說,他想說明自己長大了,自己想獨立完成這次自駕遊,但……安鋒輕輕地點點頭,同意了他的請求:“好吧,我到前面的鎮子搭車離開,我帶走吳兮悅,如果你連張舒婷也想不帶,我還可以給張舒婷買輛車隻,讓她駕車跟着你走。”
“不,我倆輪換着開車”,安陽回答,随即悄聲補充:“我跟她商量好了,這樣的旅程更輕松。”
在美國考駕照并不是件麻煩的事情,隻要有十幾個小時教練陪練時間,就可以申情考駕照,書面考試結束直接路考,考試通過就給你發執照,一點不耽擱。一次沒通過可以繼續考,一直考到你吐爲止。許多遊學生出去學習,第一件事就是考駕照,更有些遊學生考上了飛機駕照、輪船駕照等等。
當然,這樣考出的執照,駕駛水平也許不高,但這裏講究自己的行爲自己負責,每個人的行爲自己承擔後果。隻要你敢開車上路,沒人會阻止你。如果因你的行爲造成别人的損傷,當然也要由自己進行賠償。
安陽與張舒婷才考上駕照不久,爲了讓他們操練一下,安鋒與吳兮悅陪他們從紐約開到這裏,。這時,距離安鋒從巴黎回來已有半個月,如今已是秋末了,又剛好是龍卷風季節,所以安鋒帶他們來“追風”。原計劃他們繼續将駕車沿着州際公路一路向南,直到加利福尼亞海邊爲止。
剛才解說過自我意識,獨立意識,安陽突然提出自己開車走,安鋒自然不好反對了。于是,這頓野餐過後,車子繼續前行,但安鋒與吳兮悅卻中途下車,兩個孩子沒留給他們叮咛時間,一腳油門車子迅速消失在地平線上。
龍卷風過後的小雨隻下了十幾分鍾,雨雲快速被風團卷走,并飄向了遠方。這十幾分鍾的小雨讓空氣格外濕潤,于是,秋收結束的田野到處彌漫着稻谷的甜香。
在這樣一付如畫詩卷中,安鋒與吳兮悅呆愣愣站在小鎮口,看着安陽駕車快速消失在地平線上,兩人明顯還沒反應過來,許久,吳兮悅深深地吸了口氣,感慨:“孩子們長大了,他把我們長老了。”
扭過臉來,吳兮悅問:“我們怎麽回家?”
安鋒學吳兮悅的樣子深吸了一口氣,回應:“我們待幾天再走,這裏是盛産牛肉,據說這州裏有世界上最好的冰淇淋,因爲是新鮮牛乳制作的,外面通吃不到。”
吳兮悅跺了跺腳,懊惱的說:“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哈,能用錢解決的問題不是問題——我可以打電話回紐約,雇一架私人飛機來。當然,也可從當地人手裏買一輛二手舊車,一路開回紐約。都是錢的問題,掏錢就可以解決問題。”
吳兮悅繼續跺腳:“我問的不是這個,你明明知道……算了,不跟你說,我自己找地方住,明早晨咱們碰頭。”
米國南方小鎮的民風一般很純樸,隻要你英語過關,可以輕易找到民居借宿……當然,小鎮上也沒有秘密。安鋒剛在旅館訂好房間,就被人告知:他的女同伴吳兮悅已經住進了阿德裏安·貝璐麗夫婦家。
告訴他這條消息的人還八卦的附上一句:“那位美麗的華裔少女眼下正與貝璐麗夫人在花園裏摘菜。哦,貝璐麗夫人是法國人,她家珍藏的第戎蛋黃醬、芥末醬味道很不錯。她家菜園子種的是百合、花椰菜(寶塔菜。或稱富貴塔)、蘆荟、歐芹……”
稍停,那位好奇地問:“你們……争吵了?爲什麽争吵?”
“我們沒有争吵”安鋒沖那人眨眨眼,一付“你懂”的神情:“男人女人來自不同星球,她們愛好的玩耍跟我們不一緻。”
“也是”,那人深有體會的點頭贊同,停了片刻,他發出邀請:“你喜歡擲馬蹄鐵遊戲嗎?這旅館背後有座球場,我們正好缺幾個對手。”
“我請你們喝冰鎮櫻桃酒”,安鋒識趣的跟上一句:“龍卷風過後,喝一杯櫻桃酒最壓驚。”
櫻桃酒也是當地特産……至于遊戲嘛,任何遊戲對于安鋒來說都不是困難,哪怕是比較冷僻的擲馬蹄鐵遊戲。一瓶櫻桃酒下肚,安鋒一把小鎮幾個居民殺的一臉蔥翠。
這座小鎮不大,安鋒與吳兮悅彼此知道對方的存在,但他們沒有相互打擾。安鋒依靠擲馬蹄鐵的神奇技術,馬上混入小鎮男人圈,中午飯被一名失敗者請了,晚飯是在農場主家中吃的,農場主請出他漂亮的女兒,陪安鋒去農田裏采南瓜,據說他的女兒還是本州當年的“南瓜小姐”。
安鋒希望這樣甯靜溫馨的假期多持續一會兒,至少要等他把“南瓜小姐”得手之後,但他的手剛摸上“南瓜小姐”的小腰,若瑟的電話來了,她顯得很興奮:“太好了,頭兒,有人觸餌了……唔唔唔,終于”
南瓜小姐不滿的扭了扭身子,安鋒懊惱的反問一句:“你這麽高興幹啥?
若瑟連珠炮般的回應:“我本來以爲這份監控工作要于到地老天荒,沒想到啊沒想到,他們這麽快追上來了。太好了,我解放了,我的任務結束了,嗯,有人觸碰了你的誘餌,就在剛才,你快過來把他解決了,我就可以回到人世間了。”
停,若瑟繼續興奮:“我已經把這消息通知了奧德尼,他說,會從離你最近的俄克拉荷馬成租用直升機,估計你很快能收到直升機的消息……(啪)
最後的聲響是摔電話聲。安鋒還沒來得及琢磨,找什麽樣的交通工具趕往附近飛機場。吳兮悅電話追着打進來:“剛才發生了什麽?你的電話怎麽一直占線?”
安鋒跳過這個話題,反問:“有事兒?”
吳兮悅哈哈一笑,把剛才的問題丢在一邊:“你過不過來?我借宿的這戶人家種植的都是綠色蔬菜,庭院絕對沒有施化肥,茄子辣子西紅柿都是我剛采下來的。我剛跟他們說好了,他們同意邀請你來共進晚餐,你趕緊動身吧。”
“可是,我已經有了晚餐伴侶……”安鋒頓了頓,補上一句:“是這裏的南瓜姑娘,一位非常美麗的農家選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