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鋒平靜的望着蜜雪兒,許久,他唇邊露出一絲嘲諷:“殺你?哈哈,誰付錢?你知道的,我收費很昂貴,有人願付很高的價錢殺你嗎?”
稍停,安鋒繼續說:“至于誰想殺你……你應該知道自己罪了很多人。從昨天到今天,有兩撥刺殺者,哦,也許是三波,這個我不确定。還有一撥跟蹤者,想挾持你的追蹤者。你究竟做了什麽,弄得如此天怒人怨?”
說罷,安鋒一扣扳機,一顆子彈“噗”地鑽進蜜雪兒腳邊,蜜雪兒吓得原地跳了起來,稍一回眸,繼續熱淚磅礴像個怨婦:“你怎麽能這樣,我如此信任你,你怎麽能辜負我?”
安鋒槍口上移,毫不動搖的對準蜜雪兒的額頭:“别——我知道你身法很快,但無論如何你快不過子彈,所以我最後一遍警告你:跟我走。”
蜜雪兒哭得兇猛,鼻涕像水一樣淌,她不停地念叨:“怎麽能這樣,我不過是偷了你們一點東西。生命是無價的啊,你怎能讓我用生命補償?”
嘴裏僵着,蜜雪兒腳下開始移動着。但她眼珠亂轉,她的哭啼聲非常嘹亮,像女高音歌唱演員在演奏高音唱腔,這嘹亮的歌聲驚起了森林中幾個雲雀。安鋒目不轉睛盯着蜜雪兒,随手一擺,隻聽“噗”的一聲,一隻飛過林間的雲雀被一槍擊中,翻身墜落草叢。
這動作把蜜雪兒吓了一跳。
在蜜雪兒身後不遠方,安鋒平靜的告訴蜜雪兒一個事實:“你瞧,我的槍可以擊中林間飛舞的雲雀。我知道你是一個膽子很大的姑娘,我知道你主意很多,但我請你不要嘗試。你終究快不過雲雀。不要以爲這裏到處是樹木,你就可以擺脫我。不不,千萬别試,千萬别用你的生命試探我的槍法。”
蜜雪兒頓時不哭了,她的哭聲收攏得如此快速,以至于安鋒懷疑剛才對方的熱淚磅礴純屬做戲——他越來越肯定這一點。
穿過這小樹叢,兩人總共花了大約十分鍾。這時路邊已經停好了阿蓋爾的汽車,安鋒藏起了手槍,伸手摟着蜜雪兒走上公路。
公路上車來車往,蜜雪兒幾次身子頓住,似乎想逃跑,似乎想呼救,但安鋒總是快速的、在對方稍有别樣意圖時,輕輕用指尖輕輕在對方肋下一戳,告訴對方自己很警覺。
上車之後,蜜雪兒發現車裏還有一個女人,她立刻面朝車内的女人,張嘴準備乞求準備哀懇準備擺可憐訴委屈。但若瑟搶在對方反應之前,快速的将一張膠帶粘在對方嘴上,蜜雪兒下意識的伸手去撕嘴上的膠布,若瑟靈巧的抓住對方伸出的手腕,快速用膠帶纏起來。
她将蜜雪兒四肢捆在一起,前後隻用了兩秒鍾,而後若瑟遺憾的歎了歎氣,說:“我在捆羊比賽中曾經創下了三秒三七的記錄……唉,今天在車裏,空間狹小施展不開,慢了太多了。”
“捆羊比賽”是剪羊毛比賽中的一個附屬項目,這比賽是看如何最快速的将羊的四個蹄子捆在一起,以便之後的人容易剪羊毛郁悶地聽了一晚上激情呻吟尖叫的若瑟,這是把蜜雪兒當羊捆了。
阿蓋爾毫不停頓的将車輛駛向倫敦郊區的一棟别墅。等車停進别墅内,關上厚厚的鐵門,他像拎一隻小貓一樣拎着四肢捆緊的蜜雪兒走進門窗密閉的别墅大門,若瑟趕過去逐一拉上窗簾,并在樓頂安放各種監視器。而在此期間,蜜雪兒被扔在地闆上,誰都沒有管她。
安鋒進屋後忙着給自己煮咖啡,順便煎個蛋,燒一鍋奶茶當自己的早餐。等奶茶燒好,捆在地上的蜜雪兒不知何時解開了捆住手腳的膠帶,她站起身來,貓着腰剛走兩步,就聽到安鋒一邊喝奶茶一邊冷冷告誡:“小心,你這隻腳膽敢落地,你就是死人了。”
蜜雪兒正像貓一樣墊着腳尖走路,一隻腳懸在空中正準備落下,聽到安鋒的警告聲,她想了想,讪讪地把這隻腳收回來,扭過臉來不好意思的看着安鋒。安鋒玩味地看着蜜雪兒,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拎着他的航空曲尺手槍。随着他的話音落地,阿蓋爾雄壯的身軀也應聲從前方過道閃了出來,他雙手抱着胳膊,嘲弄的看了對方一眼,而後揮了揮胳膊,露出胳膊的肌肉,指了指對方的大腿。
阿蓋爾的意思是說:我胳膊比你的腿還粗,你……也就别鬧了。
蜜雪兒深深歎了口氣,她一伸手撕下了嘴上的膠布,而後說:“我渴了。
這間别墅很整潔,桌子上不見灰迹。茶具也很于淨。
安鋒取了一個杯子,用熱水涮了涮,倒上一杯奶茶。蜜雪兒不用招呼,毫不見外的坐在椅子上,手捧着茶杯,眼珠像老鼠一樣轉個不停。
這時阿蓋爾已重新退回過道内,屋裏隻剩下蜜雪兒與安鋒面對面坐着。在沉寂中等待了片刻,若瑟從外返回,她忙着在室内連接電腦,忙着把監控畫面轉換到電腦屏幕上。稍後,她也坐在餐桌上,不客氣地招呼安鋒:“頭兒,也給我倒一杯茶。”
英國式紅茶其實就是奶茶。在這炎熱的夏季,坐在涼爽的空調房内,捧一杯溫暖的奶茶,蘸上小餅于,忽然之間,屋内一片家庭的溫馨……可惜,蜜雪兒沒有這個感受。
半個小時後,胖女趕到了,一百多公斤體重的胖女從自己特制的加寬座車裏跳下來,搬一台電腦都有點氣喘籲籲,還是随後趕到的羅傑搭了把手,才将所需要的器械搬進了房間内——既然目标已經捕捉到,城裏的據點已經不需要了,在這所鄉間别墅裏動用酷刑,也不懼被人聽到慘叫聲。
面對蜜雪兒,監控小組人員都不敢掉以輕心,雖然所有的門窗都鎖着,但大家不知道蜜雪兒的開鎖速度,所以阿蓋爾寸步不離的守在大門邊,手裏握一杆狙擊步槍。而若瑟則守在窗邊,安鋒面對面盯着蜜雪兒……就這樣一個小女子,居然讓包括安鋒在内的多名職業偵探如臨大敵。
羅傑忙着架好幻燈機,連接上電腦,胖女坐在那裏喘勻了氣,征詢安鋒的意見:“現在,開始嗎?”
安鋒走到桌前,打開了胖女帶來的醫療箱,他戴上醫用塑膠手套,戴上口罩,取出注射器,抽出藥水,而後舉着注射器走到蜜雪兒身邊,溫柔的問:“你,準備好了嗎?”
蜜雪兒渾身緊張,但仍保持着她的快嘴快舌:“準備什麽?先生,不要忘了我雇用了你,你收了我的定金,你是我的雇員,應該來保護我的……還有,你殺了人你殺了人啊你已經殺人了,你不怕……嗯?”
安鋒伸手去抓蜜雪兒的胳膊,蜜雪兒靈巧的一個轉身,但這會安鋒已經提高警惕,他伸手按住蜜雪兒的肩膀,像旋轉籃球一樣将蜜雪兒身體在原地轉了幾個圈,不由分說将蜜雪兒按倒在座椅上,然後毫不猶豫的給對方注射了一針管藥物。
蜜雪兒被按倒在座位上時,若瑟已經提前把茶杯放在窗沿上,等她一坐好,若瑟快速的、咬牙切齒的竄了上來,一邊利索地将蜜雪兒的四肢捆在椅子腿上,一邊惡狠狠地說:“居然掙脫了我的捆綁,我這次看看你怎麽掙脫?”
安鋒掃了蜜雪兒一眼,目光落在蜜雪兒腕子上戴的珠串手鏈,他一伸手,招呼道:“拿手術剪來。”
羅傑遞上一把手術剪,安鋒一剪刀剪斷了對方的珠鏈,無數圓珠咕噜噜的滾在地上,安鋒手裏隻剩下一個珠子,他輕輕一擰這粒珠子,珠子中央砰的一聲,旋出了三瓣像風扇葉子般的弧形刀片,刀片的刃度并不長,連一厘米都不到,但是非常鋒利。
安鋒再一旋那粒珠子,刀刃一下子縮回去,這粒圓珠重新變得表面渾圓,隻有在強光之下,轉動珠子,才能察覺珠子上兩道細細的縫隙。
“好東西”,安鋒随即取出了昨晚繳獲的兩枚戒指,他把戒指向蜜雪兒展示了一下,而後将劍齒虎戒指交給胖女:“掃描一下,看看裏面有什麽。”
胖女将這枚戒指小心地放到掃描器裏,開始深度掃描戒指内,過了片刻,她指着電腦屏幕,膽寒地說:“幸好你沒有轉動這枚戒指,你瞧,戒指裏面是個膠囊,基座下隐藏着一枚短針,根據裏面的機械結構,我猜當劍齒虎張開虎嘴的時候,隐藏的短針就會彈上來刺破膠囊,這膠囊裏裝的可能是一種毒氣…
嗯,考慮到刺客手上戴着戒指,這毒氣的作用範圍可能隻有二十厘米,如果這枚戒指的虎口正對着你的臉,如果你昨晚嘗試開啓戒指,恐怕你已經死在她家樓頂對面了。”
安鋒正試戴那枚黑金剛戒指,蜜雪兒盯着界面上的金屬徽記直眨巴眼,安鋒一眼掃過,他沖對方晃了一下戒面,用輕松的語氣問:“這圖案你認識?”
蜜雪兒趕緊從戒面上移開了目光,她輕輕咬咬下嘴唇,并沒有回答安鋒的話。
安鋒放下手裏的戒指,走到蜜雪兒身邊,開始檢查蜜雪兒身上的裝飾物,當安鋒冰涼的手在蜜雪兒皮膚上滑動時,蜜雪兒感覺像一條蛇爬過了皮膚,禁不住身子縮了一下,感覺毛孔都收縮起來,寒毛一根根立起。
慣偷蜜雪兒身上至少隐藏了三枚刀片,除了珠串上的旋刃外,她在項鏈裏,以及高跟鞋裏都隐藏了小鈎子,小刀片。安鋒毫不客氣的将這些零碎扔到一邊,沖其餘人點點頭:“安全了。”
所有人頓時松了口氣。沒辦法,這是一個動作靈活到極點,手腳快到極點,而且運氣好到令人發指的慣偷,現在大家殺又不能殺她,面對這樣一個惹禍精,精神實在太緊張了。
房間裏的人松弛下來,阿蓋爾推開房門出去,到車裏搬運安鋒需要的器械。一張折疊醫療床被拿下來了,還有一個碩大的醫療箱。衆人沒有再理會蜜雪兒,而蜜雪兒感覺剛才注射的藥物似乎起了作用,她渾身有一種暖融融的感覺,神經感觸有點遲鈍,有點懶洋洋的,什麽都不想動,任憑安鋒解開她捆的四肢,然後把她捆在醫療床上,又在她太陽穴、心口、指尖粘貼上各種感應器。
安鋒給蜜雪兒安裝的是一套測謊設備。測謊設備誕生于上世紀五十年代,剛誕生時它還有種種弊端,傳說通過訓練可以抵抗測謊器的偵查,然而這種觀念如今拿出來,已經是半個世紀前的老黃曆了。
經過半個世紀的發展,尤其是人體生理學研究的不斷突破,如今再想瞞過測謊器的監控,簡直是神話,或者小說情節。
當所有設備充分就位後,蜜雪兒身上遲鈍的感覺開始消散,剛才那番遲鈍感讓她仿佛睡了一覺一般,随着遲鈍感的消失,她感覺精神百倍,感覺自己像睡足了覺一樣,渾身上下充滿活力。
這時,幻燈機亮了,首先出現的照片是迪爾手摟着蜜雪兒在人叢中走着。這張照片似乎攝于某個商場,照片的邊緣部分還可以看到櫃台,以及上下運行的扶梯,還有扶梯上隐約的人影。從照片上一側,拍下這兩人身影的攝像頭大約位于商場高空,鏡頭從上往下俯視的,鏡頭中的迪爾微微低着頭,一臉慈愛地看着蜜雪兒,蜜雪兒手裏提着很多購物袋,臉上全是喜悅,兩人正準備步出商場大樓。
測謊器上的感應器裝置勾畫出蜜雪兒的心律波動,她的瞳孔在收縮,皮膚出汗加快,雖然她臉上表情似乎沒有變化,但儀器已經檢查到她的心緒紊亂了
照片迅速切換,下一張照片是在馬路邊拍攝的,蜜雪兒已經坐在一輛路虎越野車的副駕駛位置上,迪爾一隻腳已經邁進駕駛座内,另一隻腳已經離開地面,一手準備關車門。
這張照片維持的時間較短,下一張照片跳躍到利茲城郊,拍攝地點可能是一處城郊紅綠燈前,駕車的換成了蜜雪兒,迪爾伸着手,側着臉,嘴裏似乎說着什麽,而蜜雪兒滿臉興奮,雙手扶着方向盤,兩隻眼睛瞪得溜圓,渾身肌肉都緊繃着,她似乎正在猛踩油門闖紅燈。
接下來畫面變換的越來越快,每張畫面不過維持兩三秒鍾時間,全是迪爾與蜜雪兒在一起的照片。播放了三分鍾後,蜜雪兒足足浏覽了七八十張照片,安鋒慢悠悠的拿起一個注射器,吸取着藥劑瓶内的液态藥劑,他不慌不忙的走近蜜雪兒身邊,平靜的盯着蜜雪兒的目光,問:“你知道我想問什麽嗎?”
蜜雪兒牙齒咬着下嘴唇,用力點點頭。安鋒伸左手拍拍對方的臉,他手上一直戴着醫生用的塑膠手套,蜜雪兒可以感覺到安鋒手指上的冰涼,所以安鋒盡管動作很溫柔,她依然不寒而栗。
安鋒舉起了右手注射器,溫柔的看着蜜雪兒,問:“我能相信你嗎?你會對我說真話嗎?”
蜜雪兒再度用力點頭。
安鋒輕輕歎了口氣,将注射器小心地擺在蜜雪兒臉旁邊,而後他雙手一背,溫柔的問:“那麽,說吧。”
蜜雪兒脫口而出:“從哪開始?”
“從最初開始——我很有耐心,但不要以爲我還有‘不忍心,。”
蜜雪兒翻了個白眼,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口說:“孟菲斯先生是我同學琳達的父親……”
迪爾的真名,不,或者是他在蜜雪兒面前使用的名字叫孟菲斯。他女兒跟蜜雪兒是在幼兒園認識的,兩人一個學校上到了高中,而後琳達出了事,成爲植物人進了醫院,而這時蜜雪兒家庭出現變故,父母離異使得她感情上格外孤寂,于是昏迷中的琳達成了她的傾訴對象。而對于植物人狀态的琳達來說,也需要有個人跟她說說話,訓練她的傾聽能力,所以醫生非常鼓勵蜜雪兒的行爲,孟菲斯則看在眼裏,感恩在心。
之後,琳達病故了,孟菲斯先生失蹤了,多年後孟菲斯重新回來,贈送了蜜雪兒五十萬英鎊,作爲感恩或者作爲酬勞。而蜜雪兒手頭正好有一件事需要幫手,于是多方設法,誘拐了孟菲斯參與。
蜜雪兒說的那件需要幫忙的事情是一件詐騙案,這件詐騙案是一個團夥策劃制造的。他們先是仿制了一套維多利亞時期王室用的茶具,而後制造出原版茶具失竊的假消息,實際上收藏那套原版皇室茶具的收藏家最近手頭有點緊,他制造這起竊案是爲了騙保,這事被詐騙團夥知道後,他們随即制造出一案雙騙,那套赝品則私下裏出售給一名狂熱的收藏家。
蜜雪兒在這其中的作用是:她很美麗,容易讓男人降低警覺。她的手也很快。詐騙團夥制作了一個雙面皮箱,蜜雪兒第一次展示給買主的是真貨,等鑒定師鑒定完畢後,蜜雪兒故意與買主發生價格上的争執,然後快手快腳的收起那套真品等到買主終于妥協,她手中的皮箱輕輕地調個面,再拿出來的就是惟妙惟肖的仿制品。
而孟菲斯在其中的作用是接應蜜雪兒離開,一旦事情敗露,他甚至要搶走蜜雪兒,保護蜜雪兒離開交易場所——因爲購買者是個黑道分子。
蜜雪兒雖然說得含糊,雖然說的話非常有利于自己,但安鋒還是聽出來了,蜜雪兒利用了孟菲斯——也就是迪爾對于她的慈愛,她并沒有将事情的真相完全告訴迪爾。這件事是詐騙案,既然是詐騙,事後難免被揭穿。知道自己上當受騙的黑道分子雇用人搜尋詐騙者的蹤迹。
然後,有人認出了迪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