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費盧傑還是個保存完好的城市,因爲守軍不戰而逃,整座城市幾乎沒受到戰争影響……當然,也正是因爲這一點,抵抗分子都聚集到了費盧傑。直到一年後的“費盧傑血戰”開啓了新世紀新戰争形式,整個城市被近距離巷戰打爛,以至于居住環境連最差的城市也不如,抵抗分子這才散去。
當然,這并不是說家園被占後,抵抗是非正義的。隻是你抵抗歸抵抗,不要綁架自己的人民。不要通過打砸搶燒同胞百姓的财産,來顯示自己對敵人的憤怒……
人民,應該受軍人保護,而不是保護軍人。
戰争,與平民無關。
不向平民開槍這應該是道德底線。
交戰雙方必須穿軍裝,這是國際法。
但是城市巷戰把這一切過去的慣例都打破了。劈面相逢的平民有可能沖你開火,有了這個覺悟後,軍人扣動扳機就很容易,于是,任何一位平民都不由自主的參與到戰争中。哪怕赤手空拳被全副武裝的軍人打死,也無人在意他們的冤屈——身爲平民中的一分子,會爲這種生存狀況而歡欣鼓舞、喜聞樂見嗎
站在離夢幻大陸不遠的街道上,回身看看距此不遠的高于度假村。安鋒有一刹那覺得恍惚,他覺得無法理解那些戰鬥的抵抗者。這或許是立場不同吧。但費盧傑守軍不戰而逃後,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搶劫高于度假村。往常這個老百姓不得靠近的奢華會所,讓湧入其中的平民搶匪啧啧驚歎。
瞧瞧,高官們平常居然過的這樣的日子他們竟然能如此奢華如此揮霍?
憤怒驅使他們洗劫了這座夢幻樂園,他們把這座高官會所洗劫的很于淨,連安鋒這樣掘地三尺的人進了“夢幻樂園”,也隻能找那些殘舊窗戶框洩憤。但奇妙的是,見過度假村的浮華奢侈後,這些平民百姓們憤怒過後恢複了,他們開始羨慕這種生活,他們不覺得自己受委屈了。
他們明明也是平民百姓,卻不約而同具有了這樣的明悟:高官們奢侈享受是老百姓喜聞樂見的,美國佬讓人民自己做自己的主簡直黑暗透頂。若有朝一日伊拉克獲得“解放”,他們一定要像薩達姆一樣統治這個國家。即:以天下百姓的财富,供一部分利益既得者享受。
爲此,他們決定要抛頭顱灑熱血,争取自己成爲“後薩達姆”,或者成爲“後薩達姆”團隊的一分子。
所以這場戰争,從頭到尾與人民無關,隻是一些拿槍杆子的人,以爲自己能“代表”人民說話而已。他們以人民的名義戰鬥,而後要求人民保護他們,至于人民因此受到戰争拖累,他們認爲是必須的,是爲國家爲民族所付出的必要犧牲——當然是别人的犧牲。
最後,如果這場戰争他們最終勝利了,戰争“紅利”也與支持他們隐藏他們庇護他們的平民百姓無關,勝利者可以揮舞着槍,代表人民享受這份“紅利
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大約說的就是這個。
從頭到尾,那場費盧傑血戰中,老百姓都是沉默的,是被迫的……可惜,沒人關心平民百姓想什麽。
腦海裏雜七雜八的胡思亂想着,安鋒穿過幾條街道,身後的“夢幻大陸”已經隐藏在鱗次栉比的房屋中。而這時候,費盧傑是熱鬧的,它是一座完全掌握在伊拉克人手中的城市。它的市長是伊拉克的,新軍隊是伊拉克的,警察也是伊拉克的,所以伊拉克人毫不回避的走上街頭,就爲炫耀這份自豪感。
不過,很遺憾,這裏的産品不是伊拉克的。因爲沒有恢複供電,連自來水都不是伊拉克的……但這一點被大多數伊拉克人忽略了。他們很自豪的舉着“康師傅礦泉水”,“農夫山泉”礦泉水,大聲在街道上喧嘩着,旁邊遊走的費盧傑保安旅士兵,見到大聲喧嘩者也很和善地稱呼對方小名,彼此親熱的打着招呼。
這就是費盧傑,一座典型的、喧鬧的、塵土飛揚的阿拉伯城市。它現在與戰前的的唯一差别是:買賣東西的地方隻能是黑市。黑市裏貨物琳琅滿目,品種比戰前豐富了許多,但正兒八經的超市、大商場,基本上都關門停業。
當然,任何時候都少不了娛樂,士兵蹲在戰壕裏還要打牌娛樂一下,沒有受戰争破壞的費盧傑,各項娛樂設施都畸形發展,隻是裏面的價格都比戰前漲了數倍,數十倍。
安鋒走到無人處,悄悄掏出手機開始定位。對方約定的會面地點……是一家阿拉伯水煙館。它開在一條不引人矚目的小巷内。安鋒順着定位信号指引,一路摸索到水煙館,推門聞到了一股甜香的煙霧。煙霧中有肉豆蔻味道,也有迷疊香,以及一種古怪的香甜味。這香甜味初聞覺得很舒适,但聞多了立馬覺得嗓子嗆咳,覺得咽喉火辣辣的癢癢的,自己也想抽一口。
可是這種煙不能抽。
正宗的阿拉伯水煙是以大丨麻爲基料,然後混合了各種香料、煙草絲制作出的,至于添加的香料是什麽,一憑個人口味愛好,二憑水煙館保存的各種特色秘方。當然,水煙館的特色秘方,其實也是香料成分比例的不同而已。所以這股煙聞起來很香,如果不用水煙壺過濾直接抽香料,會覺得狠辣嗓子,而且很上瘾。
水煙館的迎們處坐着幾個高壯的漢子,他們沒抽煙隻是于坐着,等安鋒掀開門簾進來,正站在門口皺眉頭,幾個壯漢跳了起來,其中一個人臉上堆滿笑,問:“您好、早上好,很高興見到您,先生,需要我做什麽?”
安鋒歪着頭看了一眼對方……好吧,安鋒到費盧傑整整兩周沒動靜,是因爲他一直在看着電視新聞,模仿當地人的習慣動作以及身體語言。真心說,電影上那些裝誰像誰的特工,其實都是編出來的。現實社會裏做到這一點非常高難度。想當年克格勃派遣特工去美國,需要先建一座完全仿制美國的小鎮,小鎮内電視電影報紙等等,全是從美國速遞來的,鎮内居民看着這些電影電視報紙長大,接受特殊訓練後,再派往美國潛伏。這樣才能保證不被察覺。
事實上,每個地方的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地域文化,以及獨特的身體語言。而後者常常來自當地流行歌手,或者開口秀主持人、有名望的風頭人物等等。他們的習慣動作常常被人模仿,最終化爲當地獨特文化的一種。這種獨特身體語言習慣動作,普通人也許并不在意,但受過訓練的人,或者敏感一點的人,會從你周身上下得到一種感受,認定你是當地人還是外來人口。
而現在的費盧傑外來人口嘛,基本是是伊拉克人的仇人。
安鋒的模仿似乎成功了,對面幾個壯漢掃了一眼過後,除了招呼安鋒的人,其他人立刻懶洋洋的重新坐下。招呼安鋒的人也沒發現異常,他帶着讨好的笑容,靜靜等着安鋒開口。
“我不抽煙,我想來點别的……有更刺激點的嗎?”安鋒手腕一翻,一張五美金的鈔票出現在手縫裏。
對面的招待頓時腰彎的更低了:“先生裏面請,我們裏面還有更好的,不過……”
安鋒知道對方的意思,他手腕再一番,一張美金的鈔票出現了……
這就足夠了。迎面的招待立刻邁動粗腿,引領着安鋒穿過庭院式阿拉伯天井,來到水煙館後堂。
如今伊拉克的物價很貴:一瓶升的可樂大約l美元,l個8寸的比薩餅要美元,有時特價l美元,l磅香蕉要價07美元,l磅(約09斤)上好的瘦豬裏脊肉要u美元;l磅大龍蝦需要10美元;一桶uu毫升)哈根達斯冰激淩要5美元,一袋(可供一家四口吃一頓的)面包需要美元……
除了“吃”的東西外,如今伊拉克“穿上面”也昂貴的驚人:l件名牌t洫居然需要10美元;l件品牌襯衫美元;l條國際名牌lpp牛仔褲需要花30美元(約0元人民币),l雙高端品牌運動鞋一般需要40美元……如今,當地普通居民的人均月收入在30uu美元以上。
一般來說,一名普通伊拉克人,戰後花幾十美元可以采購家庭一周所需的食品,花幾百美元可以購買一年所需的衣服……這個價格是戰前的數倍。安鋒花美元(約160元人民币)進門,這已經屬于高端消費了。因爲這價錢已經可以買三隻很大很大的龍蝦。
水煙館的後堂是桑拿浴室,幾名身穿比基尼的阿拉伯蛇舞女郎,扭着小蠻腰走近安鋒身邊,嬌笑着,不停甩着媚眼,嘴裏寒暄着,不見外的伸手去解安鋒的衣扣,安鋒身子躲了一下,于脆大方的任由對方施爲。
三分鍾過後,安鋒腰上圍着一條大毛巾,手裏捏着手機,手腕上吊着更衣室鑰匙,被兩位蛇舞美女牽着走進浴室。這是間貴賓浴室,冷水池是大廳,但大廳裏隻有四位光膀子大漢,正在冷水池邊躺着,閉目享受水煙。而桑拿間裏隻有一個中年人,這人結實的身體正被蒸汽蒸的滿身滿臉的汗水,安鋒進來時他正垂着眼簾低頭沉思,也不擡頭看一眼進來的安鋒。
等待桑拿浴室門關上,兩名蛇舞女郎嬌笑着離開大廳,安鋒拿毛巾擦着汗水,順手從腰間圍巾裏摸出兩張撲克牌,一張梅花二、一張黑桃四,輕輕地攤在中年人身邊。
這是撲克牌通緝令中的兩張牌,上面有英文介紹,描述被通緝者的身份與職位,但是頭像上是一個黑影,沒有具體的人像照片。
在這副撲克牌通緝令中,有13張隻印有被通緝高官的姓名和職務,沒有對應的照片,這些人因爲被稱作“黑影”。
被認定爲“黑影”的伊拉克高級官員平時都隐藏在幕後,基本上不在媒體中抛頭露面,因此,就連神通廣大的美國情報人員也找不到他們的影像資料。沒辦法,于是美國人隻能用“黑影”代替。
在這副撲克通緝令中,各種花色的“”,“3”,“4”上印的全部是伊拉克複興社會黨在各個省的地區骨于、核心領導,而“黑影”基本上都是這些地區骨于。
一般來說,被稱爲“黑影”人物的高官,在自己管轄的區域内有着熟悉環境、信息渠道暢通等絕對優勢,但他們卻很少在公開場合中露面,外界很難獲得他們的資料。比如伊拉克老頭,以及薩爾維。如果不是老頭說自己的死敵名叫薩爾維,也許安鋒同樣要用“黑影”來命名他。
事實也證明,當通緝令中大多數有名有姓有照片的伊拉克高官被抓獲後,而“黑影”人物卻無一人落網,因此,也曾經有媒體這樣評價過“黑影”人物:這些“隐秘分子”将成爲美軍的“難言之隐”。
兩張“難言之隐”同時攤在中年人身邊,中年人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安鋒……好吧,安鋒是當着蛇舞女郎的面脫衣服的,也就是說,他身上已被人檢查過,除了手機,什麽武器也沒有。
可是對方依舊不滿意,他指了指安鋒的大圍裙,低聲說:“我喜歡坦誠相見。”
安鋒随即響應對方,解開毛巾并把毛巾扔到一邊。
現在好了,他身上隻有一部手機,以及腕間的鑰匙。
對面的中年人擡了擡屁股,随即從屁股下摸出一部手機,撥動按鍵發出一條短信。安鋒的手機立刻響了,中年人揚起眉,盯着安鋒道:“給我看看你的手機。”
安鋒擡起胳膊,把手機屏幕轉向對方……驗證完這條短信,對方點點頭,道:“我接到……老頭發來的消息,聽說他的孩子已順利轉出伊拉克。嗯,我可以爲你做什麽?”
“不是你爲我做什麽,是我爲你做什麽?”安鋒平靜的回答。
“那麽,你有什麽?”
“我有一隻傭兵隊伍,完全合法的傭兵隊伍,以及一支完全合法的運輸車隊。”
“車隊?”對面的中年人揚起了眉毛。稍停,他沉思了一下,回答說:“老頭說你可信,薩爾維也同樣保證過,但他們兩個都沒露面,隻是給我發來短信。短信這個東西……哈哈,你知道的,伊拉克的通訊還沒恢複,我們現在使用的是米國人的手機,他們很容易做手腳。”
“我承認你說得對,但是,我不打算給你證據。”安鋒随即閉上了嘴。
對面的中年人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後續動靜,自嘲的笑了笑,道:“謹慎的年輕人……我理解你的做法,那兩個人好不容易逃了出去,他們肯發來短信證明你的信譽,已經是格外大膽了。也許你爲之付出了很大代價。要是我,隻要一躲起來,馬上會切斷所有舊聯絡關系。”
安鋒附和的點點頭:“我對打打殺殺的不感興趣,我對這單生意能不能做成,也沒太大的預期。畢竟這是有風險的工作,雙方都要自願,以及自覺。”
“你說的很對,但這次我不打算跟你交易”,中年人咧嘴笑了,他看透一切的解說道:“僅僅憑借一個短信,我還不能信任你,況且我現在還沒到窮途末路的時候。嗯,留下你的電話,我會跟你聯系的——這句話不是美國式客套話。哦,你住哪兒?”
安鋒輕輕搖頭:“你不應該知道這個。既然沒有交易,那我們還是陌生人,我不會告訴你的。”
對面的中年人咳嗽幾聲,冷水池大廳内,兩名壯漢過來,站在門外張望了一下,看到安鋒與中年人坐得很遠,兩人似乎都在沉思,以及被蒸。他們随即低頭離開。
中年人指了指撲克牌通緝令,無聲地笑了:“知道我爲什麽選這兩張牌做聯絡信号嗎?沒錯,我就是其中一個。但我不會告訴你我是誰。知道嗎?我這張臉出去,一旦有人看到了,告發我會拿到很豐厚的獎金。你做這個轉運工作,能掙多少?會比懸賞金高嗎?”
安鋒欠了欠身子,讪笑着說:“我還是告辭的好……你的好奇心太旺盛了。既然沒有交易了,我們下次再見吧。”
“不,青年人,别急着走,我已經很長時間沒人說話了,就當你在浴池遇到了一個陌生人,跟這位陌生人聊聊天,說說故事吧——你不是伊拉克人,我看得出。那麽,你是哪裏人?日本人?馬來西亞人?菲律賓……不,我去過菲律賓,你也不是菲律賓人。”
“哦,你已經猜到了?沒錯,我住在‘夢幻大陸,裏,我是黎巴嫩人。”
“是啊是啊,你一進門我就看出來了,要不我怎會喜歡‘坦誠相見,呢。你的皮膚營養很好,看得出你一直生活優裕,你沒吃過苦,身上一個疤痕都沒有。你不是當兵的,你應該是随軍文職人員。哦,你跟老頭與薩爾維有聯系,他們逃出去了,沒告訴你他們手頭上的那筆錢怎樣了?”
:月中了,求票,求支持求安慰,各種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