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鋒聳人聽聞的話并沒有引起太大波瀾,崔三身邊一名傭兵一咧嘴,說出了大家的心聲:“富貴險中求,我們來這裏就是拿命換錢的,越危險越有錢,不是嗎?”
安鋒點頭:“是的,今晚行動結束後,酬金會非常高——我會發一筆特别獎金。”
“那還有啥說的,你需要誰,直接說。”傭兵們回答。
安鋒轉向了崔三:“需要幾個身手靈巧,跑動特别快,槍法格外準的人手
崔三挺胸回應:“我來選拔。”
崔三選拔隊員的時候,安鋒低頭想了想,等對方選出合适隊員,安鋒指點着阿蓋爾與那位伊拉克保镖烏斯說:“崔三,你親自領隊。從現在開始基地内的安全由阿蓋爾接手,烏斯,你跟我出基地。”
“等等,計劃是什麽?”崔三趕忙攔住安鋒。
安鋒回到桌子邊,這會兒工夫,籃球場上,老頭等人丢棄的電腦,以及老頭留下的那部手機都充好了電。安鋒開機浏覽片刻,立刻将手機存儲卡裏的内容轉發給奧德尼。而後重新組裝起老頭手機。稍停,奧德尼從手機存儲卡裏調出老頭的錄音,并利用軟件合成了老頭的說話聲:“我準備好了。”
“打草,要驚蛇”,安鋒說完,立刻給追殺老頭的薩爾維打電話。
“嗨,我親愛的薩爾維,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我還沒有死……”
電話裏的聲音雖然很像老頭,電話号碼也是老頭的,但說話的口氣不像。那老頭是個奸猾的人,一般奸猾的人都不喜歡直接冒犯,即使他恨你恨得牙癢癢,他也會沖你笑眯眯的,關懷備至的,不會用言語直接冒犯……但薩爾維原諒了老頭的冒犯,憑誰被這樣追殺,還重傷待死,估計都忍不住臭脾氣。
“你還沒有死,這對我是個好消息。别着急,我會把你挖出來的,哪怕你躲在地洞裏,我也會找到你……我要知道他藏在哪裏,現在,馬上……”薩爾維最後一句話是對他屋裏人吼得。安鋒并未挂上電話,他側耳傾聽電話裏的動靜,隻聽薩爾維身邊響起了三兩個手機撥号聲,嘁嘁喳喳的伊拉克話嘈雜地響起來。
安鋒打這個電話,是爲了讓奧德尼通過手機信号鎖定薩爾維的具體位置。這需要時間。
薩爾維身邊的人忙着聯系老頭的朋友——他們兩人擁有相同的履曆,彼此相熟的人幾乎是一緻的。老頭能找誰幫忙,薩爾維心中完全有數。
兩分鍾過後,一位手下捂着電話,小聲通知薩爾維:“時23分鍾前,老頭剛跟塔哈·比達維·哈曼德聯系過,哈曼德說:老頭告訴他,有一位中情局的年輕人會找他辦點事……”
原來,離老頭撤離的時間,已經過去時分鍾了。
如今已是深夜了,很深很深的黑夜。
薩爾維立刻挂上電話,但……對他的竊聽已經展開,薩爾維雖然把電話挂了,他的話音依舊從手機裏繼續傳來。
“哈曼德說,老頭告訴他,中情局的年輕人有辦法把人送出伊拉克,并隐姓埋名。老頭說,這年輕人收費并不高,如果有人願意,可以跟他聯系。”
聯軍占領伊拉克後,發布了撲克牌通緝令,通緝54個昔日伊拉克高管……但他們最終隻逮住或殺死九名通緝犯,其餘的通緝犯們紛紛通過隐秘渠道銷聲匿迹。而這時間,正是通緝犯們四處尋找門路的時刻。
安鋒還想聽下去,遠處油輪上,奧德尼發出了一聲歡呼:“找到了,我找到他了”
安鋒一指崔三:“行動吧阿蓋爾,你帶兩個人出去,裝扮成黑水公司的人員……”
崔三立刻追問:“我們呐,我們呐,我們用什麽裝扮?”
“崔三,讓你手下内穿伊拉克當地服裝,外傳海王叉公司保安制服,必要的時候,你們脫下外衣,全體換裝成伊拉克人……”
黑夜令人孤獨,令人恐懼,令人煩躁……好吧,其實黑夜帶給人的所有感覺,不過是出于對未知的恐懼。
黑夜裏,即使最好的獵手視線也看不了多遠,他看不清前進的方向,看不清身邊的危險,有可能一頭猛虎就在距離自己四五米的地方,但自己的目光卻被黑暗籠罩,猛虎的鼻子嗅到了人類,人類卻不知道危險就在身側。
這個夜晚薩爾維很煩躁,連續幾個電話打過去,給他的感覺很不好……
好吧,多年的獨裁統治讓伊拉克全國就沒有一個有骨氣的人,活着的領導于部全是些趨炎附勢拍馬屁的奴才。原本窮途末路的老頭,當身邊突然出現一個正宗美國人時,哪怕這個美國人隻是個美國軍醫,但所有的人都轉向了,開始沖老頭搖尾巴獻媚了。
自從自己的領袖躲地洞裏,也被美國大兵揪出來審核牙齒之後,所有伊拉克人都在尋找賣身投靠的機遇,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個機遇,還能不紅了眼——沒人肯輕易放過那些矜持的人,隻是待價而沽,覺得價錢暫時不合适而已。
薩爾維親自出馬後,幾通電話打過去,老頭找到新靠山的消息也擴散出去了。有些白日裏曾經與薩爾維并肩攻擊了老頭的家夥,在這個夜晚也顯得畏縮了,他們言辭閃爍,态度含糊。任薩爾維如何勸說,通沒有一個準話。而那些“中立人士”——就是白天沒參與攻擊行動的家夥,倒是隐隐約約的透露出一點老頭消息,他們說老頭找過他們,并半真半假的透露了一些通話内容。
但薩爾維一個都不信,因爲傳來的信息太混亂了,大多數消息是相互矛盾,讓薩爾維不知道該相信誰。
薩爾維決定不再聯系舊日夥伴後,煩躁的在房間裏四處轉悠着。
黑夜很安靜,如今巴格達的夜,連狗叫都沒有,隻有薩爾維不停地腳步聲
薩爾維如今所待的地方,是一動伊拉克普通居民樓,這座磚混小樓隻有五層高,每層兩戶。整棟樓四個單元,住着同一單位的職工——戰前的伊拉克沒有房地業,房子都是國家分配的。
依靠充足的石油美元,其實伊拉克人戰前的日子過得很不錯,隻要結婚成家,就可以向單位申請一套住房。于是,往往一棟棟居民樓,整棟樓住的都是一個單位的人,大家一推門彼此都認識。
不過,這棟居民樓裏的人并不認識薩爾維,他們不知道薩爾維的真實身份。說實話,這次受命保管黨費的四個人,他們平日都是不顯眼的,不被公衆熟悉的副職。
昔日,當領袖還在台上的時候,這四個人從事的都是黨務工作,而複興黨黨内隻準許一個領袖,國内隻準許有一家貴族。除了領袖等人與領袖的家族外,其他人都是奴隸都是屁。一旦某人太愛出風頭,從而被公衆熟悉,分薄了老百姓對領袖及其家族的崇拜,這樣的人……往往會死的很難看。
薩爾維是用樓内某戶人家姻親的名義住進這個樓的,随後,他所在的單元,樓上樓下住戶被秘密遷走,除了一樓二原居民被留下作掩護,其餘樓層住的都是薩爾維保镖——但這群保镖也不知道黨費詳情。
自從決定要對同伴下手,奪取另一半提款密碼後。薩爾維立刻将原先參加會議、守在門外的保镖進行了清洗。部分熱血上頭慷慨激昂的年輕人,被他慫恿着去搞自殺爆炸;比較滑頭點的,喜歡别人奉獻我索取的保镖一般誘騙不動,薩爾維就指派他們凡事沖鋒在前,自己享受在後,結果,經過一個多月的流亡與逃竄,原先知道一點内幕的保镖,都被他慫恿的“灑了熱血”。
這樣很好,這樣就沒知道那筆黨費資金的絲毫風聲了。如今這些保镖知道的,就是薩爾維昔日的顯赫身份——原本連這一點薩爾維都不想曝光,但頭上沒一個行政級别挂上,他都哄不動别人去沖鋒在前的。
對自己的同伴下手,薩爾維從不後悔。
在這個混亂的時代,他相信老頭如果找到機會,也會對他下手的,而他隻不過比老頭動手快了一點,僅此而已。
今日白天,他是以老頭向美軍告密而煽動仇恨情緒,從而集結起武裝力量向老頭發動進攻的。起初,薩爾維将這次行動渲染的充滿英雄主義,仿佛是一次古老的阿拉伯式除奸複仇運動,但他沒料到,經過領袖多年的殘酷鎮壓,以及強調絕對服從,使得黨内沒有了獨立思考的人。
當服從已經成爲慣性,所有人會自動向強者效勞。
現在,老頭身邊出現了個美國人,明明白白的證實了老頭的背叛,但,所有人反而縮回了身子,大家都不沖鋒了,大家都想争當帶路黨……這都什麽事
薩達姆是被身邊親信出賣的,本拉登也是——阿拉伯從不缺乏背叛者
薩爾維自己也是個背叛者,但當别人露出背叛意圖時,他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半夜時分,終于,一個比較确切的情報發送過來了,老頭的一位昔日支持者準備緊急出逃,因爲事情緊急,老頭不得不吐露藏身地點——他約請這家夥去昔日地下防空指揮所,就在那片廢墟上會面。
地下防空指揮所,薩爾維眼前一亮。他知道那座地下指揮所其實可以藏人的,隻是遭受貧鈾彈襲擊後,那裏輻射殘留比較高,但這種輻射殘留也不是不可忍受,如果能弄到美軍的抗輻射藥物,用一層鉛液覆蓋地表後,躲進那座地下防空所反而是最安全的。
那裏進出隻有一條路。
隻要堵住出口,裏面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薩爾維馬上問:“約會訂在幾點?”
薩爾維的部下擡起手腕,看了一下腕上的瓦斯針夜光手表,回答:“離約定時間……還有四十分鍾。估計老頭身邊沒幾個人手了,他讓自己的支持者自己帶七八個人手們,以及滿滿一車食物過去……”
食物?老頭現在連食物都不能保證了嗎?他不是有位美國情報官撐腰嗎?
昔日仇敵如今過的如此窘迫,薩爾維顧不得去細究,他隻顧得意去了。他喜洋洋地揚着眉,催促部下繼續:“繼續,繼續說,多說點。”
“那位美國情報官也在旁邊,據說是以軍醫身份待在綠區,他參與了通話。電話接通後,老頭說了幾句,然後介紹美國軍醫接電話。是美國情報官答應碰面的……”那位部下補充說。
“哦,美國人?”薩爾維充滿鄙視。
部下附和的爆發出一陣大笑。
美國人雖然打敗了伊拉克,但伊拉克人依舊對美國人充滿鄙視。開戰前,薩達姆曾四十七次向布什總統服軟,答應國際核查人員前往伊拉克進行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核查。但他其實自己都明白,伊拉克的高官都明白,伊拉克造不出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伊拉克沒那個技術。
不過,領袖喜歡玩逗耍美國總統的遊戲,全伊拉克人都把這當做難得的娛樂。薩達姆每次服軟,答應接受審核,或者一小時,或者幾分鍾,最長不過一天之後,領袖決定反悔,拒絕接受核查,全伊拉克人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他們希望這個遊戲進行到永遠,進行到世界末日,沒想到美國人不願配合,直接上了拳腳。
鄙視美國人,即使現在被打得鼻青臉腫,他們依然覺得美國人很愚蠢——瞧他們被領袖愚弄的,嘿嘿,好娛樂
樂了一陣,薩爾維又追問:“他們有幾個人?”
部下搖搖頭:“那老頭并沒說自己還剩多少人,但要求對方去的人全帶上武器,我們的人是猜出來的,他猜老頭很窘迫了,手下既沒有人,也沒有食物,隻能躲在有輻射殘留的地穴内。”
薩爾維眨巴着眼睛,反問對方:“爲什麽?那位美國情報官爲什麽不把老頭藏‘綠區,裏,他爲什麽他不向老頭提供幫助,反而讓老頭向自己的同胞求助?爲什麽老頭要約同胞在地下防空指揮所會面?”
這位部下輕輕搖搖頭,但馬上堅定地說:“巴格達白天屬于美國人,夜晚,它還是伊拉克人的,書記閣下,不管怎麽說,我們派些人過去看看總沒有錯
這觀點薩爾維贊成。部下的死活,在薩爾維看來輕如鴻毛,他不在意用幾個部下去試探老頭謹慎的實力。
原地兜了個圈子,薩爾維揮揮手:“去布置吧,召集人手過去看看。”
部下過去安排人手的時候,薩爾維原地繼續轉圈子思考。
說是思考,其實他的智商并不高,他能爬到如此高位,主要特長是愚蠢與服從——如果他太聰明了,上司可能擔心他超越自己取而代之,從而早早的把他踩下去。
薩爾維過去是依靠自己的愚蠢赢得上司的信任,依靠馬屁技術獲得上司的青睐,從而步步高升手握重權。至于智商……複興黨内容許存在這東西嗎?一次次洗腦運動,針對的是什麽?
此刻,薩爾維隻能運動他那不多的智力,猜測老頭現在的處境,猜測老頭的行動計劃。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倒是替老頭設身處地的考慮了:
也許,老頭接觸到的隻是個低級情報官員……嗯,老頭受了重傷,他的手下也受了傷,他們急需獲得治療,所以他找到了一位美國軍醫頭上。
當初那個秘密會議,之所以稱之爲秘密會議,,是因爲除了與會的四個重量級人物,其他人誰也不知道會議的具體議程……哦,當時領袖找不着了,大家決定分開潛逃,但是領袖向來喜歡分而治之。他一走,我們四個副職誰也指揮不動其他人,所以我們隻能坐在一起協商……
如今,我已經清除了身邊知情者,那些知情者可能知道會上要讨論黨費的保管。在那老頭身邊,有多少人知道會議的議程……不,老頭并不是個聰明人,他能活到現在,并且不斷地升官,是因爲除了領袖的吩咐之外,他不于别的,也不會于别的。
領袖臨走前吩咐我們把黨費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這筆錢,領袖沒打算拿出來分給伊拉克人,他想用這筆錢恢複自己的統治,這是大局。所以,老頭會保守這個秘密的——至少對他的身邊人保密。
老頭有可能沒有把這個秘密告訴美國人,沒有曝光這個秘密的老頭,有什麽價值能被美國人看重?
我們百萬軍隊被打散了,現在,街頭撿西瓜皮吃的人,十個人裏面沒準就有一個師長,六七個團長。過去伊拉克從來不缺官員,現在無論你多大的官,都要跟平民百姓一起排隊,提着桶,領取聯軍分發的食用水,然後仇恨聯軍。
黨部已經炸毀了,檔案已經燒掉了,現在的伊拉克人都成了沒有身份、沒有行政級别的普通人。老頭拿什麽證明他曾經的輝煌?不,沒有人知道他,隻要他不說出那筆黨費來,他就是平平常常一個小老百姓。
也許,美軍軍醫治療了,但僅僅是治療而已,老頭想拿這位軍醫當做虎皮,來吓唬其他人,威脅别人與他合作,但……也要看看能不能騙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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