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誓完畢後,台上的誓詞監督者笑眯眯上前,将安鋒博士帽上的将帽穗撥到一邊宣布禮畢。走下台的安鋒就是一位新鮮出爐的醫生(博士)了。這是安鋒的第一個博士文憑,他堅信自己馬上會擁有第二個。因爲醫學類學科,基礎課程的學分是相通的,他現在已學完基礎課,剩下的專業課學分,每門課都花不了多少精力。
記得進校門時,湯姆博士曾告訴他的學生:如今進入知識爆炸時代,一個人不可能将某專業的全部知識都一一掌握,如今的知識結構太龐大了,于是,新時代下學習不再追求專業,不再要求學生什麽都知道,而是按自己的需要選擇需要掌握的技能至于需求之外其他專業知識,有可能一輩子隻能用上幾分鍾時間,而現在,知識的獲得觸手可及,谷歌一下百度一下,随手涉獵,知道就行。
基于自身的狀況,安鋒希望做一個神經科醫生,此外,能多少懂一點醫護知識,知道一些基礎外科常識。最多再涉獵一下基因學内容,就已足夠了。這就是說,接下來的求學曆程中,他隻需要再拿一個外科醫生文憑,就可以完美結束自己的求學生涯。
典禮台上,最後一名畢業生正在宣誓。但台下的人已經坐不住了,祝賀電話頻頻打進來,等待典禮結束,大多數人第一時間摸出電話,回應親友的祝賀
湯姆教授是第一個來祝賀安鋒的,他的學生中拿雙文憑的隻是少數,大多數人至少拿三個文憑……當然,也有人的文憑純粹是湊數,比如拿一個語言學文憑,美學文憑,社會學文憑。類似的文憑幾乎不需要智商,不需要花太多經曆,但持有這樣的文憑可以增加業餘愛好,順便增加點生活情趣,以及獵豔機會等等。
“你很出色,雖然我的學生中有很多出色的,但我對你寄予很高的厚望”,湯姆博士言辭殷殷:“我一直以爲,你在這條路上會走得更遠……”
安鋒卻笑着岔開話題:“不,博士,我是個追求享受的人,科學研究并不是我的愛好,文憑隻是我的敲門磚而已,所以,我恐怕要讓博士你失望了——我無法繼續追随你。”
博士深深地歎口氣:“哦,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其實我本來想說,你持有這張文憑後,可以回到研究院裏,跟我一起搞研究的,你身上的課題,你身邊實驗體的課題,将是人類這世界的曙光與未來……”
安鋒搖搖頭:“我不喜歡老鼠的生活方式,一輩子躲在陰暗的地下,一年四季不見家人、不見朋友,做什麽工作不能向家人說,不能與家人分享,還要時刻注意别說漏了嘴……這種生活不适合我。”
“好吧,也許你需要刺激,而我需要實驗數據。我手頭正好有一個很刺激的工作——你知道,戰争結束了,軍方需要很多人去伊拉克,很多保安公司獲得了國防部合約我手頭正好有個合約,需要派遣一隻小組去伊拉克。我認爲你很合适。不說你的另一種身份,就說你現在:一個神經科醫生,還有醫助文憑,懂得戰場救護術,能應付簡單的外科手術,還是情報機關外圍人員——這樣的人正是軍方需要的。
如果你願意,那麽加入這個小組。我認爲你有了這份工作,你的履曆也會很漂亮。要知道,在戰場上,每一個實習小時都是加倍計算的,你能很快獲得足夠的實習小時數,這份結實的履曆會讓你赢得更好的崗位,也會讓你更順利拿到其餘文憑。”
“我能拒絕嗎?”安鋒矜持了一下。
“恐怕不能。”
安鋒故意花幾秒鍾考慮了一下,問:“那麽,我現在還算是研究所在冊人員嗎?”
“這一點毫無疑問——你是我最出色的學生之一,同時也是我最出色的實驗體之一,隻要你堅持書寫報告,每周反饋自己的情況給研究所,哪怕到死,你也是研究所在冊職員。
嗯嗯,說到這裏,我想說一說另一個實驗體的情況:據我們觀察,這具實驗體的記憶,最近似乎有點脫軌,有些不存在的記憶出現在她腦海中,其中某些記憶純粹出于臆想,是她自己的創造物,我們認爲實驗體需要一個療養,也許是過度緊張了,也許是……總之,對此你有什麽方案?”
“這很簡單,把她拉去伊拉克,在緊張的戰場中,很容易找到受傷機會…
然後我們可以借機對她進行全面檢查。
湯姆博士聲音一個拔高:“好主意,這麽說你接受了那份合約?”
安鋒無奈地回答:“既然無法拒絕,那我隻好聽你的了。”
這個電話挂上後,吳兮悅的祝賀電話進來了。接下來,可能是吳兮悅爲了彌補歉疚,順便答謝安鋒照顧張舒婷的美意,她利用曾經的召集生身份,通知了身在美國舊日同學孫靜雅,以及其他相熟的交換生,安鋒手裏的電話響個不停,屢屢被人從照相中拉出來。
蘇靜雅已經不是昔日那怯怯的腼腆女孩,電話中她的聲音很爽朗,她大聲安鋒:“嗨,我才從吳兮悅那裏聽說你在這兒,真遺憾,你這時間畢業,我都趕不過去祝賀。哈哈,你也知道,期末考試到了,我現在忙的跟頭絆子。得,知道你消息了,找時間聚一下。”
最後一個來祝賀的是迪爾,兩人聊了幾句後,安鋒問:“我聽說國防部正在大量雇傭傭兵?”
迪爾嗯了一聲,談到這個話題有點悶悶不樂:“是呀,最大一份合約被一個叫‘黑水公司,的拿去了,據稱他們将組織一個團零四個連的兵力,去伊拉克維持和平。我們隻是一家小保安公司,平常給明星、模特做貼身保镖,員工百十個人,這點兵力隻夠一個連。
即使我們把家裏人手搬空,一個連的雇傭兵合約,國防部也看不上。而從其他公司轉包的話,利潤沒剩下多少……唉,隻能傻看着别人掙大錢啊。”
稍停,迪爾繼續說:“聽說,國會打算下個月從伊拉克撤出騎兵第一師,以後,整個伊拉克隻剩下國民警衛隊少量兵力做機動,伊拉克全境的治安力量都由雇傭兵承擔。我估算了一下,他們至少需要二十萬名雇傭兵,這真是一份絕大的合約啊。”
二十萬的雇傭兵,迪爾把這數字算少了。
多年後,當“美軍”從伊拉克完全撤退後,他們在巴格達丢棄了“防地雷悍馬裝甲車”就有五萬餘輛,其他重型步兵車則超過七萬輛。總數十二萬車輛中,以平均每輛戰車乘坐u至估算,光丢棄在伊拉克的戰車就能乘坐四十萬到六十萬士兵。在國内宣傳報道中,他們通被稱爲“美軍”,但實際上,地球人都知道他們是保安公司的雇傭兵。
這絕對是一份大合約,而這筆維和費用是由伊拉克新政府從石油美元中支付,美國人沒打算替伊拉克人省錢,所以……傭兵的薪酬是:每天七百美元起薪。
去伊拉克執勤三個月,酬金幾乎可以買一架小型商務飛機。
當然,傭兵的薪水從來是酬勞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在那個遍地黃金、遍地石油的阿拉伯強國中,以美軍向來“戰利品歸己”的優良傳統,從伊拉克戰場回家後,如果拿不出幾件阿拉伯金器、阿拉伯古董什麽的,簡直不好意思跟鄰居打招呼。
迪爾連聲惋惜這份世紀大合約沒能撈到手。國防部簽署合同的時候,要求考核公司以往業績。要求在簽合同之前,你手下就已經擁有足夠的傭兵數量,而且這些傭兵都有戰場服役經曆,不能臨時抓人拿來糊弄。所以,哪怕是臨時擴充隊伍都來不及。
抱怨過後,迪爾回味過來,他知道安鋒特特打電話來,必有用意。忙問:“哦,對了,你今天特地打這個電話來,難道你拿到了一份去伊拉克的合約?
安鋒沒有吭聲,這表示默認,也表示某些東西需要保密,無法說明。迪爾馬上說:“我派兩名精通業務的好手到你那兒去,哈,停戰後的幾天是最混亂時間,總有很多人想去戰場撈金,這些人也需要貼身保護。如果你要去,這兩個人跟着你,正好去伊拉克,現場兜售我們的保安服務。”
“我聽說,去的人都要接受一些軍事訓練,具體動身的日期我沒法通知你
“沒問題,我馬上增加,你櫻花别墅的保安力量……你懂得。”
不過,安鋒以爲迪爾的想法注定要落空。作爲一個過來人,安鋒知道如今伊拉克戰後最活躍的是那些人。在全世界商人中,要論最不怕死最擅長吃苦,那還得算中國商人。戰前國内媒體常宣傳說,美軍是爲了石油利益對伊拉克動手的。但其實國内媒體報道什麽一貫大喘氣,真實的狀況是:美軍是爲了“中國的石油”利益而對伊拉克動手的。
因爲戰後伊拉克的石油合約都被中國人拿到了。
現如今,膽大的中國人滿伊拉克飛,他們不想歐美商人住進安全的“綠區”,他們與伊拉克人膚色相同,穿上當地人的衣服,混入伊拉克人當中,死都不怕的将國内淘汰黑白電視機賣遍伊拉克,順便把所有的石油合約都簽署了,沒給美國人留下一點湯水,事後還毫不感恩美國大兵。
兩人聊了幾句,迪爾仿佛突然想起什麽來,急忙說:“我記得你從我這裏拿走一份獵狐人的工作,目标是羅薩裏奧,哦,我很不幸的通知你:這份合約取消了。”
安鋒故作驚訝地問:“我剛剛查到一點線索,目前正在進一步追蹤。我花了很多經費……”
“唉,可惜,你手腳慢了點。”
“難道……有人比我還快?”
迪爾在電話那頭重重點頭:“沒錯,這是一個獵狐小組,不過……”
安鋒連忙插入:“小組?這麽說他們有很多人?但是這個活兒,賞金并不豐厚。五個人分那筆可憐的賞金,也許到手的錢還不夠行動花用呢。”
迪爾歎氣,說:“所以,他們的目标根本不是羅薩裏奧本人,而是羅薩裏奧手頭那筆贓款。”
“這話怎麽說呢?”
“嗯,我打聽了一下,羅薩裏奧最後一個聯系人是名夜總會舞女,這名舞女如今已在警察的保護下,她昨天被警察找到了,但她什麽都沒有說,警察無法起訴她。不過,警方已經查實:三天前,是周日晚間到周一淩晨時,她家有人破門而入,鄰居報告說有三到四名闖入者。
事後,警察在地闆上找到了一些血迹,采集出三個人的血樣。警方推測當晚應該有兩撥闖入者,或許三波。舞女肯定遭到了逼供,但不知道爲何舞女逃脫了。警察趕到時,所有闖入者與舞女一同失蹤。
還有一個重要的線索是:舞女所在夜總會,當晚有一名酒保潛逃。事後,警察根據血樣查清三名追蹤者身份,他們發現失蹤的酒保去了羅馬,那三名闖入者也在同一個地方,而且他們一起去了巴黎,最後在巴黎一起消失。
警方因此推斷:酒吧裏的那個失蹤酒保,很有可能就是羅薩裏奧本人,他的指紋,他在夜總會留下的指紋,與羅薩裏奧完全相同。
所以,任務取消了,羅薩裏奧的老大認爲,羅薩裏奧已被别人抓到。抓捕他的人正帶着他在歐洲遊蕩,他們是在尋機提款。羅薩裏奧的老大随即取消了追蹤合約,重新發出了格殺令,新合約是:殺死三名獵狐人以及羅薩裏奧,以及羅薩裏奧的情婦與他的孩子。
哦,你對這份合約是否有興趣,據說這次合約賞金增加了一倍多,足足有四百萬美元。”
安鋒對着電話搖頭。這時候,草坪上有人呼喚他過去照相,安鋒笑着打了手勢,示意他還要講一會兒電話。這種狀況大家也可以理解,畢業生畢業了,賀電滿天飛,有些人無法親自到場,總要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殺死孩子,這活兒太肮髒。另外,他們至少有三名獵狐人,追蹤與反追蹤術都很高明,一般的人抓不到他們的蹤迹。嗯,四百萬賞金聽起來誘惑,但現在他們正滿歐洲遊蕩,四百萬,不夠差旅費的,這份合約我沒有興趣。”
迪爾于巴巴地笑了一下,回答:“不光你沒有興趣。四百萬雖然很誘人,但大多數人了解實情後,也紛紛放棄。所以這個追殺令已經無效了,這件事結束了。很遺憾,你花了經費,卻沒賺到錢,下次你專注點,别那麽三心二意。”
安鋒誠懇接受迪爾的批評,随即挂上電話,千萬草坪開始各種照相……這種事無法推辭,雖然安鋒不喜歡留下照片,但慣例如此,于是,他不僅與養父養母,與周醫生、與學妹張舒婷擺了各種姿勢,照了各種畢業照,連校園内學弟學妹照相要求,也推辭不了。
一小時後,巴特萊爸爸準備告辭了,安鋒原以爲與養父養母多年未見,這次重逢會顯得溫情脈脈,可是經過如此長時間,再見面時雙方顯得……彬彬有禮,含蓄而禮貌。
也許,巴特萊爸爸、維拉媽媽的态度,是大多數西方人在此時慣有的态度。經過這個典禮,他們把孩子完全當做成年人了,自己養育責任已盡,從此孩子是另外的“獨立個體”,彼此的關系親密但有邊際。
老外不講究“孝道”,他們認爲養育子女是他們應有的責任,是動物的本能。孩子長成後,他就不屬于父母了,他不欠父母的,因此父母無權支配他,無權向他索求……
巴特萊爸爸是個典型英國人,喜歡墨守成規。他對自家公司的經營狀況很滿意了。待在安鋒這裏,總挂念着家裏的三個孩子。這場畢業典禮似乎是他們最後一次履行父母責任,兩小時後他們的飛機即将起飛,因此他們連晚宴都未曾參加,連夜乘機返回了倫敦。
周醫生也是當晚的航班,他是在晚宴後告辭的。張舒婷則在晚宴上認識一個同齡人,晚宴後她與此人結伴,意猶未盡的去百老彙觀賞演出。于是,從晚宴回到櫻花别墅的安鋒,獨自一人在院子裏遊蕩了一會兒,他悄然進入地下室
其實這時候,大多數畢業生都在徹夜狂歡,也不是沒人約請安鋒去狂歡。但他……獨自進入那間隐蔽的手術室裏,打開手術室内隐藏的個人電腦,查看羅薩裏奧的行蹤。
其實,周二上午,羅薩裏奧承諾的那筆分成已進入安鋒的賬戶。而安鋒給羅薩裏奧注射的“納米機器蟲”,它不是炸彈,是一種緩釋營養素。不過,羅薩裏奧沒有挑戰安鋒,他老實地兌現承諾,而後利用安鋒提供的新身份,重新潛入美國,似乎有意在夏威夷定居。
目前,羅薩裏奧的“黑鍋計劃”已經實現,那晚的三名闖入者悄悄回家舔舐傷口時,忽然又獲得羅薩裏奧的新消息,他們尾随羅薩裏奧追到羅馬,遇見了等候他們的西西裏黑手黨,這三名闖入者随即從這個世上消失。而他們追去巴黎的消息,則是黑手黨弄出來的僞裝……
檢查完羅薩裏奧的動作,安鋒坐在那裏想了想,他隐隐覺得,這個人似乎不會從他的生活中消失,沒準今後兩人還有交集。基于這種想法,安鋒并沒有從監控名單中勾去對方的名姓。且留着觀察吧。
監控名單上,第一個名字是奧德尼。此時他正在拉斯維加斯活躍着,安鋒抓起電話來,詢問對方情況。
“你那裏……”剛問了一句,奧德尼立刻回應:“我這裏,行動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