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這時候依然不忘交易,羅薩裏奧果然是狐狸。
安鋒笑了,他的笑容隐藏在絲網頭套裏,話音透過頭套顯得有點含糊:“你認爲你可以用那筆賬款威脅我?不不不不,你低估了我,高估了自己。
你認爲那筆賬款是個難題嗎?稍稍用點智商就可以判斷:你之所以遲遲沒有遠走高飛,你之所以徘徊紐約不願離開,不是因爲你性格中喜歡挑戰,不是因爲你喜歡危險、喜歡在刀鋒山跳舞,而是……你本人也無法取走那筆資金
噢,讓我猜猜:你對提款方式進行了反複加密,你怕自己一旦被抓後,會被立即殺死,所以,提取那筆款項,除了你本人必須出現,還需要有特定的密匙。但這個密匙你不敢帶在身邊,隻有這樣,才能保證你即使被人抓到,也沒人敢殺你。否則,那筆款項就成了無主财産。
這個密匙藏在哪裏?很複雜嗎?你徘徊紐約不走,這密匙就在紐約。就在一個你過去觸手可及,但現在卻觸及不到的地方。這樣的地方很多嗎?讓我想想,你的辦公室?還是你家大佬的别墅裏。
不,這二者都不可能,你不會把那麽重要的東西藏在你的辦公室,因爲出事後你的辦公室會最先遭到搜查,那将是徹底的、肢解式的搜查。你不敢保證他們查不到。
至于大佬的别墅……也不可能,因爲大佬不會容許你在他家辦公,那樣做,等于把證據帶到了家裏,萬一被警察堵上,現場搜出賬本賬戶,那可是人贓并獲了。
那麽,密匙會在哪裏?一個你平日經常接觸,每天上班走過、但現在卻不能接近、不敢接近的地方,這個地方應該離你的辦公室并不遠……這很難猜嗎?需要我說出來嗎?”
羅薩裏奧臉上頓時變了色,他情不自禁脫口而出:“聰明”
稍停,他急促的喊道:“等等,還有商量,我們還有商量……我猜,那家夥給的懸賞金肯定不多,我那位大佬是個吝啬鬼,即使你追回我藏匿的資金,恐怕他也不會給你分紅,但我可以,我可以的”
安鋒玩味的笑了,羅薩裏奧大聲補充:“沒錯,我現在确實無法接近那地方,但你不得不承認,在你找到我之前,我一直躲藏很成功,能找到我的隻有你,目前隻有你一個。
現在,隻要你幫我取回密匙,那筆款項咱倆把它分了,我去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我絕不會再露面,我躲藏都來不及,怎敢讓别人知道?隻要我不被發現,你也不會被人發現,我甚至可以斷定,即使我被發現了,你也不會被人發現。
沒人知道你是誰沒人知道你的存在想想看,一筆誰也不知道的資金,落在一個誰也不知道的人手裏,那就是你這是多麽美妙的事情。”
安鋒歪了歪頭,對方看到安鋒這個細微動作,感覺精神百倍,灰暗的人生露出曙光:“那東西很小,它是個tip卡,随便藏在哪裏都不容易找到,動用儀器搜索的話,會毀壞裏面存的内容,這樣,那筆錢誰也找不到了。
你瞧,除了我,誰也不容易找到密匙,隻要你幫我找到那張tip卡,咱倆一起提走那筆款項,從此各奔東西。我不會自己尋死,去到大佬面前曝光,隻要我沒被抓到,你就是安全的,你可以繼續裝作尋找我,或者像我一樣改頭換面消失——帶着一筆巨款消失。”
停了一下,似乎安鋒的槍松動了一下,但羅薩裏奧鼻尖還是不敢挪動,他口舌如簧:“冷靜點,你再想想,抓了我有什麽用?那個人給你開的賞金是多少?50萬?還是0萬?我猜他最多肯開0萬賞金。但他要求你找回賬款?你能拿到全部賞金嗎?那個人向來以喜歡賴賬而著名的華爾街。
我猜,他并沒有告訴我拿走了多少錢,他總是這樣給自己留下一個賴賬的理由,無論你最後追回多少賬款,他都會說:數目對不上,這不是全部資金,你,是你侵吞了部分賬款。
然後呢,然後他肯定不會付一美元賞金,而你成爲了下一個被追殺者——那個人喜歡這麽作。這是他的個人愛好。當你被殺後,他會振振有詞宣告:他維護了職業道德,他非常偉大……他玩這種手段不是第一次了。把我交給他之前,你最好先打聽一下他的爲人。”
鼻尖的槍口收回了,但羅薩裏奧還是不敢動。
半晌,對面的黑影若有所思的說:“你誘惑了我,這很不好,我居然動心了,這違反了我的職業道德。”
羅薩裏奧終究不敢動,他唯一能動的是嘴,所以他盡量運用這張嘴:“可是,遵守職業道德這條路,盡頭是什麽?是死亡這是必死之路,跟我合作則有可能是生路……沒人知道你找到了我,是吧?”
安鋒語氣變得虛弱:“嗯,有人找到了那位舞女,三個人,今晚他們追到了舞女家,隻比我晚了一步。”
“你把他們……都于掉了?”
安鋒鄙視的望了對方一眼:“我是個好人,我隻是打暈了他們。”
“暈了好,昏了更好,我有個主意:他們還活着,我們就可以栽贓他們,隻要讓大佬誤以爲他們先找到了我,那麽,這口黑鍋他們背定了……這件事由我來安排,放心,你啥事都不用管,隻等坐享其成就行。”
黑暗中的安鋒突然笑了,他啞着嗓子說:“我知道你數學很好,除此之外,你知道……納米科技嗎?”
羅薩裏奧回答:“我是個會計師,不是個科學家。”
安鋒笑得很得意:“我不用管你怎麽安排,隻管坐等拿錢——你說服了我,但你的說法裏卻存在很多陷阱:取錢,提款,銀行的地下金庫隻準許取款人進入,當你進入銀行地下金庫時,你可以在銀行的協助下,輕松甩脫我,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但幸好,如今是高科技時代了。”
安鋒沖對方鈎鈎手指頭,羅薩裏奧這才敢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以及四肢。
安鋒接着介紹:“我手頭恰好有對付你的辦法,我們做個約定吧:我會在你體内注射一針納米炸彈,這針劑會流淌在你血液中,但對你的身體毫無妨礙。你可以照吃照睡。
而後,我去将那把密匙取回來,你我彼此不用見面,我将密匙寄給你,你獨自去取錢,我沒時間跟蹤你……但如果約定時間内,我賬戶裏沒有收到約定數目……砰,這個納米炸彈就會在你體内炸開。我想,到時候你拿了錢也用不上了。”
安鋒歪着腦袋,陰森森地嘿嘿笑着:“你瞧,我是個好人,我不于涉你的行動,我給你絕對的自由,我甚至可以掩護你出逃——我給你一本假護照。我同時容許你嘗試解除納米炸彈,你可以試試看,看你能否擺脫體内的納米炸彈。不過,一旦實驗失敗……你懂得
好了,告訴我,那密匙藏在哪裏。”
羅薩裏奧深吸了一口氣:“别逗了,我又不傻,拿我的生命去嘗試解鎖,成功了你不多付我一毛錢,我的命還是那條命,一旦失敗我卻沒了命……三七開,我七你三。你什麽都不做就收獲三成,這個比例應該能滿足你了吧?爲人不能太貪婪啊。”
安鋒點點頭:“确實,意外之财,三成已經夠高了,那麽,它的具體數目是多少?”
羅薩裏奧低低地說了個數字,安鋒吹了個響亮的口哨:“成交告訴我密匙隐藏的位置。”
羅薩裏奧挪了挪身子,猶豫地說:“你不是說那舞女已經被人追蹤了嗎,這裏并不安全,既然你能找到我,别人也能,差别隻是時間長短而已,我認爲,我們應該換個地方說話。”
安鋒望着對方笑,他一擡手,羅薩裏奧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猛然間感覺眼前一黑——安鋒的手太快,他一手刀砍在羅薩裏奧脖子上。
不顧暈倒在床上是羅薩裏奧,安鋒吹着口哨,悠閑地把房間搜查了一遍。
這處房間是羅薩裏奧的臨時躲藏點,裏面幾乎沒有有價值物品,羅薩裏奧随身帶來一隻小皮箱,小皮箱裏有一隻急救藥箱,以及内衣數件、鈔票三千、假證件幾本,然後是一部電腦,一部手機。
重新合攏皮箱,安鋒過去将羅薩裏奧手腳擺放整齊,扯起床單,像卷席筒一樣,将羅薩裏奧裹進床單,他肩膀扛着羅薩裏奧,手裏提着羅薩裏奧的箱子,悠閑得像個旅行者一般,不慌不忙地走出大樓。
前後轉了幾個地方,一番奔波過後,安鋒走上大街時,已經是淩晨四點。這是遛狗時間,天色将明未明。朦胧的街頭,有些年輕人已開始遛狗,安鋒肩上扛着長布包,手裏提着皮箱,一路友好地沖擦肩而過的遛狗者打招呼……沒人懷疑他肩上扛着屍體。
等羅薩裏奧再度醒來,他似乎到了一間碩大的手術室裏,手腳捆在手術床上,對面,依舊戴着黑絲網頭罩的安鋒,站在手術專用無影燈下,一邊拿着酒精棉球清洗他的胳膊,一邊用手拍打着羅薩裏奧的臉部。他下手不輕不重,動作溫柔而體貼,像是羅薩裏奧的同性戀男友。
看到羅薩裏奧終于睜開眼,安鋒取過一隻完好針劑給羅薩裏奧展示。針劑裏蕩漾着銀色液體,仿佛液态汞。安鋒舉着這支針劑,語聲柔和地說:“你醒了,太好了,我希望你在清醒狀态下,看到我給你注射的藥物——喏,我說的納米針劑就是它……多麽可愛的小家夥。”
羅薩裏奧本能的想躲避一下,他這時才感覺到自己的手腳被緊緊固定在手術台上,一點挪動不得。對面的蒙面醫生對他這種态度極不滿意,晃着食指,用一個醫生的不耐煩,柔聲安慰:“别擔心,我打針很溫柔。”
反對無效安鋒娴熟地用橡膠管紮住羅薩裏奧的胳膊,等血管勃起,安鋒熟練地抓起注射器,緩緩吸取藥瓶中的銀色針劑。如同醫生般熟練排空注射器内空氣後,安鋒反手将注射器紮進羅薩裏奧胳膊。
銀色液體注射進羅薩裏奧血管,安鋒又等了兩分鍾。這兩分鍾時間安鋒幾乎是看着表,讀着秒度過的。兩分鍾後,安鋒一邊解開羅薩裏奧的捆綁帶,将對方雙手釋放出來,一邊好心的解釋:“現在,納米藥劑已經擴散到你全身,進入你每條血管内,你放心,這種針劑對人體安全無害。”
首先解開的是羅薩裏奧的上肢,後者呼地坐起來,可是沒等他說什麽,安鋒抓起剛才用過的注射器,裏面隻剩下大約0毫升銀色藥劑。安鋒把注射器舉到對方眼前,緩緩地從注射器裏擠出一滴液劑。
隻有一滴。
這滴液體以自由落體速度墜落地面,在液體即将觸及地面時,安鋒猛地一跳,同時順手一推羅薩裏奧躺的手術車。手術車被快速蕩開。
當兩人跳離那滴銀色液體兩米後,隻聽“嘭”的一聲,墜地液體化作一團火球騰空而起,爆炸波快速向周圍擴散,羅薩裏奧感覺到一陣熱風撲面而來,他的耳朵被爆炸震得聽不清,隻覺得爆炸聲在空蕩蕩的房間裏持續回蕩,很久很久。
等耳朵重新恢複正常,羅薩裏奧才回味過來——這麽烈性的炸藥,居然注射進了他的血管。他……感到渾身乏力,冷汗頻頻,身體哪哪都不舒服,隻覺得手腳無力腿發軟。
這什麽人啊?銀色液體,如斯爆炸。已知無論哪種炸藥,都不是這樣。難道,這真是納米機器蟲?難道……這麽高科技的東西,怎麽會到對方手裏?
這家夥的後台是誰?
羅薩裏奧傻呆呆的看着安鋒,腦子裏翻江倒海。而這位蒙面醫生波瀾不驚地放下注射器,面孔在黑絲網面罩下露出一個微笑的神情。
“瞧,我告訴過你,這東西很危險,但它又是安全的。它需要密碼開啓、密碼鎖閉。現在你體内帶有這種納米炸彈,如果你在規定時間兌現諾言……嗯,你剛才說三成是多少?……對,是這個數目,如果這筆錢及時打入我的賬号,那麽我會關閉爆炸功能,你安全了。我是一個好人,我一點不貪心,你瞧,你說三成就三成。
現在讓我向你隆重推薦這個納米炸彈,這簡直是居家旅行,殺人滅口之良器——這是一種微型機器蟲,可以通過人體内最細微的毛細血管,它有一定的壽命,在壽命終結前,如果不關閉它的爆炸功能,它就會啓動自毀裝置。然後,就如你剛才看到的,嘭的一聲,它化爲一團烈火,而你成了一堆碎肉。
你明白的,隻要我收到錢,我就關閉爆炸。這樣一來,到納米機器蟲壽命終結時,它會無聲無息的死亡,屍體進入新陳代謝系統,變成一堆糞便排出。
嗯,如果你兌現了諾言,兩三天内你會持續排出銀色的糞便,當糞便顔色變淡變正常後,你就安全了。拿着你的錢,過你的幸福日子吧,從此忘了我的存在,也忘了你曾經與我的交易。”
羅薩裏奧點了點頭,他決定接受現實,秋後算賬:“你的安排很妥當,我會遵守諾言的。”
安鋒順手從無菌手術服口袋裏摸出一部手機,他把這部電話扔給對方,平靜地說:“帶上這部電話,别用這電話打任何人手機。咳咳,約定開始生效——你還要布置一個圈套,讓那三名追蹤舞女的家夥背黑鍋,現在動手吧,你有一小時時間,我在這看着,利用網絡聯絡外界,一小時後手提電腦電池将耗盡
羅薩裏奧閉着眼睛,在腦海裏先把自己的計劃推敲一番,順便……推敲了一下蒙面醫生的行爲模式。
這一晚鬥智鬥力,讓羅薩裏奧精神極度疲憊,但他還必須把事情理清楚——整晚上,蒙面醫生對能否拿到那筆意外之财,并不特别熱切。他似乎像貓捕老鼠般,隻對追捕過程感興趣,抓到手後并不介意自己能否再度逃脫,反而頗有點放任自流的樣子……這是個什麽樣的妖孽啊
對方這麽那麽有信心,不擔心自己趁勢潛逃,從此魚餌脫鈎……那怎會如此有信心?
但是,對方越不在意他逃亡,越不在意他的花招,羅薩裏奧約不敢嘗試,因爲對方沒有對生命顯示出任何尊重,而且,對方一直有潛在的魚死網破心理,拿不拿到意外之财他似乎無所謂,因此她并不在意自己耍圈套
羅薩裏奧私下裏認爲:也許,自己如果違背了承諾,對方能毫不猶豫的殺死自己。
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納米炸彈嗎?
羅薩裏奧森森表示懷疑。
他從未曾聽過相關新聞報道,然而……對面的蒙面醫生就在剛才,在他面前展示了銀色藥劑的爆炸性。這東西确實威力很大,僅僅一滴液體,隻是以自由落體式墜下,便發生了如此威力的爆破——羅薩裏奧并不認爲,自己的血管與肌肉能撐得過這種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