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德尼雖然膽小,但他也是個反應很快,智商很高的人,感覺到耳邊撲來的風,他立刻身子一蹲,讓出了門口。緊接着他感到手邊的玻璃門一震,他明白安鋒開槍了,趕緊扭頭去查看究竟,隻見玻璃門外,遊泳池邊,那個滿臉麻子的保镖推開身上的女人,騰空躍了起來。
這時,被麻子保镖推開的女人似乎陷入酣睡,正自由落體式掉入遊泳池中。而那位麻子保镖長相兇惡,完全是一副山地印第安人相貌,高大魁梧,動作敏捷。此刻他的身子已躍到半空中,正向玻璃門撲來,他的動作兇猛一往無前,遊泳池附近全是被他身體帶起來的狂風。
麻子保镖撲到半空,奧德尼已經看清,正向遊泳池墜落的女人就是他的“熟人”。當這個女人身體墜入水中,掀起巨大浪花時,奧德尼高呼“不”,也就在同時,麻子保镖的頸動脈冒出一朵血花,一股激流。随即,奧德尼再次感到手邊玻璃門一震,這次麻子的眼睛立刻濺起血流,而後……
而後,連續中彈似乎影響了麻子的準頭,他身體重重撞在落地玻璃窗前,連續中斷的玻璃窗經受不住如此兇猛的撞擊,立刻碎成無數大小不同的玻璃片,那些碎玻璃像刀片一般,将麻子渾身上下割得沒有一塊好肉,而麻子保镖的身體穿過碎玻璃,面朝下重重跌落在地闆上,他努力幾次想爬起來,但渾身的血向噴泉一般狂飚,最後,麻子保镖伸出碎布片一般的胳膊,努力的沖安鋒伸了個中指,而後無力地垂下自己的手臂。
奧德尼蹲下後,最後完成的動作是抱頭。雖然他迫切想拯救落水的女人,但抱頭蹲坐的動作,遠在他産生下一個沖動前,已經機械的完成了。随後不足一秒的間隔内,玻璃窗碎了,這倒讓他被飛舞的玻璃劃傷。等麻子保镖咽下最後一口氣,時間不過過去六七秒鍾,奧德尼來得及站起身,沖向遊泳池邊。
在奧德尼想泳池撲去的同時,他聽到身後安鋒的說話聲。依舊是那種讓人恨得牙癢癢的懶洋洋強調,用最不經意的散漫述說一地的血迹與殺戮。
“這種死法,你滿意嗎?”
這句話聽完的時候,奧德尼已經一猛子紮進泳池裏,他撈起載浮載沉的“熟人”,努力将對方拖上岸去,發覺這“熟人”還在昏迷當中,即使奧德尼控出對方腹内的水,她也未曾蘇醒。這時他想尋求安鋒幫助,卻見安鋒正四處撿拾剛才射出的彈頭,以及飛落的彈殼。
“她怎麽了?”奧德尼抱着懷中的女人問安鋒。安鋒也不說話,走到泳池邊,小心地避開水迹,遞給奧德尼一枚他剛剛撿回來的彈頭。
這枚彈頭很奇怪,彈頭尖端是由銀色不知名金屬構成,上面開了三個分布均勻的小窗,透過小窗可以看到彈頭裏的玻璃管,奧德尼手頭這枚彈頭,裏面還殘留着一些液體……
“特工專用麻醉彈”,安鋒跟着解釋:“這彈頭不是用火藥推進的,是用高度壓縮的氣體。它依然設計成子彈形狀,可以裝在普通手槍裏射擊。但這種壓縮氣體畢竟不如火藥,隔着一個玻璃窗,彈頭的穿透力已經大大削弱,所以麻子保镖雖然中彈了,他依然保持清醒。”
安鋒于巴巴一笑,擡手舉槍,噗地一聲,子彈擊中泳池邊另一個男性。槍聲中他慢悠悠的繼續解釋:“幸好我後來槍裏裝的是真子彈。”
奧德尼舉了舉懷中的女人,擔心的問:“她不會有問題吧?”
“她将提前蘇醒”,安鋒說完,扭頭向客廳走去,邊走邊不回頭的說:“她腹内的水稀釋了藥性,所以她将是第一個蘇醒的人……别管他,我們趕時間呢。”
奧德尼趕緊放下懷中的女人,跳起來追逐安鋒,他急促的提醒:“保險櫃藏在書房……”
奧德尼陡然止住話,他看到安鋒彬彬有禮、溫文爾雅的舉槍,對準客廳裏躺着的男性,若無其事的一一補槍。每顆子彈都精準的擊中那些人的眉心,讓他們仿佛長了三隻眼。做完這一切後,安鋒還用一個醫生的嚴謹态度,逐個檢查這些人的脈搏與呼吸。而後……
而後他微笑着,用醫生的耐心與柔和問:“你剛才說什麽?”
“我剛才說,這房子的保險櫃藏在書房内,就在……”奧德尼舉起手指着書房方向,他想炫耀一下自己如何精明的,從視頻畫面中分析出這個結果,但安鋒繼續用那種柔和的語調,問:“那你爲什麽呆在這裏?”
好吧,醫生做殺手,真可怕。奧德尼腦海裏已深深刻上安鋒柔聲細語、殺人如割草的畫面。他打了個哆嗦,直奔書房方向而去。等他順利地翻出出保險櫃,将遮擋保險櫃的油畫扔到一邊,他怪笑一聲:“我太厲害了……嗯,怎麽沒人誇獎。”
四周靜悄悄的,也不知道安鋒在做什麽。奧德尼側耳傾聽一會兒,自言自語說:“奧尼,你真厲害。”
随後,他又裝出一個蒼老的粗嗓門,舞動着五根手指自言自語:“好的,看我的……三十秒”
三十秒後,奧德尼滿意的看着敞開的保險櫃,用那種蒼老的粗嗓門說:“奧尼,你果然做到了,你這雙手應該去彈鋼琴。”
随即,奧德尼換上童真嗓音回答:“啊哈,我把保險櫃門鎖當成了鋼琴,我已經彈出了最後的樂章,我彈得真不錯。”
“爲了你的真不錯,我需要耽擱五分鍾……我趕時間啊”,身後傳來安鋒冷冰冰的聲音:“我提醒過你,不許提任何人名姓。”
奧德尼做出一個宮廷舞邀舞姿勢,向安鋒展示敞開的保險櫃:“拿吧拿吧,這些都是你的,我今天免費工作。”
透過敞開的保險櫃門,安鋒看到櫃裏一疊疊鈔票,幾份卷宗,兩個黑絲絨鑽石口袋,以及一些珠寶。安鋒站在原地不懂,提醒:“一旦拿走了屋主的東西,這些保镖就白殺了。”
屋主會以爲刺客的目标是他本人,而借宿與此的保镖們,不過是遭了池魚之殃。
“你認爲屋主借房子給烏拉圭人,還特地留下自己的财寶?”
保險櫃裏的東西是烏拉圭人的,屋主既然借出了房子,自己就會躲得遠遠地。這夥兒烏拉圭人是兇惡的罪犯,屋主出借房子是人情,但沒必要讓警察發現他們在一起。
“有道理”,安鋒點點頭:“這裏我來,你去找到監控室,把門鎖打開,我要看看監控錄像。”
“好的,如你所願”,奧德尼心情很好,他吹着口掃四處遊蕩,找到監控室後,開鎖,把機子上查的監控錄像帶取走,檢查了一下機子運轉狀況,奧德尼抱着錄像帶返回書房……這時,安鋒已經到了客廳,他正将一疊疊一萬美金的鈔票挨個放入女人的手袋。
奧德尼找到安鋒時,擡眼望過去,玻璃窗外、遊泳池邊,幾個女人已蓋上床單,而他那位“熟人”已躺回草坪。他跳水救人帶起的水漬已被擦的于于淨淨,兩人闖入所有的痕迹都已被安鋒清理。
“可以走了嗎?”奧德尼抱着錄像帶問。稍停,他不放心,又問:“這些女人……不會有事吧?”
“如果她們聰明,蘇醒後就該逃得遠遠的。”
奧德尼沉默片刻,又說:“我要把……那個朋友帶走,我之前跟她通過電話,他們會查到的。”
安鋒擡腕看了看手表,歎了口氣:“她還有分鍾就會蘇醒。”
奧德尼知道安鋒容許了,他立刻沖過去抱起女人,向外走的時候,他看到安鋒正用口紅在殘存的玻璃窗上書寫:“逃吧,女人。”
抱着女人上了街,安鋒回頭看了看别墅的院牆,突然笑了:“果然你說對,我倆聯手真是無往而不利。”
奧德尼吃力的抱着一個身材飽滿的女人蹒跚前行,他累得呼哧呼哧喘氣,此刻他沒心思附和安鋒,隻用一個白眼表達自己的情緒。安鋒則不緊不慢的一手拎着聽診箱,一手拎着個包裹,裏面裝的是從保險櫃裏搜羅來的東西。用站旁邊看風景的閑閑心情,補充說;“光的速度很快,想要用兩幅牙齒鏡引開光束,兩幅鏡子之間必須精密計算好折射角度,然後同時伸入光束中——絕對固定距離、固定角度、固定速度……”
安鋒停頓了一下,聳聳肩說:“我以爲你做不到,結果你成功了。”
奧德尼一怒,胳膊頓時洩了勁,懷抱中的女人跌落在地上。他兩隻胳膊發軟,似乎再也抱不起來那女人,隻能癱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抱怨:“你,你你,你不怕警報響了?”
“不怕”,安鋒皺起眉頭,不滿的催促:“萬一你失誤了,不過五個保镖而已。你不成功我就明着殺進去,沒什麽大不了的。幸好你成功了……你快點,我馬上要應付一位更厲害的人,我現在需要保持體力,所以我不能幫你。”
“我的車……把她放到我的車裏,我跟你去。”
“那我去開車”,别人的女人,安鋒絕不動手。
等安鋒把車開來,奧德尼依舊癱坐在地上,安鋒将女人塞進後備箱,看了看時間,掀開聽診箱取出針管,給女人注射了一針鎮定劑。而後兩人把車開到隐蔽處,下車後的安鋒依舊提着聽診箱,依舊不慌不忙的走在路上。
等靠近目标房屋,安鋒好心地将聽診箱遞給奧德尼:“這玩意你拿着,等會兒動手你躲着點,等我收工你再出現。”
殺死目标很簡單,把目标生擒而後加以審訊,這就需要幾倍的難度。奧德尼走在路上,腦海裏設想了數個闖入方案,都舉得不妥。他們要找的是位警覺的、非常危險的獵狐人,或者殺手。他殺死了羅薩裏奧的整容醫生,卻不知受命于羅薩裏奧,還是羅薩裏奧的追蹤者。這樣的人一定非常警惕,房屋周圍密布監控設備,不好接近啊。
眼前目标在望,奧德尼還沒想出法子,卻聽到安鋒催促:“上前敲門。”
“什麽,我?”奧德尼指指自己鼻子。看到安鋒不容置疑的目光,他遲疑的挪動腳步上前敲門,一邊走着,背後響起來安鋒的聲音:“别向後看,鎮定一點,演出開始了。”
唉,這屋裏要是有女人就好了——奧德尼悄悄感慨,并期待着。
當當當,奧德尼努力讓敲門聲聽起來正常點。屋裏的人果然很警覺,估計奧德尼接近屋子時對方已經醒來,并站在門邊觀察,奧德尼的敲門聲剛落,屋内立刻響起問話聲:“誰?這裏是私人住宅,趕快離開,否則我要開槍了。”
“急診”,奧德尼趕緊拎起聽診箱湊近貓眼:“我是接你電話的賈斯丁·基恩醫生,這是我的證件?”
奧德尼摸出一個證件在貓眼上晃了晃,繼續說:“五分鍾前我接到你的電話,說這裏有個女人要生了,現在怎麽樣,羊水破了嗎?”
“這裏沒有女人,也沒人要生孩子。趕緊離開,否則……”
“不,我是醫生,我接到門診電話,我要求見到病人,否則我叫警察來敲門。趕緊把門打開,病人情況很緊急……對了,你是這個家的主人嗎?”
門裏的人停頓了一下,粗聲追問:“你沒有把地址搞錯嗎?”
奧德尼複述了地址,而後掏出手機大聲說:“我現在給警察打電話了,你最好趕緊把門打開。”
說着,奧德尼舉起手機做撥号狀,門裏的人快速回應:“把你的證件再讓我看看。”
奧德尼強硬表示:“等警察來了再給你看,我是賈斯丁·基恩醫生,這裏人人都知道我,你周末不去教堂嗎?我賈斯丁·基恩是唱詩班裏的領唱……”
奧德尼話中其實有很多漏洞,但當他把電話局在耳邊時,屋裏的人再也憋不住了,他連聲喊到:“好吧好吧,我把門打開,讓你看看屋裏——這裏沒孕婦,沒有”
“薩哈夫不久前還說:巴格達沒有美軍;某個人學着說:某地沒有典,。他們最後都要加上一句有,來強調,但事實如何,全世界都知道”,門開了,奧德尼繼續饒舌。随即,他被對方怒沖沖一把揪進門裏……可是對方這麽,做了之後,趕緊疑惑的看了看手中,仿佛難以置信。
因爲門外還站了個一模一樣的醫生,穿着一樣的衣服,露着一模一樣無節操的笑容——除了手上沒有聽診箱。
這樣屋裏人覺得詫異,以爲剛才抓空了,或者隻抓了一件衣服,或者抓了空氣。等他确信手頭沒抓空,他首先升起的念頭是:“雙胞胎也出來做醫生?
念頭剛剛閃過,屋裏人覺得自己犯蠢了,這明明是……肚子痛劇痛痛
門外的醫生不治病,他像打招呼般親熱的,笑眯眯地,随手一拳打在屋裏人胃部。這是何等的撞擊力量,即使屋裏人兇悍絕倫,一般的擊打毫不在意難以撼動,可架不住他沒準備不是嗎?說能想到一個笑眯眯的、和藹可親的、說話柔聲細語的人,随手一甩胳膊是這等力量。
屋裏人的腹肌沒有繃緊,他手裏還舉着對方的……雙胞胎兄弟,因而門戶大開,胸腹毫無防備。挨上這一拳之後,屋裏人努力撐在門邊,因而這一拳的力量全被獨自吸收,他立刻被劇烈的疼痛弄的意識模糊,身子條件反射的縮成一團,就在這時,門外的安鋒身子一扭,遊蛇般滑進屋内,腳一勾,大門關閉了。
接下來……接下來的記憶慘不忍睹,長這麽大這位殺手從未被人如此欺辱過,對方居然拿他當拳擊沙袋,打了又打打了又打打打,殺手剛開始還下意識用雙拳護在耳側,做出标準的拳擊防守動作,但過了一會兒,他的意識徹底模糊了,昏迷前他的最後意念是:這位醫生的拳頭真快啊,不知道他的手術刀…
殺手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他蘇醒的很快,雖然蘇醒後感覺渾身不得勁,肌肉仿佛在搓衣闆上被人狠狠揉搓過,但他堅持睜開腫脹的眼皮,然後他看到……不拿聽診箱的醫生正滿意的看着他,而那位拿聽診箱的醫生,正把箱子放在桌邊,打開,取東西。
箱子打開了,奧德尼也一愣,他想象過無數遍安鋒的随身箱是什麽内容,但想不到一開箱,首先看到的是一層泡沫墊,墊上嵌着一個茶杯,一付茶杯托
呆滞的取下茶杯與茶杯托,這時安鋒已抓過一把椅子坐在殺手對面,這是殺手已發現自己被緊緊捆在凳子上,四肢都固定在凳子扶手與凳子腿上,捆綁技術的很高,大約……精神病醫生捆綁精神病人,就是這種手法:手腳稍稍能活動,但卻使不上大勁。
奧德尼很狗腿的問安鋒:“我給你燒咖啡?”
“找一找,有沒有茶”,安鋒坐在椅子上平靜的說。
這句話是暗示,暗示奧德尼趕緊搜查住宅。
等奧德尼走後,安鋒平靜地帶上醫生用塑膠手套,用一個醫生的耐心與安穩态度,從聽診箱裏翻出針管、針劑,不慌不忙地給殺手注射一針,拔出針頭他用醫生的耐心解釋道:“别怕,這不是什麽有害藥劑,這時少量的膽堿,人類最安全的食物添加劑……忘了告訴你,隻要注射合适的計量,它可以千百倍的擴大你的感官靈敏度——比如痛覺。”
接下來,安鋒慢悠悠的拿出一副……牙齒擴口套。這是牙醫常用的工具,放在嘴裏,調整到一定擴口程度,可以防止拔牙時病人下意識閉緊嘴。
“我知道屋裏沒有孕婦,但你肯定牙痛了……啧啧啧,看看你這口牙齒,太丢人了……嗨,我的茶水燒好了嗎?”
“你,你想怎樣?”雖然嘴巴被強制擴的很大,但殺手還是勉強開口,雖然語聲含糊,面孔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