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鋒目光掃過水族館停車場,那裏停着一部車,車裏有他的新身冇份。而對面坐的是熟悉他舊日身冇份的小學同學。用舊日身冇份與這位同學私下交往,這還屬于可控制範圍,但如果參與對方的社交活動,結識的人多了,想對這份關系,這個舊身冇份保密,那就有點難度了,尤其是與吳兮悅交往的家夥都不是傻子。
當然,如果對方願意配合,那……這次露面就是新身冇份的一次完美展示。
“那麽,你打算如何介紹我呢?我是你的新男友?熟人?或者僅僅是普通男伴?”安鋒慢悠悠的端起茶杯,輕描淡寫的問。
“哦,你想讓我怎麽做?”吳兮悅并不傻,馬上明白安鋒話裏隐藏的意思。
“這是一個新環境,我不想背負自己的過去。”
“但你想繼續使用過去的錢。”吳兮悅立刻諷刺了一句。她想了想,詫異的問:“人生靠積累,我們一點一點長大,一點一點積累人脈,一點一點的儲存知識,過去是我們的财富,你怎會想到抛棄過去?不對呀,你的過去并不丢人,你小學是年級第一,我聽說你離開了英國學校後,去了超智俱冇樂部下屬的芬蘭學校。那所學校聽說跟聖杯俱冇樂部有密切關系……”
“停停停——”安鋒做了個比賽專用的暫停手勢:“瞧瞧,連你都對我的過去了如指掌,我就是不希望過這樣的生活,才逃離了英國。我想象一個普通人一樣正常的走在大街上,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沒有人對我寄予hou望,我身上不再有任何壓力與負擔。我想平平常常的成長,安安靜靜的生活,所以……”
即使是聰明如吳兮悅,這一刻也被誤導了,她想起門薩俱冇樂部裏見到的那些外貌普通的家庭婦女,以及言語平淡如水的工薪階層。他們的丈夫或妻子,也許并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半是個超智人士。這些人擁有超常智商,卻不希望讓别人發現,甚至不希望讓自己的家人發現,他們把自己的聰明才智都用在與自己的生活,與自己的職業毫不相幹的細枝末節上,比如研究非洲某種小鳥的嘴爲什麽是這樣而不是那樣…
在吳兮悅看來,這些人簡直是糟蹋了上天賜予他們的财富……但無可否認,這些人都很快樂,他們像爐中的煤炭,火焰一點不暴烈,卻能給人持續的溫暖與和煦。
好吧,他們有權不勤奮,他們有權頹廢,他們有權浪費自己的才華與聰明才智,這是他們自己選定的生活。
原來安鋒也是這樣的人!
好吧,吳兮悅承認,明白這一切時,她最初有點鄙視,但也有點隐隐的嫉妒。她能理解這一切,從小到大,聰明的人身上背負了很冇多人的期待,爲了不辜負家人的期望,她不得不迫使自己不斷地努力向前,向前。她覺得唯有這樣才能掙脫各種束縛,自冇由的回到家鄉,自冇由地翺翔在那片天空。
吳兮悅從不敢到心累,前進當中不斷獲得的成就感讓她很享受這種辛勞,她因此對苦難困窘勞累甘之若饴,但這一刻,見到對面安鋒的閑适與悠然,吳兮悅承認她嫉妒了。
轉念一想,吳兮悅又有點平衡了,對方不是個喜歡站在熒光燈下享受萬衆矚目的人,他很聰明,早早的讓自己獲得經濟自冇由,對于這樣一個有點犬儒、有點懶散、小富即安的小弟來說,充足的财富已讓他的人生别無所求,他失去了奮鬥欲冇望,所以他果斷擺脫過去環境,不離親人的期盼,抛棄身上的重壓,尋求一種默默無聞的生活……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想讓我怎麽介紹你。”吳兮悅調整心态問,邊問邊提醒自己:人生不必要都那麽功利,眼前這位就是個不追求功利的家夥,我想得到他的幫助,沒必要指責對方的人生态度:”我可以不介紹你的過去你的出身,這很簡單,這裏不是個拼爹的世界,老外與人相識、結交,無需知道對方的家庭背景,以及過去經曆。但……你應該不止要求這些吧?”
“當然!。”安鋒伸手在身前畫了個圈:“在美國隻有你認識我,我希望你把我的過去完全忘了,對任何人都不要提及。”
對任何人都不要提及安鋒的過去,那麽吳兮悅就必須重新編造一份安鋒的履曆,如此一來,她說的内容就是安鋒新身冇份的背書。
“我可以答應你。”吳兮悅毫不打磕的回應:“那麽,你的新身冇份是什麽?健康科學學院的一年級學生?”
“走,我們可以邊走邊談。”安鋒起身招呼結賬。
兩人出門的時候,吳兮悅又問:“唉,你一直沒告訴我,你住的房子是你租的嗎?你一個人住?”
安鋒邊走邊點頭,吳兮悅立刻笑了:“太好了,學弟,我在百老彙租了一套禮服,但我住的宿舍條件不好,洗浴設備壞了,正好,借你的地方用用,我在你那裏洗浴化妝,然後直接去晚會,你不反對吧?”
“我可以反對嗎?”
“不行,我隻能仰仗你了。”
“學姐,你對自己太苛刻了。憑你的智力,給自己掙點小錢不算什麽,幹嘛要住在淋浴都沒有的宿舍?”
吳兮悅嘿嘿笑了:“我不像你,有個大方的寄宿爸爸塞錢。我19歲讀完大學容易嗎?還不是把所有課餘時間都用來學習,哪有空閑時間想掙錢。這次我來美國上學,還多虧人家給了全額獎學金,要不然,我現在還在英國,掙錢還家裏欠債呐——我上學時,家裏給我交學費,欠了很多外債。”
兩人走到停車場,安鋒忽地一指對面的大海,感慨道:“多麽藍的天啊,那海鷗,啧啧……”
吳兮悅眼珠不錯的看着安鋒,嘲諷道:“你想讓我看什麽,告訴你,這把戲太拙略了,你難道忘了我的智商水平?
“唉——”安鋒深深歎息:“如果你智商再高點就好了,那樣,你就知道我恰好有事不想讓你看到。爲了避嫌,你會轉過身去,假裝欣賞大海。”
吳兮悅這是第一次被人看低自己的智商,她怒氣沖沖地瞪大眼睛,鼓起了兩腮……但馬上她張開嘴,發出驚愕的呀聲,她看到安鋒熟練地伸手去摸一輛悍馬車的腳踏闆,從下面堂而皇之的扒出一個黑色塑膠袋。撕開塑膠袋,裏面是一把車鑰匙。安鋒随即左右望了望,熟練地用這把車鑰匙打開車門,招呼吳兮悅上車。
“你……偷車?”吳兮悅站在原地,不能肯定的問。
“瞧你說的,我需要偷車嗎?再說,随便找個車,車踏闆下就能摸出鑰匙?美國人有這習慣?”
吳兮悅腳步動了,她遲疑的走向悍馬車,問:“難道這是你的車?鑰匙是你放的?不對,我明明跟你搭車出來的,出門時我還疑惑:你怎麽不開你那輛超炫跑車了?”
“我昨天停在這兒的,不行嗎?。”安鋒随口回答:“上來吧,咱上百老彙大街,去取你租的禮服。”
吳兮悅跳上了車,認真地糾正說:“沒有‘百老彙大街’的說法,冇百老彙本來就是‘寬闊大街’的音譯“百老彙大街’這個詞聽着很怪異,它完全翻譯出來是‘寬闊大街大街’……沒文化,真可怕。”
這是對安鋒看低她智商的反擊,看來吳兮悅智商雖高,她終究是個小心眼的小女人。
車停在百老彙普拉達專賣店旁,安鋒身子向吳兮悅傾過去,輕聲問:“是在這裏嗎?”
溫柔的嘴唇幾乎湊到了吳兮悅臉頰上,但吳兮悅閃電般擡手,掌心向着安峰,擋住後者湊過來的嘴唇,大呼:“别這樣,我找你幫忙,可不是圖這個。學弟,你不是我那杯茶
“哈哈。”安鋒笑了,揮手催促吳兮悅:“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吳兮悅利索的跳下車,站在車門邊想了想,咬咬下嘴唇問:“你真不走?能等我出來?”
“我的信用……無暇可擊。”安鋒再度揮手催促。
吳兮悅跺了一下腳,扭身走進店内。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門裏,安鋒擡手打開了車内雜物箱。箱裏靜靜躺着一個牛皮紙袋。拿起紙袋,紙袋下露出一柄克魯格手冇槍,以及一部新手機。安鋒掃了一眼,拿起手機插在腰間,将手機塞進口袋,而後四處望了望,悄然抓起牛皮紙袋打開。
紙袋内裝的是安鋒新駕照,社保證,以及相關身冇份證明、履曆資料等。新身冇份是完全合法的,證件上的人确實存在,隻不過他本人已經失蹤,現在換上了安鋒的頭像。
看來斯蒂爾在美國八年經營,黑白兩道混得不錯,從他的快速反應看,這家夥平時沒少收集類似的“死魂靈。”沒準給不少黑道人物辦過這種冒名頂替的“替身”……當然,這也拜“9.11”事冇件還沒爆發之賜,這年頭美國佬對身冇份的核查管理并不嚴格。
新身冇份是印第安籍混血兒,出身于西海岸的華盛頓州,靠近西雅圖的埃弗裏特市,而且還是市郊。證件原主的父親是牧師,其母是當地印第安土著。父親去世前給孩子留下一筆小額遺産,其母在父親去世後,帶孩子去了印第安部落成長,數年前母親去世,給孩子留下一塊方圓百餘裏,靠近加拿大的半凍土層保留地。但這孩子有點叛逆,他放棄繼承保留地,不願留在當地繼續生活,隻身前來紐約尋找機會……
這個身冇份正适合安鋒,因爲這孩子的年齡跟安鋒完全符合,至于他原來的相貌……原先那家夥臉上糊着houhou的油脂,頭發亂糟糟的,穿着houhou的皮裘,基本看不出長啥樣。
伊瓜蘇·托納·康登是原主的姓名,伊瓜蘇是印第安語,意思是“巨冇大的水。”可以翻譯成大湖也可以翻譯成大海,至于托納·康登,這名字大約是原主的父親給起的……好吧,現在這是安鋒的另一個身冇份了。
不一會兒,吳兮悅拎着衣服滿面笑容地從店裏走出來,等她跳上了安鋒的汽車,喜悅的檢查衣物時,安鋒這才回味過來:普拉達店什麽時候肯出租衣服了,他們不是标榜唯一性,專屬性嗎?
“這是……你租的?”安鋒試探地問。
“嘿嘿,你傻啊?這是普拉達店,他們怎肯出租衣服?
“那你怎麽……嗯?”
“這種事,跟你這種有錢人說不清楚……這麽說吧,俗話說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按老外的《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消費者可以無理由退貨,我買上這件衣物穿兩天,然後不用說明理由要求退貨,這不,我就白穿了兩天,相當于我免費租用了這件衣服——這是合法的,我那些同學常這麽幹。”
“你……那些同學?”
“嘿嘿,你懂得。”
安鋒歎了口氣,伸手快速扯下衣服上的标簽,吳兮悅驚叫起來:“哎呀,你怎能這樣,标簽扯了,這件衣服我退不了貨了,完了完了……”
安鋒把标簽舉在面前看清價格,平靜的說:“這件衣服我買了,送給你。告訴我你的卡号,我把錢撥給你。”
“這……這東西值我半年生活費啊!這麽貴的衣服,除了社交晚會,哪有場合能穿的?你你你,我是女生啊,不像你們男生,一輩子可以穿一款西裝倒死。這種禮服,晚會上穿一次,第二次再穿去晚會,會被人鄙視的。這,花這麽多錢,買件一次性服裝……我被你氣死了,真懷疑你的智商啊,啊——!”
安鋒打斷吳兮悅的尖叫:“還需要首飾嗎?”
“不!”吳兮悅平靜下來:“我這個年紀,還是學生,隻要衣服得體就行,珠光寶氣的,反而讓人覺得華而不實,覺得浮躁。”
“手袋?”安鋒一付錢多花不完的模樣。
吳兮悅斜着眼睛看了看安鋒:“不好!你雖然有錢,但我不喜歡欠人情,讓你幫個小忙我心中無愧疚,但如果讓你付出太多,我怕将來不知怎麽還你人情。”
“那麽,我們回家。”安鋒發動了汽車,并順手把駕照遞給吳兮悅:“這是我的新名字,記好了,用這個名姓向别人介紹,至于我們相識的過程……”
“我們在圖書館認識的。”吳兮悅眨巴着眼睛說。
“你就是個書呆子。”安鋒鄙視地說:“陌生人相互認識的地方很多,比如咖啡館,餐觀,舞會,酒吧……嗯,最好是酒吧,相識的時候沒外人,經曆任憑你說。”
“我從不喝酒。”吳兮悅反駁說:“所以我從不去酒吧。嗯,快餐店倒是個好選擇。”
“你穿普拉達去快餐店?”安鋒質疑:“你的智商去哪裏了?”
“那你說……。”吳兮悅智商高,但對于掩飾身冇份顯然不内行。
“那就在咖啡館,就在這條百老彙,你打工過程中,中午去咖啡館歇息,在座位上遺留了……證件或者書籍,被我拾到了,輾轉送給你……”
“喲喲喲,我快被你的故事感動了。”
“至于我的背景——如果有人問起,你可以這樣介紹……”安鋒将檔案上的履曆修飾一番,吳兮悅咯咯笑着,嘲諷着,汽車一路回到了安鋒的窩。安鋒停穩車,熟絡的轉去車後,掀開了後箱蓋。
車後箱裏放着一個銀色背囊,這種背囊常常用來裝旅行帳篷,現在裏面裝的是長槍短槍,以及彈冇藥。背囊很沉重,大約有80公斤模樣,安鋒雖然竭力想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他背起背囊時那種沉重感,還是讓吳兮悅看出端倪。但這次吳兮悅學聰明了,她蠕動了一下嘴唇,最終裝沒看到一樣,施施然随安鋒走進大樓。
女人化妝起來很麻煩,吳兮悅這通洗漱打扮,花了足足三小時,等安鋒躺在沙發上睡了一會兒,吳兮悅終于花枝招展走出客房,她對着鏡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盛裝,滿意的點點頭說:“哈哈,卓越訓練班裏叫的真不錯,我果然完美無瑕。”
吳兮悅身上是一套普拉達藍紫色晚禮服,脖子上隻挂了一條珍珠項鏈,除此之外再無收拾。但即使是這樣樸素,她卻一點沒有局促的感覺,反而覺得這一刻光彩照人。她對安鋒的裝束各種挑剔:“擺脫,你是學生,學生不該……買得起這樣的袖扣。還有你的衣服,學生不應該這麽古闆,你這身衣服……很貴很貴吧。”
經過半小時對安鋒的挑剔,吳兮悅終于肯上路了。
還是用那輛悍馬車,車子在吳兮悅的指點下,停在華爾街附近的一座高樓邊,早已等候的在哪裏的侍者立刻接過方向盤,開走悍馬車前去停放。吳兮悅則挽着安鋒的肩膀,顧盼生輝的順着侍者的引導,進入位于二十五樓的宴會大廳。
這次聚會帶着濃郁的仿古氣氛,整間大廳擺滿了桌椅,侍者将每對客人引導至固定的座位上。吳兮悅落座處寫着她的名牌,安鋒作爲“家屬”是不記名的。
兩人在座位上坐好,吳兮悅擡頭仰望高高的主冇席台,指着上面的人低聲介紹:“第三個,從右數第三人就是我的目标,杜邦公司的,他妻子在……你等會兒幫我打聽一下。還有左數第五人,那是一位克利夫蘭。”
“左數第五人,那是大會主冇席。”安鋒輕聲說。這時,台上某人看到了安鋒,微微沖安鋒招招手,安鋒輕輕地,不易察覺的起身,低了一下頭,算作是緻敬。
“主冇席台上,有人向下面打招呼”吳兮悅扭過臉來說,剛好看到安鋒重新站在凳子邊,剛剛直起腰來。她驚愕的瞪大了眼睛:“你你……你怎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