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醫生耐心解釋:“交易的目的是爲了掙錢,自己的錢裝在自己兜裏,那不是‘賺’,那叫‘收藏’;别人的錢在自己兜裏,這才是‘盈利’。所以這支股票必須有交易。不斷的買進賣出才能不斷推高價格,才能不斷把别人的錢裝進自己兜裏。把所有的籌碼都堆積在自己手裏,誰來賣?誰來買啊?
所以所以,漲漲跌跌、買進賣出才是正常‘交易’。現在那隻股票單邊上漲,說明有人在收集籌碼,等到他手頭有足夠的籌碼,莊家就要震蕩洗盤了,那時股票的價格可能完全失控……我們趕了個好時候。”
“我去借錢”,王峰激動起來:“我去,盡可能的借錢。機會啊……”
周醫生趕緊提醒:“别告訴他們股市的事情。”
稍停,周醫生故作神秘的補充:“現在是大量購買的好時機,但如果大家都知道了……你懂得!”
王峰立刻點頭:“明白明白。”
安鋒在背後捅捅周醫生,周醫生立刻裝作爲難的樣子,繼續說:“那個,你借了錢,能不能借我一點,我給你利息。”
王峰立刻警惕起來:“這……”
眼珠一轉,王峰看到了背後的安鋒,馬上又說:“借不借的先别說,不如我們錢放到一處,咱們合夥炒,怎麽樣?”
周醫生搖頭:“那還是算了吧。錢上的事情不好說,投資必然有虧有賺,虧了,責任不好說……既然這樣,我們還是各炒各的,今天謝謝你引路了,你忙去吧。”
王峰遲疑了一下,馬上想到:現在怎麽都是賺,差别無非是賺多賺少而已。如果自己資金量大,那麽賺的肯定比周濤多,把資金分給周濤一部分……算了吧,還是自己炒自己的。
“那好”,王峰随口客氣道:“中午我請你吃飯,你的呼機号碼是多少?你記一下我的……”
總算擺脫了這個扯後腿的,兩人立刻換了一家旅館。乘中午暫時休盤,安鋒立刻建議:“你對象有信用卡嗎?沒有的話,現在就去辦,還有你父母,趕緊讓他們辦卡,然後把提款密碼告訴我們,我們的資金必須流動起來。趕緊催他們辦,現在……”
再度忙亂一番後,下午重新開盤,周醫生領着安鋒悄然走進證交所。忽然之間,證交所已經人頭湧湧,聞風而至的人将證交所擠得水洩不通,個子小的人甚至可以直接懸空,雙腳始終落不到地面,這是何等的人山人海啊。
掙出一身大汗,兩人好不容易鑽到櫃台前,已經累的喘不過氣來。這時候安鋒也不再隐藏了,他讓周醫生把自己抱到櫃台上,好透過無數腦門觀看大屏幕。櫃台裏的服務小姐正好說安鋒幾句,安鋒捅了捅周醫生,周醫生立刻招呼櫃台小姐:“小姐,我的賬戶已有資金十萬,另有股票價值若幹,我希望把我轉成‘大戶’。”
櫃台小姐詫異的翻查周醫生的賬戶,接下來她更詫異地發現:面前這位年輕客戶,上午不過攜七萬元開戶,下午……下午有很多人異地打入款項,使得他勉強達到了“大戶”資金水平。
櫃台小姐立刻換上了笑顔:“好的,周老闆請等一下。”
這年頭,萬元戶就是富翁标準。普通百姓家裏有數千元存款,已經算家境寬裕了。而整個股市的“救市”資金僅爲4億元,故此,十萬元資金開戶的周醫生,在這裏可以獲得未來億萬富翁的待遇。馬上,他有了單獨的一間操作室,還有兩位專職女服務員伺候……這兩位女服務員不久迎來了越來越多的“大戶”,于是,從不招呼他們進屋的周醫生,逐漸被她們遺忘在腦後。
不能不說周醫生趕得巧,他是第一波十萬元級别的大戶。當日下午快閉市時,證交所裏十萬元級别的富豪已不夠瞧了,身攜百萬元開戶的人還分不到一間獨自操作室,于是,證劵交易所連夜租下附近寫字樓,工人們連夜施工拉電纜……
但這仍不夠,這是一個快速膨脹,爆炸式增長的市場。不斷地富豪、巨豪向證交所湧來,證交所大戶室房間幾度擴容,仍不夠接納持續湧來的富豪。于是,證劵公司決心搬遷到更大的辦公場所,并借機降低十萬元級别的開戶者待遇,稱其爲“中戶”,準備将他們安置在一間大的開放式操作間,以騰出更多空房來接納“百萬大戶”、“千萬大戶”、億元大戶。
這時候,大戶室的女服務員忽然想起第一批入住的周醫生,她們好奇的調閱了周醫生的賬戶,忽然發覺周醫生已不知不覺踏入“百萬大戶”級别。
其實,這時候周醫生擁有的資金不止一百萬,他親屬的幾張卡上還流轉着不少資金,這些資金不停流入周醫生的證劵賬戶,仿佛親屬在集資幫助周醫生炒股,但與此同時,打着還款的名義,周醫生賬戶裏的資金不斷流出,流入到親屬的幾張信用卡裏。這些資金沉澱在卡上一部分後,剩餘資金又會重新流入證劵賬戶。
如果不是“資金百萬才能擁有**辦公室”,也許,周醫生賬戶上的資金會更少點。
這個時候,時間剛過了兩周,但股市的最**還沒有到來,股票高漲的餘波迅速向周邊城市、向全國擴散,各省各市争相開設證劵交易場所,全國各地大量新股民攜帶大量資金湧入證劵市場,大量新錢将股指不斷湊高……當然,最後他們都将被“股市”剝得幹幹淨淨。
這時候,周醫生已無需在這個城市停留了。
僅僅兩周時間,資金翻了百餘倍,雖然周醫生一貫低調,雖然這種現象如今在股市并不少見,但這自從位奇怪的、帶着孩子來炒股的怪人踏進交易所,總是靜悄悄來靜悄悄走,連操作間裏的茶水都堅決自備,其種種神秘之處一旦被女服務員關注,情況變得很微妙。
這年頭“股市”規則并不完善,服務員也可以随意調閱客戶資料,當然,她們也可以随意與外人閑聊,拿客戶資料當作談資。随後的幾天,安鋒注意到有人跟着他的腳步操作,他買進,随後不到一分鍾,有很多人跟着他買進,且資金量很大。而他賣出,必定有人尾随。
這讓安鋒毛骨悚然——不管他被誰盯上,這種事如果越鬧越大,那麽……他立即建議周醫生收手:“周醫生,錢沒有掙夠的時候,既然咱們自己的城市也有了交易所,不如咱倆回家吧,在咱們自己城市開個戶,在自己的地頭幹什麽都方便。”
周醫生沒有片刻猶豫:“沒錯,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趕緊回去才是最主要的……”
一通忙亂過後,周醫生當天找個借口将資金從資金賬戶轉出,股票則暫時留在證劵賬戶上,當然閉市時他領着安鋒坐上火車,從此沒有再回那個證交所。
兩人走得急,連那位王峰同學都不曾打招呼。這時候的王峰,本金大約也翻了五六倍,已踏入中戶室,但是由于大戶室徹底對外封閉,王峰并不知道周醫生就在與他一牆之隔的大戶室内。滿“中戶室”找不到周醫生的存在讓王峰很有成就感,他開始有意識躲避周醫生,生怕後者向他借錢。
由于入市時機巧妙,王峰手頭上的股票即使不炒作,市值已經很高了,多隻股票甚至超越萬元,在“中戶”王峰是佼佼者,圍在他周圍的崇拜者天天會問他的秘訣,汪峰的秘訣嗎,他的秘訣在于最初聽了小孩子安鋒的話……這個,他絕不會說出去。
在股市“戰鬥”的兩周半時間内,安鋒随着周醫生換了五家賓館。賓館越住越高檔。在炒股間隙,安鋒隔三差五地給媽媽打個電話報平安,由于他留的聯絡電話聯絡地址頻繁變更,這落在母親眼裏,成了周醫生正領着自家孩子颠沛流離,滿城市轉着求醫問藥。
爲此,每次通話時母親都對周醫生感激不盡。同時,因爲心痛長途電話費,母親每次與安鋒的通話,總是把話語壓縮了又壓縮——當時,電話還沒有普及到普通人家,那時候電話是爲領導服務的工具,行政級别不夠的人申請裝電話,要被罵做“異想天開”。因此,每次通話都極不方便。
兩人臨走的前一天,當安鋒媽媽接到周醫生想帶安鋒去國外求醫、上學的消息,除了震驚擔心之外,對周醫生充滿無盡的感激。當然,爲了讓安鋒媽媽放心,周醫生按事先編好的理由——也就是對黃亞青的那番說辭——稍加解釋,安鋒媽媽感激不盡的同意了這事。
安鋒媽媽不知道,她的信用卡上已悄悄多了三十萬資金。從沒想起使用信用卡的安鋒媽媽,這段時間已完全忘了她擁有這麽一張卡,更不知道那張卡一直捏在安鋒手裏。三十萬元,這筆錢在當時是一筆巨款。但唯一遺憾的是:這年頭沒有網絡銀行,提現、轉賬等業務,都必須本人親自到櫃台辦理……
也就是說:安鋒拿了這張卡,自己也用不成。
路上用了兩天時間,在一個黑漆漆的夜裏,周醫生與安鋒悄然回到故鄉。他們誰都沒通知自己抵達的消息,先找到一家餐廳要了個小包間,兩人開始在小包間内盤點這次收獲。
周醫生親屬的幾張卡上沉澱的資金,安鋒不用複查,他随手用鉛筆在紙上一一列出資金流轉。
這次他們收獲非常……咳咳,套用一句幾十年後,國内銀行老總最喜歡說的話:收益大的,都不好意思說出來。
周醫生父母的卡上各自沉澱了三萬元——這筆錢如今算是小錢了,可以忽略不計;
周醫生的對象卡上,有伍拾萬元資金沉澱;而周醫生自己的卡上,總計有五十五萬存款,且兩人在股票賬戶上還保留了市值八十萬的股票……
“三七開?”,安鋒試探的問。他的目的是出去,外面有幾噸黃金等着他,這點小錢,就當做門票錢吧。
“錢是你籌集的,用的是你的名義,所以……,你七我三?”安鋒接着補充。
周醫生隻沉吟了半秒鍾:“不!智慧,應該得到更多的獎賞。嗯……一般來說,一筆投資能獲得百分之百的利潤,已經很驚人了。在去證交所之前,我隻期待這筆投資能翻兩番,歸還借款後能留下本金來,我就滿足了。
去的路上,我一直以爲我太奢望了,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但,現在這狀況讓我太……喜出望外,我不知道說什麽好。而這一切,都源于你的智慧。
你操作時我就在坐旁邊,屏幕上跳動的數字那麽多,我一眼掃過去,看不清需要掌握的數據,我連五分鍾前的價位都記不住,你卻能記住了整整一周内的所有數據。
過目不忘還則罷了,你每天還能就這些數據進行分析,這,讓我怎麽說……我們五五開吧,你我平分。我希望咱們繼續合作下去,我希望賬上的股票也按這個比例分成。今後如果還有機會,我還想與你繼續合作。我堅信,你将來的成就絕不止這點錢,我願意抓住這個機會。”
“好的”,安鋒覺得兩人之間已無需客套,便爽快地答應下來。
周醫生看着安鋒收拾好東西,吸了口氣,說:“那麽,看來我們把出國的最主要障礙掃除了。我們現在有了足夠的資金,你我出國有了足夠的保障。接下來,我會讓我對象爲你提供銀行擔保……我也要出國的,無法對你進行擔保,隻能讓我對象出面了,”
端起茶杯,周濤充滿幸福感的繼續:“我爸、我媽卡上都有了一筆錢,估計養老夠了,我對象手頭的錢,就算自費出國也夠了,我已經徹底無後顧之憂了,真好。”
“撲哧”——安鋒笑了。他想起《蝸居》上關于房價的對白,他還想起那位著名的“傻百萬富翁”的事迹。那傻瓜在九十年代初期,股市暴漲時掙了一百多萬,他盤算了一下,覺得這些錢足夠他一生奢侈的花到老年,于是他賣了公司買了股票,壯年退休……沒想到十五年物價飛漲,他手裏剩下的錢,十五年後還不夠他每天大餅油條過兩年。于是,他不得不出來重新找工作——他做了看門人!
輕輕搖了搖頭,安鋒笑不可抑的勸解道:“你要這麽想就大錯特錯了。你看看如今物價漲的,這點錢明天啥都幹不了,更别提養老了……我建議你給父母買套房子,固定資産嘛,不怕過度貶值。”
“有道理!”聰明人無須太多指點,周醫生如今對安鋒的數學能力非常信服,他端着茶杯搖晃着身體,感覺心情很好:“那就買兩套房子,給我爸一套,給我對象也留一套。面積不妨大一點,這樣,不管她今後怎麽打算,我總算沒有虧待她……你要見見她嗎?”
安鋒立刻搖頭:“算了,我的事,暫時不要告訴她吧。我不想引來麻煩……這個,我們能早點走嗎?”
周醫生稍一沉吟,立刻響應:“當然可以,我們有錢了,完全可以在春季開學前趕到學校,提前适應一下環境……這樣,天亮我就去找黃姐還錢,順便提一下出國手續的事,想必她也願意提前抵達。”
“那麽我們現在找一家賓館,我要睡到明天晚上”,安鋒跳起來大呼。
周醫生強烈反對:“不,我們身上的東西要緊,我先送我回家,跟你媽好好解釋一番。”
安鋒憂愁的看着如今這副小身體,小孩紙做什麽都不方便啊,從沙漠裏拉出五噸黃金,沒有大人參與,行嗎?這事恐怕要好好籌劃一番。
母親在周醫生面前沒有多問,等千恩萬謝的送走周醫生,媽媽立刻返身,一臉憂愁的望着安鋒,擔憂的問:“孩子,你的病……那麽嚴重?真需要到外國治?”
“我好着呢”,此刻大局已定,安鋒在母親面前少了掩飾,他小手一揮說:“媽,如今是出國熱,大家都在找門路出去留學。現成的一個機會放在哪裏,不用咱出一分錢,你有啥不高興的?而且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據說,我這樣的學生,按規定必須每年回來換簽證,正好探親呀?”
媽媽心裏空落落的:“可是,我總感到天下沒有免費午餐,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咱沒那個運氣呀。”
安鋒揚起笑臉,問:“周醫生跟你怎麽說的?”
媽媽無措的揉動雙手,回答:“周醫生說你同意了。媽媽知道你從小主意大,況且這事,總歸是爲你治病……,就是,媽媽擔心……周醫生說:想去海外繼續研究你的病情,所以才出資贊助你上學。你的病……你在大城市的檢查結果怎樣了?沒啥大問題吧?”
“媽,你瞧,我能吃能睡,有啥異常的?”安鋒一臉安詳。
安鋒媽媽總覺得恐懼,覺得腿軟,她東張西望找了張椅子坐下,安鋒趁機四處打量家中動靜。姐姐已經睡了?姥姥爲什麽不在家,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