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人坐在軍機上,飛機隆隆起飛後,周醫生才有機會向安鋒交代:“我跟你說過沒有,黃阿姨也跟着我們一起走。她不放心孩子,打算陪孩子度過陌生期。不過她隻能待半年,她的簽證是半年期的,等把孩子的安置好了,看到孩子适應了哪裏的環境,她就回國。”
安鋒呆了一下,什麽話沒說,默默地轉動眼珠。
軍用貨機順路拉乘客,艙内條件自然說不上舒服。飛機降落于臨近證交所的城市,出了機場,與同機人各奔東西後,周醫生租了一輛出租,一路颠簸趕往目的地。等到了那座城市,夜已經很深了。渾身酸痛的兩人随便找一家小旅館住下,周醫生很不放心攜帶的鈔票,夜裏頭睡得很不踏實。
對此,安鋒也幫不了什麽,如今這具身體還太小,雖然安鋒懂得很多格鬥技巧,但真要遇到一名成年人,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這些技巧都不管用啊。
于是,第二天,兩人重換了家四星級旅館。這筆高昂的房費讓周醫生直心痛,進房間時還不住念叨:“虧了虧了,一天的房費等于我一月的工資。這,每天要掙多少錢,才住得起這樣的房間?”
“放心”,安鋒的神态很鎮定。那是個沒有漲停闆的“股市”,這是個單日不限交易次數的“股市”。在這個市場上,曾創造單隻股票單日上漲百分之七十的奇迹。曾經,一位平民攜一萬元入市,最後獲得百萬元資金收益,因而此人被稱之爲“某百萬”。
可惜此人太高調,四處炫耀的人盡皆知。但這個“股市”壓根不是讓平頭百姓“投資”的地方,是讓某些選定企業主空手套白狼“獲得成長與發展”的地盤,“某百萬”獲利太多果然受到了嚴格的審查,錯過了抛售股票逃生的機會,結果被深度套牢。此後隻好靠開講習班,講述昔日在股市的光輝生涯謀生……
在如今這個絕妙時機入市,甭擔心獲利多少,需要擔心的隻是:别引人注意。
換了賓館後,周醫生趕緊給當地朋友打電話,希望對方能做帶路黨。趁這功夫,安鋒故作呆滞的站在窗前,嘴裏念叨着一串……越來越龐大的數字。
周醫生挂上電話後,被安鋒的嘟囔聲吸引,走近窗前順着安鋒的目光東張西望:“那裏,你在看什麽?”
安鋒指了指賓館停車場,指着汽車尾部,低聲念出牌照上的那一串數字,而後與旁邊牌照數字快速相加……随着車輛牌照的增加,數字越來越大,大得吓人。
“腦力操”,安鋒嬉笑着咧開嘴,平靜的說:“我很小時候就做這個,馬上要入市了,我先練練數字感。”
不知怎地,周醫生一下子心靜下來。
經過一小時等待,周醫生在當地的學友匆匆趕之。這人在當地工作,知道一些小道消息,與周醫生見面搭讪幾句,立刻跳轉話題,直截了當地問:“你怎麽想起在股市開戶?這股市,真的有賺頭?你有内幕消息?”
周醫生艱澀的一咧嘴,按事先商量好的說:“我也沒把握,但……搏一把吧,我馬上要出國,很缺錢。”
周醫生故意沒向安鋒介紹他這位同學,這位同學也暫時忽略了安鋒的存在,一番交談之後周醫生說服了同學。三人匆匆搭上出租,上車時這位同學才發覺安鋒,他向安鋒點了點頭,繼續跟周醫生交談:“知道你要在股市開戶,我也把存款帶上了,我就跟你一起在股市開個戶吧,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這一天,來股市開戶的人并不多,仿佛最近簡化開戶手續的消息并沒有引起太多的激蕩。兩人忙着去櫃上開戶時,安鋒留在大廳内,癡癡呆呆的觀察屏幕上跳動的數字。櫃台上正在忙碌填表的同學發現安鋒的呆滞樣,捅了捅周醫生,指着癡呆狀的安鋒悄悄問:“那是……你家親戚的?你侄兒?”
“噓……”,周醫生看了看左右,神秘的低聲介紹:“我手上的一個病人,是個智力超常兒,對數字格外敏感,《雨人》那部電影你看過嗎?電影中的‘雨人’對賭博非常在行,十賭十赢,我也帶他試試運氣。”
周醫生這同學也是心理醫生,他轉動眼珠想了想,壓低嗓門又問:“有用嗎?”
周醫生低聲回答:“總沒有壞處吧?”
兩個人低聲笑了。
等辦好各類手續,周醫生與同學回到大屏幕前,一邊熟悉着周圍環境,一邊裝模作樣觀察屏幕上跳動的數字,安鋒突然扯了扯周醫生的袖子,指點其中一隻股票說:“那個,就那個。”
周醫生毫不猶豫轉身向櫃台,他的同學卻扯住周醫生的袖子,俯身耐心的問安鋒:“爲什麽?”
經過連續九個月的下跌,這時的交易大廳裏沒幾個人,同學問話的嗓門大了點,周圍寥寥幾個人扭頭望着這裏。安鋒轉動眼珠看了下,忽然間眼睛靈動起來,招呼兩位向門外走。
出門之後,安鋒才簡短出聲解釋:“剛才,有大筆資金在購買那隻股票?”
同學追問:“你怎麽知道?”
安鋒指了指鼻尖:“我看到了,每隔幾分鍾有筆交易,都是買進,每筆交易全是數千股……”
周醫生甩開同學的牽制,二話不說向門裏走,那位同學不甘心,想走不走的繼續追問:“你真都看到了?你看到什麽?”
安鋒如數家珍的,神奇的将一筆筆單獨交易複述出來,繼續說:“……就這麽一會兒,那隻股票漲了百分之五。”
“但是,但是,股票不是有淨資産值嗎?漲跌不是因爲業績原因嗎?價格太離譜了誰要啊?超過淨資産幾倍,十幾倍,怎麽可能如此離譜?忽然漲漲跌跌,也沒什麽消息,總有原因吧?”
安鋒用看白癡似的目光看着對方:“原因你自己找,我親眼看到了大筆資金購入,連續的。”
同學猶在原地轉圈,沉吟着、遲疑着。不久,周醫生完成交易返回,他遺憾地直嘀咕:“就差那麽幾步路啊,我遞上去單子,就差一步,就晚一秒鍾,下一秒鍾它就漲了一毛錢……我們真該湊夠十萬塊錢再開戶,十萬元就是大戶了,可以有單獨的大戶室。在大廳裏商議個什麽事,大家都伸着耳朵聽,說話實在不方便。”
同學還在原地轉圈,一直下不了決心,嘴裏還直念叨“爲什麽”。周醫生笑了一下:“王峰,你問爲什麽?‘國情特殊’算不算原因?……快點動手吧,這會功夫,那隻股票又漲了。”
王峰看了看安鋒,一咬牙,翻身鑽入交易所。
安鋒看着對方的背影,問:“這個人,可靠嗎?”
“人有點傻,讀書讀呆了,不過還算聰明,你放心,做心理醫生這一行,嘴都比較嚴,爲人保密是最基本的職業要求……唉,有問題也隻能是他了,我就這麽一個同學在當地,沒得挑選。”
“那好,以後你别再勸他了,我希望與他拉開距離躲遠點,免得這厮嘴炮無敵,掙不了多少錢四處嚷嚷,萬一引來……咳,你買了多少股?”
“全買了,賬上剩下的資金不夠做單筆交易的。”
安鋒立刻招呼:“我們再進大廳,你領我找個角落蹲着。”
不一會兒,交易完畢的王峰在角落裏找到周醫生,興奮地嚷嚷:“漲了漲了,我剛買到手就漲了三毛錢。”
周圍的人向這裏看來,安鋒輕輕戳了戳周醫生,周醫生趕緊讪笑着掩飾:“都在漲,現在每隻股都在漲。”
“可是我買的股票漲得最快……”王峰樂不可支的繼續喊道。周醫生見阻止不住嘴炮,悄悄退後幾步,旁邊人已經圍攏過來,周醫生再退幾步,這時有人探問:“這位先生,你買的是那隻股票?”
王峰面紅耳赤,脫口而出:“當然是某某股……”
說到這裏,見周醫生有向外走的意圖,王峰伸手去抓,周醫生趕緊一把撈住對方,低聲解釋:“交易完了,我今天的事了了。對象在家裏等着,我去打個電話安慰一下,走,陪我一起走。”
雖然是小聲解釋,但周圍的人已經圍上來,這話大家都聽到了。王峰有點猶豫,安鋒再捅捅周醫生,周醫生立刻手上加勁,拽着對方向外走……
總算把一路叨叨的王峰拽離了漩渦。周醫生找個電話亭給家裏打了電話,挂好電話後他發覺安鋒正在打量周圍,便豎起眉毛發出問詢的眼色,安鋒隐蔽地指了指目視範圍内一家賓館,周醫生打量一下,會意的點點頭。在此期間,王峰一直興奮地念叨:“我投了三千元,你瞧,幾分鍾時間我掙了兩百多元,頂我小半月工資,這要是一直漲下去……”
周醫生歎了口氣,說道:“可惜,我的資金不足啊!”
王峰點頭附和:“那隻股票一直漲一直漲,都沒有停頓過,也不知漲到什麽時候。這,要是有更多的錢,買上那支股票放着,豈不……可惜錢不夠啊。”
安鋒插了句嘴:“籌碼!”
“什麽?”王峰沒聽懂。但周醫生立刻領會了,他故作沉思的說:“每隻股票發行的股數有限,你說,當所有的股票都到了少數人手裏,誰來買,誰來賣?”
“什麽意思?”王峰還是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