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甯遠跪在地上咳嗽了半天,幾乎要斷氣才停了下來:“啓禀皇上,臣上次在日盛**中探聽軍情被追殺,墜落海中受傷受寒太深,如今武功内功全廢,已經是一介廢人。臣受傷太重,以至于到如今傷勢病情也未曾痊愈,因擔心耽誤皇上的事情,這才告假休養。不想上谕召臣回來,臣縱然,縱然……咳咳……”
“臣縱然粉身碎骨,也當爲皇上效命。”
奚甯遠沉重急促地喘息着,不時咳嗽着,跪在丹墀下向宮錦文表忠心。
群臣無語,看這位尚書大人,氣色可不是一般的好,身子都豐滿了些,臉如桃花,唇如點朱,哪裏有病重傷重的模樣?
剛才這位大人還和奚甯邦有說有笑,也沒有見到他咳嗽一聲,怎麽這一會兒的功夫,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龍椅上宮錦文臉色陰沉,墨曈盯着跪在丹墀下的奚家兄弟二人良久都沒有說話。
群臣皆低頭不語,尤其是燕家等人,眸子中閃過深沉,冷眼旁觀奚家兄弟的表演。
這奚甯遠忽然出現,原來是被上谕召回建安城,他們的心微微放松。
有消息靈通的大臣們,知道昨晚奚甯遠就回到建安,入宮觐見了皇上,停留良久才出宮而去。據說是皇上留下賜宴,在寝宮擺宴招待了這位尚書大人。
具體在寝宮發生了什麽,皇上和奚甯遠說過什麽,奚甯遠态度如何,卻是無人得知。
但是,某些消息卻是從宮中流傳出去,皇上出寝宮之後,不知道爲了什麽事呵斥奚甯遠,令奚甯遠在雪地中跪拜謝罪良久。
其後,奚甯遠離開後,從禦書房中傳出摔碎東西的聲音,當夜皇上留宿禦書房沒有回寝宮。
更多的朝臣們,并不知道這些,隻是從今日朝堂上奚家兄弟的态度看來,明顯在退避,意欲自保不肯爲皇上用心效命了。
“皇上,臣jian體不足惜也,臣蒙皇上器重隆恩,當以此病體殘軀,爲皇上鞠躬盡瘁,懇請皇上莫要爲臣擔憂才是。”
奚甯遠大義凜然地說出這番話,挺直身體挺起胸膛,滿臉的忠義。
奈何他的一張臉氣色頗爲不錯,粉嫩的想令人掐上一把,俊秀迷人,令人不相信他已經病入膏肓。
宮錦文冷聲道:“極好,卿家有此心朕甚是欣慰,這些日子兵部堆積的公文以及事務,限你在三日之内處理清楚,否則必定處罰于你。”
“臣,遵旨。”
奚甯遠拜伏領旨,臉上沒有絲毫爲難之色。
群臣無語,奚甯遠從上任兵部尚書開始就告病休養,兵部的衙門,這位三少爺是一步也不曾踏入,哪裏處理過一件事情,一封公文?
如今,兵部沒有主官已經有快一個月了,堆積的事情和公文,如山。
别說三日,就是一個月,這位尚未真正走馬上任的尚書大人,能處理明白那些公文和事務,就算他是朝野第一位能人。
兵部尚書原本有人擔任,被皇上貶谪後任命給奚甯遠。
原來堆積的公文就有不少,加之主官一直告病休假,部下因爲換了新的上司,有些人諸多不滿,原來兵部尚書的心腹,更是懈怠偷懶,不肯用心做事,堆積的公文和事務,換了誰去,沒有兩三個月也難以清理出來。
三日,皇上這是有意在難爲奚甯遠,用這樣的辦法抓住奚甯遠的錯處要處置了。
群臣面面相觑,互相之間交換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奚家一直在退避,在忍讓,皇上步步緊bi,如今是要開始收拾奚家,削奚家的權柄了嗎?
燕南北微微擡眼向奚甯邦看了一眼,奚甯邦也看了他一眼,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低下頭去。
奚甯遠退下,仍然掩住唇在輕微地不時咳嗽,以示他帶病上朝,勤于國事,忠心耿耿和他的病弱不堪。
這位年輕尚書不時搖晃幾下身體,吓得他身邊的人不得不伸手攙扶他一把,低聲請他多多保重。
“退朝……”
一聲悠長的呼喝傳出,群臣跪伏恭送皇上下朝,等到宮錦文的身影消失,群臣起身向金銮殿外走了過去。
奚甯遠搖晃着身體,掩唇咳嗽不止,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讓人擔心一陣大風就能将這位尚書大人給帶走。
有人伸手将奄奄一息喘息不止的奚甯遠給攙扶了起來,奚甯遠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淩家啊。
靈妃的兄長淩動滿臉關懷,輕聲道:“大人身體病情傷勢未愈就回朝爲皇上效力,真是令人欽佩。大人還要保重身子爲是,莫要太過cao勞累壞身體。不知道大人已經還朝,今日晚上爲大人設宴接風,還望大人賞臉。”
“一定一定。”
奚甯遠被淩動攙扶着走出金銮殿,身子漸漸挺直。
淩動其實手臂上一點力氣也不曾用出來,看着他面前的尚書大人脊背越來越挺直,腳步越來越快,腰也不彎了,腿也不軟了,氣也不急了,就連咳嗽都好了。
等出了宮門,尚書大人已經完全健康,和周圍過來向他招呼的臣子們互相施禮問候,滿臉都是溫文爾雅的笑容,那叫一個和藹可親,哪裏還有在金銮殿上半死不活的模樣。
“三弟,速速回府,我在相府等你。”
“大哥請先行一步,小弟随後就到。”
奚甯遠揚聲說了一句,奚甯邦轉身上了馬車離去,奚甯遠和幾位朝臣們寒暄了幾句,答應了幾位同僚要爲他接風洗塵的美意後縱身上馬,策馬揚鞭身軀筆直迎風疾馳而去,連表面的功夫也不肯再做。
“你看尚書大人的身體是病重傷重嗎?”
“那是相當地嚴重啊!”
一位大臣搖頭晃腦接了一句繼續道:“仁兄沒有看到,剛才尚書大人連站都站不穩了嗎?尚書大人是走路都困難了,不得不用駿馬代步啊。”
“仁兄高見,不過這風寒雪大,騎馬對尚書大人身體不好,該建議大人坐馬車才是。”
“正是。”
這位大臣琢磨着,是不是送尚書大人一輛精品馬車,那拉車的馬,怎麽也得是日行一千,夜行八百的千裏馬,還得都是白色的。
那馬車裏面嘛,怎麽也得有金錠壓車,銀蹬給大人踩着,美女給大人駕車或者什麽的。
朝臣們心中都很清楚,奚家此刻雖然在退讓,但是多年經營,把持旦夕國朝政二十多年,勢力太強大了。朝野到底有奚家多少的勢力,他們都不敢說就清楚了解。
敢說那話的人,血至今留在血色的長安街上,經久不消。
他們也相信,若是那位相爺願意,即便是在此時,也可以同樣再血洗建安城,讓血色長安街變成真正的紅色,給旦夕國換一個天。
群臣們各懷心腹事,想着如何能和奚家兄弟拉上關系,明着不拉,暗中也要千方百計地扯上一點半點的關系,也好看清楚奚家的态度和安排,借此靠上這棵大樹。
最近那位禦史台大人,先後親自去祭拜了幾位太妃,可是被燕家和明家,請入後堂喝茶很久才出去。
奚家的動作也一直沒有停止,讓他們看不明白,奚家在布置什麽,安排什麽。似乎是忌憚皇上,爲奚家安排後路嗎?
或者是,如果皇上再如此的逼迫,奚家就會考慮,給旦夕國再變一次天?
燕南北眸光閃動,在馬車中久久向奚家兄弟消失的方向凝視良久,猜測揣摩着皇上的心意,奚家兄弟的舉動和其中的深意。
要加快才行,今日看那淩家的意思,分明也是想拉攏奚甯遠,和奚家兄弟搭上關系,不過幸好他先行一步,已經和奚家大少爺,奚家如今的主事人有了極好的關系和約定。
奚甯遠很快就回到相府,進入書房去見奚甯邦。
“大哥。”
他躬身施禮,奚甯邦一把抱住了他,重重在奚甯遠胸前拍了拍:“好了嗎?”
奚甯遠笑,伸手抱住奚甯邦:“大哥,小弟好的很,武功和内功都恢複了一些呢,如此修煉下去,小弟感覺或許不久之後,大哥你就不是小弟的對手了。”
“想打敗大哥,等下輩子吧。”
奚甯邦毫不客氣地打擊奚甯遠的夢想,拉住奚甯遠坐了下來。
“你是昨日傍晚回來的,爲何沒有回家?”
“出宮的時候太晚了,小弟又去見了一個人,就沒有及時回來。”
“你回來後相府更不會清靜,會有很多人爲你接風洗塵,你低調點才好。”
“大哥,小弟明白的,隻是諸位同僚盛情難卻啊。”
“兵部的事情,可要大哥幫你一把嗎?”
“大哥,您能給小弟留點機會,做點事情嗎?您不是要把小弟這點可憐的機會,都給搶走吧?”
奚甯邦笑道:“不知好歹的小子,大哥是擔心三日後你被皇上重重斥責。”
“這個小弟早已經有準備,反正無論小弟做的如何,皇上總是會降罪的。好也罷,壞也罷,結果是一樣的。”
“總要盡力将事情辦妥才是,建安城要有暴風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