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涉及後宮,皇上登基不久,娘娘法令嚴明,頗爲不好辦啊。”
奚甯邦故意吊明英的胃口,這隻老狐狸既然起疑,絕不會輕易罷休,要一心把此事弄清楚。那些謠言,該已經傳播到明家人的耳中,後宮沒有了明太妃,五皇子被幽禁,明家勢力一落千丈,這是明家絕對不願意的。
“大人,懇求大人費心,卑職怎麽可以令如此兩個忠義的丫頭就被薄葬。她們二人侍候太妃多年,昔日在府中太妃待她們二人如姐妹一般,就是卑職,也待她們如孫女無二。如今爲太妃殉主而死,求大人在娘娘面前美言幾句,卑職感激涕零,不負太妃恩德。”
明英連連向奚甯邦磕頭,悲聲哀求。
“明大人請起,此事内中頗有些尴尬不便,本官十分的爲難。”
“大人,請大人賜教。”
“明大人不知,侍候明太妃的幾個奴仆,都已經殉主而死。”
奚甯邦語氣略略地放重,聲音卻是極低。
明英身子一顫,剛才奚甯邦說兩個侍婢自盡殉主,他就明白這其中必定有隐情,才不惜苦苦向奚甯邦磕頭哀求,用那樣的理由想将兩個奴婢的屍身要回來仔細查驗。
至于什麽感念太妃恩德,兩個侍婢忠義,不過是順口一說找個理由和借口。兩個死去的奴婢而已,就是給她們一個名分,也不算什麽,重要的是查明此事的内幕。
正是出于此種考慮,明英才不惜給兩個奴婢名分,入明家族譜,以此求得二人的屍身,想從中驗證某些事情。
他早已經在懷疑明太妃死,并非正常,隻是明太妃死的借口太過光明正大,又有遺書爲證,他不敢也不能明說什麽。
奚甯邦的話中含有深意,在明英看起來,或許是這位禦史台有意和明家示好,想拉攏明家,結成同盟。畢竟如今皇上的心意晦暗不明,奚家一系列的行爲都是低調避禍的舉動,似乎有意在減輕皇上的猜疑和忌憚。
皇上恩準奚青璧去皇陵爲先帝守孝,奚甯遠告病同去,奚家兩個重量級的人物,都淡出朝野,奚家是想退,還是以退爲進?
或者,如今奚家也明白,一個奚家難以和皇上對抗,想另外多結交幾家,共同對抗皇上?
無論其中有什麽,明英不想放過這個機會,明太妃一死,五皇子被拘禁。皇上要如何對待奚家他不知道,但是他明白,皇上下一個要對付的,必定就是明家。
若明太妃的死,其中有隐情和内幕,那麽明家更是危險。
“請大人賜教,懇請大人賜教一二,明英求大人了。”
明英重重再次跪在奚甯邦的面前,響頭頓地懇求。
“明大人不必如此,此事,有人在其中作梗而已,我身爲禦史台,如何可以看奸人橫行,做出如此人神共憤之事。奈何,此事涉及後宮皇族,本官也是無奈的很。皇上剛剛即位,朝野後宮不穩,娘娘每日憂心忡忡,本官實不忍令皇上和娘娘再多憂心啊。”
“大人,太妃乃是先帝之嫔妃,五爺之母妃,如何可以含冤不明就如此去了?大人,求大人賜教,卑職全家感激不盡啊。”
“砰砰……”
明英用力磕頭在地,伸手抱住奚甯邦的雙腿擡頭老淚縱橫:“卑職不敢有其他奢望,更不敢勞動皇上和娘娘爲此憂心,隻求大人指點一二。”
奚甯邦彎腰伸手相攙,低聲在明英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那兩個奴婢事情,本官盡力,明大人該明白本官擔着多少的關系,切暗中處理妥當才是,否則……”
奚甯邦臉色一寒,眸子冷冽犀利,身上散發出淡淡的肅殺氣息。
“是,卑職明白,卑職明白,請大人放心,卑職定讓大人滿意,絕不敢給大人增添一點麻煩。”
“大人,相爺去了皇陵,這事兒……”
明英小心翼翼地問了幾句,奚甯邦神色有些慵懶,語氣平淡無波,敷衍了幾句,從話中透出些微深意,令明英滿心的疑惑諸多念頭紛雜,一時間滿腹心事。
奚甯邦再揚聲說了幾句官面上的話便離開,兩家人和寺廟的主持,小心翼翼地将奚甯邦送出天恩寺,燕家和明家兩家人,都是滿腹的心事,風雨欲來。
奚甯邦冷笑,何用他出手去做什麽,幾句話而已,就足以令燕家和奚家彼此對敵,燕家因爲内耗而動蕩不安。
皇上,如此做,能令您滿意嗎?
鏟除了燕家和明家,下一個您想除掉的,是誰?
他在馬車中微微閉目沉思,想着如何再加一把火,澆幾桶油進去,讓這火燃燒的更加猛烈一些,直到将燕家和明家化爲灰燼爲止。
那位皇上的心意,就該是如此,将這些事情交給他,是在考驗他的忠誠和能力,也是在看奚家的态度。
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應該也是幾位謀逆皇子的母妃吧?
奚甯邦沉思良久,在心中預測下一步會出現的情況,燕家和明家的反應,幾位皇子的反應。這件事皇上交給他去辦,他必須讓皇上滿意,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當然,皇上若是一定要挑毛病,那絕不會沒有。
即便是他秉承皇上的心意,将事情做到完美,鏟除了燕家、明家、三位皇子,皇上也有的是理由責怪他辦事不利。
話就看如何說,那說話的權力,在皇上的唇邊。
盡心做事吧,但願不會那樣,他不希望奚家犧牲太多,費盡心力推到皇位上的那位皇上,那般無情冷酷。
“父親,您的選擇是對是錯,您真的知道嗎?香兒,你選擇的夫婿,真的會不辜負你,不負奚家嗎?”
奚甯邦在心中暗暗問了一句,傳命宮中的人,暗中将明太妃身邊被殺死的兩個奴婢,送出宮來交給明英。
他明白,話已經說的很清楚,明英帶了那兩個奴婢的屍身回去,必定會檢驗。也不用如何檢驗,兩個奴婢都是被殺死的,身上沒有傷痕,那是被武功高手點了死穴殺死。
這種程度的殺人,明英的手下該有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他想,用不了多久,燕家和明家,幾位皇子都會暗中過來拜見他,向他套一些消息。
馬車的聲音,傳入奚甯邦的耳中,他心中忽然之間就有些煩躁,這樣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日子,還有過多久?
深深呼吸,他還是太急躁了嗎?
若是父親在,父親會如何做?
“去皇宮。”
奚甯邦忽然改變主意,他沒有回府,直接去了皇宮,從奚留香入宮後,他尚未去專程去見過奚留香。
“啓禀娘娘,禦史台大人求見娘娘。”
“禦史台?見我做什麽?”
奚留香疑惑了,朝臣什麽的,該去觐見皇上才是,見她這個沒有名分的娘娘幹什麽?
“娘娘,是大少爺啊。”
奚魚頹敗地說了一句,一臉的無奈,這位娘娘連自己大哥的官職都不清楚,真夠可以的。
“啊,是大哥來了。”
奚留香撲了出去。
娘娘,您能再沒有形象和禮儀一點嗎?
奚魚和奚靈同時緊蹙秀眉,您可是娘娘,是娘娘啊!
寝宮中的奴仆們,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他們開始習慣這位娘娘在沒有朝臣外人的時候,如此的沒有規矩和儀态。
其實,他們是很歡迎這位娘娘如此的,這樣的娘娘,讓他們不必整天都大氣不敢出,會輕松很多。
“大哥,你還知道過來看我嗎?”
奚留香用幽怨的眼神瞄着奚甯邦,這位妖孽大哥,不是把她給忘記了吧?
要不是最近事情太多,連個覺都睡不完整,她早就溜出去看奚甯邦了。
“臣,禦史台奚甯邦,參見娘娘。”
奚甯邦有些無奈地看着從寝宮撲出來的奚留香,滿朝文武,整個建安城,誰不知道未來旦夕國的皇後,相府的千金小姐,是一個最沒有規矩和儀态的娘娘,今日他親眼目睹,唇角不由得微微抽搐。
那位皇上,是怎麽能忍耐下來的?
他撩衣跪了下去,君臣有别啊。
雙膝尚未落地,奚甯邦就被奚留香一把挽住手臂從地上拎了起來:“得,别裝了,進來說話。”
“娘娘,您能注意點身份嗎?”
“身份,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妹妹,有錯嗎?難道,大哥不想要小妹了?嗚嗚,大哥,你不能如此狠心啊,把小妹扔到這裏一個月都不過來看一眼,你好狠心……”
“都退下。”
奚魚蹙眉,揮手斥退左右的近侍,别讓她們的主子在這些人面前丢人了。
奚魚和奚靈,以及衆人向奚甯邦無聲地施禮後退了下去,奚靈親自把守在寝宮之外。
“娘娘,咳咳,注意身份,身份。”
“别跟我說什麽身份,說,爲什麽到現在才過來看我?”
“娘娘,臣事務繁忙,連睡覺都快沒有時間了。這不,臣剛剛抽出一點時間,就過來給娘娘您請安,請娘娘恕罪,臣未能盡早過來拜見娘娘,乃是臣的……”
“閉嘴,不要聽這些廢話,若不是爲了宮裏出的那些事兒,恐怕我就是請,也請不來大哥你吧?”
“娘娘召見,臣怎麽敢不來,娘娘想見臣不過是一句話,臣左等右等,也未能等來娘娘召見。這臣想,娘娘如今身份尊貴,執掌三宮六院,事務繁忙是把臣給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