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朗的臉上,滿是疲憊倦意,一雙幽深漆黑的墨曈,充滿血絲有些微的紅腫。
奚留香的心一痛,他是哭過了吧?
拖延了數日才肯啓程回來,不想回來太遲,先帝大行,他身爲人子,連父皇最後一面也不曾見到。
奚留香沒有說話,伸手爲宮錦文脫下衣服和鞋襪,命人打來熱水,将宮錦文的雙腳泡在熱水之中。她蹲在宮錦文的面前,伸手輕柔地挽起宮錦文的褲子,爲宮錦文洗腳。
“香兒,這些不用你來做。”
宮錦文伸手握住奚留香的手,彎腰看着手中奚留香一雙晶瑩剔透絕美的無暇玉手。
“香兒,這些讓奴婢們做就好,過來陪我坐着。”
“我願意爲你做這些,因爲你是我唯一的摯愛,我的夫君。”
奚留香輕輕抽出手,低頭用雙手輕柔地爲宮錦文洗腳:“你靠在床頭休息一會吧,我給你洗腳。”
宮錦文久久低頭看着奚留香專注的神情,他斜靠在床頭,感受雙腳上傳來的溫度和柔嫩,奚留香在爲他按摩清洗雙腳。
過了片刻,奚留香擦幹宮錦文的雙腳,奴婢急忙上前端走了洗腳水,奚留香揮手,剛才進來侍候的奴婢都退了下去。
奚留香坐在宮錦文的對面,将宮錦文的雙腳抱在懷中輕柔地按摩:“我想父皇不會怪你的,父皇病體沉重隻是在拖延時間,如今父皇駕鶴西遊,對父皇而言,也是一種解脫。”
宮錦文疲憊傷心,什麽也不想說,半躺在床榻上呆呆地凝望房頂。
奚留香蹭到宮錦文的懷中抱住宮錦文,将臉貼在宮錦文的胸口也不再說話,她明白此刻宮錦文的心情,隻是默默抱住宮錦文給他溫暖和安慰。
良久,宮錦文回手摟緊奚留香:“若不是我耽誤了幾日,該能見到父皇最後一面,疑慮一直深深地隐藏在我的心中,多少年來,我不敢去真正信任任何人。香兒,即便是你,我也曾經懷疑過你很久。”
奚留香不說話,隻是更緊地抱住宮錦文,呼吸宮錦文身上的味道。
“二十年前,那時我才七歲……”
宮錦文哽咽起來,淚從臉上落下。
“我一直深恨父皇,非常的恨……”
奚留香用絲帕拭去宮錦文臉上的淚珠。
“剛才,嶽父帶我去拜别父皇的遺體,對我說了以往的所有事情。那些過去,我不是一點都不知道,隻是我不願意去想,不願意去看,不願意知道。香兒,我該怎麽辦?”
“二十年,我不曾在父皇的面前盡過一天孝道,爲父皇端過一杯茶,陪過父皇一日。”
奚留香伸手抱住宮錦文,爲宮錦文拭去臉上的淚痕,心中一陣陣酸痛。
“我是不孝子,是不孝子!”
宮錦文有些激動起來,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身體在奚留香的懷中戰栗。
“失去後才明白,人已經不在,若是可以,時光倒流,你會如何選擇?大妖孽,父皇始終是爲你,縱然父皇行事有諸多令你不解,冷淡了你,那也隻是爲了保護你,希望你成才。父皇已經去了,父皇爲了你,爲了今日把皇位交給你,不是希望看到你頹廢自責。”
“是,父皇都是爲了我,從二十年前就是如此,一直到如今。香兒,過去那些,二十年前母後……”
宮錦文斷斷續續将奚青璧告訴他的事情,對奚留香說了出來。
他緊緊摟住奚留香,将頭埋在奚留香的胸前:“香兒,這些話我隻能對你說,唯有告訴你,再不會對别人去說。”
“香兒,我對不起父皇,我是不孝子……”
“大妖孽,你該明白父皇心中對你的期望,希望你做到的事情。父皇,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如今頹廢悲傷,你還有報答父皇,盡孝道的機會。”
“我還有嗎?”
“有的,做好父皇希望你做的事情,戰勝日盛國,逼迫日盛國向旦夕國稱臣,父皇會爲你感到自豪。治理好旦夕國,讓旦夕國日益強大,讓父皇在天之靈看到,他的兒子沒有辜負他,比他做的更好。讓父皇安心,這就是你能報答父皇,盡孝的機會。”
“治理旦夕國……”
宮錦文擡起頭來,墨曈中出現一抹亮色。
“大妖孽,我明白你二十年過的什麽日子,都過去了,真的都過去了。”
奚留香緊緊地抱住宮錦文,唇貼在宮錦文的耳邊:“你已經永遠走出黑暗,站在陽光下,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大妖孽,讓你心中的疑慮少一些,多信任别人一些。至少,你應該給别人一個機會,看他們是否值得你信任。”
“香兒,我最信任的就是你。”
“有些事情,有些人,或許你心中還有疑慮,他們在做,你在看不是嗎?”
“香兒,你說的對,我該多看看。”
“大妖孽,你是旦夕國的一國之君,是皇上,要有做皇上的氣度。父皇,我隻觐見過父皇一次,父皇是一位明君,難得的大度之君。”
“我明白,或許我沒有父皇那樣的才華和大度,我會盡力。香兒,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給我最大的支持對嗎?”
宮錦文目光不确定地盯着奚留香,緊緊握住奚留香的手:“别放手,抓緊我的手,我不會讓你有放手的機會。”
“大妖孽,我怎麽可能放手,就是偷,我也要把你偷走。大妖孽,竊國大業完美成功,你該休息一晚,就一晚哦。”
“香兒,苦了你。”
宮錦文抱住奚留香閉上眼睛,靜默地休息,他太累太疲乏,一路的陷阱和暗害,入城前後的心力交瘁。入城後登基大典,他沒有片刻安閑,心中的疑慮太深。
此時此刻,他才明白奚青璧說過的那句話,先後心力交瘁。
“心力交瘁病逝……”
宮錦文苦笑,難道他傳承了母後的血脈太多,缺少父皇的泱泱大度和魄力嗎?
靠在奚留香的身上,宮錦文很疲憊卻是無法入眠,心事潮湧一般湧上腦海,一幕幕在他腦海流過。
奚留香悄然從袖口散出一股淡淡的幽香,飄蕩在房間之中。
宮錦文嗅到那香氣,漸漸陷入沉睡之中。奚留香久久凝視宮錦文俊朗無匹的容顔,他真的太累,心事太重,這段日子是累壞了他吧?
她伸手爲宮錦文蓋上錦被,絢麗耀眼的明黃色,飛騰的金龍,龍鳳呈祥的圖案,映入她的眼簾。伸手,抱住身邊摯愛的男人,奚留香将臉貼在宮錦文的胸膛,傾聽他的心跳,良久才睡了過去。
清晨的第一縷曙色在東方升起。
“皇上,該起了。”
門外,傳來低沉輕柔的呼喚,奚留香蓦然睜開眼睛,她不由得苦笑,皇帝這個活,真不是好幹的,窗棂上還難以看到天光,就被人催促起床。
她起身披上衣服,輕柔地在宮錦文的臉上吻了一下,清新的味道從她手指間傳入宮錦文的鼻孔。
“大妖孽,該起床了。”
“皇上,娘娘,奴婢們給皇上娘娘請安。”
外面傳來奴婢的聲音。
“進來吧。”
一排奴婢進來跪倒磕頭,跪爬到龍榻之前侍候宮錦文和奚留香起床穿衣,洗漱等事宜。
龍榻之上,本隻有皇後才有資格留宿,即便是皇後,也不能在皇上的寝宮停留太久。隻是宮錦文剛剛即位,奴婢也明白這位尚未被封爲皇後的娘娘,身份何等尊貴,因此誰也不敢多說什麽。
宮錦文坐了起來,幽深的墨曈落在奚留香的身上。
奚留香回眸一笑:“皇上昨夜睡的可好?”
“有你在朕的身邊,朕怎麽可能睡的不好。”
宮錦文起身,被奴婢們侍候着洗漱更衣,房間中靜了下來。
“啓禀皇上,皇上該上朝了。”
門外,傳來剪青的聲音,催促宮錦文上朝。
“恭送皇上……”
房間内外跪倒一片,匍匐在地送宮錦文上朝。
“送皇上。”
奚留香微笑說了一句沒有行禮,站在宮錦文身邊看着宮錦文。
“别悶,後宮很大,你随意安排吧,朕有很多事要做先去了。”
宮錦文伸手緊緊握了奚留香的手一下,邁步走出寝宮,在衆人跪拜中上了銮駕,留下一個深情的目光,消失在奚留香的視線中。
“娘娘,您的宮苑該設置在何處?”
“我的宮苑?”
“是,娘娘該有自己的宮苑。”
“奴才,參見娘娘。”
老妖怪五号走了進來跪倒磕頭參拜。
“起吧,你們都過來了?”
“是,啓禀娘娘,原來在王府的下人和奴婢們,都過來侍候皇上和娘娘。”
“娘娘,娘娘……”
清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兩個身影從門外撲了進來跪在奚留香的腳下伸手抱住了奚留香的雙腿。
“娘娘,奴婢參見娘娘,奴婢以爲娘娘不要奴婢們了,多少日子沒有見到娘娘,奴婢們是以淚洗面啊!”
奚魚擡起一張清純的小臉,眼中滿是淚水,奚靈撇着小嘴,淚水從臉上滑落。
“奚魚,奚靈,你們也過來了。”
奚留香不由得大喜,一把将兩個小丫頭拉起來,握住兩個小丫頭的手腕。
“是,奴婢們雖然愚笨,娘娘您看在奴婢們侍候了您多年的份兒,别把奴婢攆走,留在您身邊哪怕是給您洗腳呢,也是娘娘您的恩典。”
“呸,兩個油嘴滑舌的小丫頭,想你主子我沒有?”
“娘娘,奴婢們朝思暮想,都是娘娘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