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進迷蒙的青灰色空間中,我的腦子裏最多的想法就是幹完這事兒以後,去好好的來一串油炸臭幹子嘗嘗,也許味蕾上酸爽的記憶能夠讓我不再懼怕這種味道吧。說實話,在沖進來之前,我以爲自己會沖進鬼魂用怨力制造的空間,可是沒走幾步,我就摸到了一件挂在牆上的蓑衣。
看來,我現在所處的地方依舊是飯館的二樓,隻不過視線被阻礙的很嚴重。白茉莉所在的包間,是左手邊第二間,既然地形沒變,找她就容易多了。
摸着牆壁,找到了第二間包間,一擰門把,還沒等我把門徹底擰開,一股強大的吸力就像一隻看不見的手似的把我給拖進了包間裏。
然而,出現在我眼前的,并不是之前那個因爲擺放了桌椅而顯得略有些狹窄的包間,而是一間老舊的排練室。排練室的中央擺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個女孩兒,雙手被捆在椅子後面,而在椅子前面則站着另外一個女孩兒。
違和感,那個站在椅子前面的女孩兒有一種很強烈的違和感。這整個空間,包括那個被困在椅子上的女孩兒都是黑白色的,卻唯獨那個站着的女孩兒身上,帶着一部分正常人的色彩。
沒錯,隻有一部分,确切的說,是一條腿。那條腿上,穿着的分明就是警察的藏藍色制服,而其他的部分,則是黑白畫面下的老式軍裝。不用問,白冰現在就被困在這個站着的女孩兒身上。
眼前的情景,應該就是董奶奶說過的單獨批鬥吧。
不過最讓我詫異的并不是這個,而是兩個女孩的面容,她們的長相可以說是一模一樣,沒有半點的區别,兩個都是武千潔。這是怎麽回事呢?
單獨批鬥的話,不應該是什麽李香香對武千潔進行的麽?爲什麽會是兩個武千潔?難道說,李香香和武千潔是被人抱養而分開的雙胞胎?按理說,這不太可能吧,如果武千潔和李香香是雙胞胎,那少不了會合影吧。牆上的那些照片裏,我可沒有看到兩個武千潔。
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緊張感缺失啊,莫名其妙的被弄進這麽個地方來,我不是應該很緊張麽?現在安全的問題都還沒解決就開始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唉,事情經多了,失去了恐懼感也不是什麽好事兒。恐懼感和疼痛感本身就是人體對自身的保護機制啊。
我現在坐在的位置是排練室的門口,離那兩個女孩兒還有一定的距離,眼睛上下左右的瞄了一下,卻沒有發現周圍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沒有鬼怪,沒有埋伏,甚至連濃郁點的陰氣都沒有。
這間晦暗的排練室裏,确确實實就隻有那兩個女孩兒。那個站着的就那麽一直對着坐着的指手畫腳,嘴巴一張一合的,似乎在詛咒痛罵什麽的,而那個坐着的一直閉着嘴,一句話都不說,隻是苦着臉,任由站着的那個把唾沫星子噴了她一臉。
我非常想聽聽那個站着的女孩兒到底在罵什麽,如果能聽到的話,說不定就能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武千潔,可是我什麽都聽不到,這一切就好像是一場黑白的老電影,死寂無聲。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裏會不會就是畫面之中的怨力空間呢?之前一直都是焦躁不安的,可是現在,我的心裏反而平靜了許多,至少,我看到了那條腿,我知道白冰就在我身前不遠的地方。
真好笑,即便她有可能是出賣我的那個人,我卻依舊會因爲她的存在而感到心安。人們說愛會讓人變成傻子,說的,就是這種情況麽?
毛大師和白茉莉都沒有給我說過畫魂之術裏面是什麽樣子,或者說他們本身也沒有進入過畫魂之術後面的怨力空間吧,不過在我看來,眼前的這一切似乎是一種類似于瞬間現場的東西。不過看那兩個武千潔,恐怕這個現場是摻雜了這裏主人的意念吧。
從我進來到現在,大約有兩分鍾了,可是那兩個女孩似乎并沒有察覺我的存在,依舊我行我素的做着她們的事情。我不知道我現在說話她們能不能聽到,但是我不想冒險,至少,要先看看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站着的女孩兒依舊在那裏咒罵不止,坐着的女孩一臉痛苦的表情,面部肌肉不停的抽搐,一種危險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我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但是我知道這兩個人中必然會有一個死去。
漸漸的,有一些雜音傳進了我的耳中,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聲音,就好像收音機調台時候的那種雜亂的電流聲吧,不過,這種聲音似乎是随着那個站着罵人的女人嘴唇張合而改變着頻率。
坐着的那個女孩兒被綁在身後的手似乎動了一下,不,不是一下,仔細看去,她的手指似乎一直在動,應該是在悄悄地解着捆在手上的繩子。
其實我覺得坐在椅子上的那個女孩兒真的是挺可憐的,那個年代啊,多少好人被迫害,即便是真的有什麽錯,面對的也應該是司法機關的法律懲處,而不是這樣類似于私刑一樣的辱罵指責。
現實生活中,總有人喜歡去欺負老實人,因爲老實人就總是沉默,被人欺負了,也不反抗,隻知道躲在角落裏獨自落淚。不過,真的不要以爲那些老實人就可以任人欺辱。魯迅先生怎麽說的來着,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我們姑且稱呼那個站着的女孩兒爲女孩兒甲吧,那麽那個椅子上的就是女孩兒乙了,沒辦法,兩個人擁有同樣的容貌,我隻能如此去區分。
捆着手腕的繩子,落到了地上,面部肌肉不停抽搐的女孩乙一隻手從後面抓住了椅背。然後,隻是一瞬間的功夫,她站起了身子,掄起椅子狠狠的砸在那個喋喋不休的女孩甲身上。一下、兩下,在女孩甲被砸倒的同時,木頭椅子也成了碎片。
仇恨的力量,真的是不容小觑啊。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竟然能硬生生的把一張椅子砸碎。甚至就連手上抓着的部分都被她甩了出去。
女孩兒甲倒在了地上捂着肋骨的位置不停的翻滾着,她的臉上再沒有了剛剛的嚣張跋扈,留下的隻是痛苦和驚懼,似乎她從沒想過那個被她捆在椅子上,不停辱罵都沒有還嘴的女孩兒會有這麽大的膽子。
可是,事情還沒有完,女孩兒乙從旁邊的地上拿起一個方形的玻璃瓶子,就是我們常見的那種腐乳瓶子。她跨步騎在女孩兒甲的身上,舉起瓶子對着女孩兒甲的腦袋狠狠砸了下去。她的臉上,是已經出離了憤怒的瘋狂。
瓶子碎了,裏面灰黑色的東西流了出來,女孩乙抓起那些摻雜着碎玻璃的灰黑色的東西就往女孩兒甲的口鼻裏塞,然後用手死死的捂着她的口鼻。女孩兒甲像所有被悶死的人死前一樣拼命的掙紮着,最後,不動了。
整個畫面,似乎就這麽靜止了下來,緊接着,一抹藏藍色開始在這黑白的畫面中擴散。是的,擴散!原本女孩兒甲隻有一條腿上穿的是藏藍色的警服,現在,半邊的腰部,也變成了藏藍色的警服。
再然後,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來,化作了一片白芒,然而當白芒散去的時候,這間排練室居然恢複成了先前的樣子,依舊是單調的黑白色,女孩乙依舊滿臉痛苦的被綁着手坐在椅子上,女孩兒甲則依舊站在椅子前喋喋不休的說着什麽。
唯一不同的,便是女孩兒甲腰側那片多出來的藏藍色。
原來,那種融合,是這樣的麽?怪不得說如果畫面上的人變成了失蹤的人,就沒救了。如果我沒有來這裏的話,那麽這場慘劇會不停的繼續下去吧,每一次,白冰的身子就多顯現出來一分當她全部顯現出來替換了女孩兒甲的時候,也就是她被永久的囚禁在這裏的時候吧。
“好了,停下吧。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就算你心中有仇恨,你怨恨的人,大概也已經死了吧。”這話,我不知道是對誰說的,站着的或者坐着的,我甚至不知道她們哪個才是這裏的主體。
董奶奶說,武千潔失蹤前挨過批鬥,還老被李香香單獨羞辱,那麽我看到的又是什麽呢?我們挖出的,是武千潔的屍體,那麽死掉的那個應該才是武千潔。然而,在這裏,死掉的卻是批鬥人的那個。
按董***說法,死的應該是李香香吧。那麽究竟是誰批鬥誰,又是誰打死了誰呢?是武千潔自己批鬥自己,然後被批鬥的自己打死了批鬥人的自己麽?這也未免太荒唐了吧。
“仇恨?”黑白色的空間中,突然想起了一個充滿怨毒的女人聲音。“我的仇沒有人給我報,我的恨,沒有人給我了,你就這麽一句話,就想讓我放下仇恨?好,好得很!你們這些男人就會說一些花言巧語……既然,你說讓我放下仇恨,那麽……我的恨,就用你的命來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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