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有一句話,怎麽說的來着,戀愛中的的女人,智商爲零,顧得上情人,就顧不上姐妹了。通常他們私會的時候,索文卿都會給我幾十文錢,讓我自己在昆城裏溜達,一開始的時候,我還是真心挺高興的,畢竟,我來昆城玩的機會并不多,而且,以前每次來,荷包裏的銅闆都不超過十個,現在好了,索文卿那麽大方,我可以想吃幾個肉包子,就吃幾個肉包子了。
一個人閑逛的時間長了,難免也會認識一些新朋友,沈睿之,就是我在這座城裏的第一個朋友。他是一個讀書人,而且并不像索文卿那樣衣衫華麗,就隻是個普通人家的孩子。那天我閑逛的時候遇到了暴雨,在一個屋檐下避雨的時候認識了這個酸不溜丢的家夥。
這是個不老實的小子,那雙賊眼一個勁兒的往本姑娘身上瞟,你說他看就看吧,我又不會少塊肉,可是他就是不敢正面看我,隻是偷偷的,用眼角在我身上瞄。最後還是本姑娘先開口和他說的話。然後,這小子就結結巴巴的跟我答話,滿口都是姑娘、小生、失禮什麽的,說實話,比起風趣程度,他可是差了索文卿好大一截,不過,那種呆呆的樣子也是蠻可愛的。
再往後,事情就朝着我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了。我居然也開始期待進城的日子,不是以前好玩的期待,而是和阿卓一樣,期待着能去見到某個人。
可是,不知道爲什麽,家裏讓我和阿卓進城的機會越來越少,甚至有時候都是在我們兩個強烈的要求下才準許我們進一次城。後來我才知道,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我和阿卓的事情,被一些寨子裏的人看到了,告訴了我們的阿爹阿媽,他們怕我們被城裏人騙了,所以,才不給我們進城的機會。
那一次,我們足足有一個多月都沒有去過城裏了,阿卓每天都是望眼欲穿的等着一個機會,甚至有一次我跟她一起玩的時候,還看到她從衣袖裏抖出了一點白色的粉末,我問她那是什麽,她說是鹽巴,家裏的鹽巴吃完了,她就可以進城去買了。
可是就在那一天,我和阿卓嬉鬧過後,回到家中,卻意外的發現家裏的氣氛非常的凝重,而且,有一個我沒有想到的人出現在了我的家裏——沈睿之。
用阿爹的話講,他也是好久沒見過膽子這麽大的城裏人了,要知道我們的寨子并不歡迎城裏人,不論是滿人還是漢人,都不歡迎。而那些人也都很自覺的會繞着我們的寨子走,但是那一天,他卻來了,而且很直接的說要找阿青的父親。
在我的印象中,沈睿之一直是個唯唯諾諾的笨小子,幹什麽事情都不幹脆。卻沒想到這一次他竟然如此的大膽。
沈睿之到我家的目的很明确,他是來向我阿爹求親的。那天最後,阿爹還是趕走了沈睿之,說實話,看到他灰溜溜的離開,我也挺心疼的,可是他離開之前卻猛地抓住我的手跟我說:“阿青,你放心,我不會放棄的……”
果然,沈睿之這個憨小子沒放棄,一次又一次的跑來求親,最後一次,還被我阿爹給打了一頓,最後,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決定和那憨小子私奔,可是讓我沒想到的是,當我背着我的小包袱趁夜溜到寨子門口的時候,阿卓竟然也背着一個小包袱溜了出來。她竟然是也要和人私奔。
當我們一起溜出寨子後,我們看到了沈睿之和一個我并不認識的小夥子,阿卓說,那個小夥子是索文卿的書童,是索文卿派來接她的說實話,看到阿卓那一臉幸福的樣子,我覺得有點别扭。
索文卿和沈睿之不一樣,他從來沒有到寨子裏提過親,而且,私奔的事兒,居然都不親自來,而是讓自己的書童來,我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不過,那畢竟是阿卓的事情,而我,隻要那個憨小子對我足夠好,那就好了。
當我和憨小子到了他家裏後,意外的發現我的小包袱裏居然躺着一封信,還有一些銀子。信是阿爹寫的,我認字不多,阿爹認字也不多,有的地方幹脆就是畫出來的,阿爹的信上說,他早就知道寨子裏那個家關不住我,知道我遲早會離開,阿爹沒打算追我,他隻是希望我既然走出了這一步,就不要後悔,和那個憨小子好好的過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有阿爹的祝福,我和憨小子沈睿之的日子過的非常的開心,他是個窮書生,家裏也沒有什麽親戚,我們辦了一個很簡單的婚禮,就在一起過起了日子。說起來,婚禮的第二天,沈睿之還不顧我的阻攔,抱了一壇女兒紅去送給我阿爹,這次倒是沒挨打,隻是被阿爹灌得當晚連家都沒回。
我們的日子,也算清苦,憨小子除了讀書沒有什麽别的本事,平時教教私塾,也算有些進賬,我則有空就去城外砍柴,或者打點野物什麽的,賣點錢補貼家用。不過,我們都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人,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憨小子說要給我取一個漢人的名字,他說金是一個很尊貴的姓,他要我姓金,因爲我在他心中就是那麽珍貴,而我們是在傍晚認識的,然後又是在夜裏私奔,所以,他給我取的名字,叫做“此夕”,從那天起,我的名字,便不再是“阿青”而是“金此夕”。
說起來,自從進了城,我和阿卓的聯系就越來越少了,畢竟,不管以前如何,進城以後,我就是一個窮秀才的老婆,而阿卓則成了富家公子的三夫人。
沒錯,是三夫人!那個索文卿早就有了家室,卻一直隐瞞着我們,直到那天阿卓進了他們家的門,才知道自己不過是個老三。一開始的時候,阿卓還總是挂着一幅笑臉,可是後來我每見她一次,她臉上的愁容就多一分。
那一天,我剛剛從集市上賣完野物回家,就看到憨小子急沖沖的沖了進來,他拉着我的手,跟我說,阿卓出事兒了。
阿卓,曾經寨子裏最美的姑娘,昆城最大的富豪索家的三少奶奶她死了,死在一個那麽下作的地方!我親眼看到他們把阿卓滿是鮮血的**屍體從青樓裏擡出來的時候,我簡直沒辦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沒錯,你沒看錯,就是青樓!後來憨小子托人打聽才知道,索文卿那個狗東西,喜新厭舊,阿卓過門不過一年多的時間,他就娶了第四房太太。寨子裏的姑娘,性情剛烈,阿卓就跟他鬧,隻是在他臉上抓了一把,索文卿那個人面獸心的東西,就把阿卓給賣進了青樓。
阿卓是剛烈的,她被繩子捆着,接待了她的第一個客人。阿卓不傻,她用好話,騙那客人給她解開繩索,用房間裏的花瓶砸暈了那客人,然後,用花瓶的碎片割開了自己的脖子。
聽到這一切,我渾身上下都在哆嗦,我的姐妹,和我最親的阿卓,居然就這麽死了,**着身子死在那種下作的地方。
憨小子沒有安慰我,而是掄起鼓槌,砸向了縣衙門口那面鳴冤鼓。他說天理昭彰,朝廷一定會還阿卓一個公道。
公道,呵呵,公道……好一個公道!索家的人和官府早就有勾結,那個無恥的縣官竟然說我家的憨小子是巧言詐訟,當堂打了他一百棍子。憨小子隻是個文弱書生,被幾個公差架回家裏,當天晚上就斷氣了。
我沒哭,也沒鬧,從小就是在山寨裏長大的,我不像那些城裏女人一般經不住事。那天晚上,我揣了一把尖刀,摸進了縣官的家裏……可惜,天不佑我,最終,我隻是在他的大腿上捅了一刀。
後來,他們給我定罪,說我意圖謀害朝廷命官,然後從我的家裏找到了被他們活活打死的憨小子的屍首,他們說憨小子是被我害死的,說我和野男人有染,害死了憨小子。
最後,我的判決下來了,木驢遊街,萬剮淩遲。那一天街上的人很多,他們都在看新鮮,是啊,像我這樣被扒光了衣服綁在木驢上的女人,他們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看到一次。他們嘴裏不停地謾罵着污言穢語,罵我是外族的蠻夷野丫頭,罵我是不知廉恥的異族……一些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臭雞蛋,爛蔬菜被他們丢在了我的身上。我想要罵,罵這些城裏人,罵那些貪官污吏,可是我什麽都說不出來,我的嘴早就被他們堵住了。
人們在罵着我,扔着我,還在周圍不停的叫好。我似乎看到了阿卓在天上沖我招手,阿卓,她是在等我了麽?
木驢在城裏轉了足足半天,當我被押到法場的時候,已經隻剩下半口氣了,我不知道是該恨他們,還是該感謝他們,當他們把我綁在木柱上準備行刑的時候,阿爹,帶着附近寨子裏的鄉親們趕到了。
鄉親們殺了貪官,砍了索家全家,然後,阿爹背着我,逃出了昆城。也就因爲這個,附近寨子的鄉親們全都被迫離開了家鄉,遷到了滇池附近的山裏。
那一路上,我不停的問阿爹,不是有國法麽?爲什麽索家人和縣官還敢這樣肆意亂來?阿爹隻說了一句話:那是他們的國,不是我們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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