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你哥還在家裏?”在從前,村裏人大辦喪事的時候,都會請兩個年紀大的人去幫忙,其中一個是人脈廣,招呼活人的,另外一個則是同樣的時日無多,因而能看到鬼,幫助辦喪事的人家注意那些非人存在的。就以老太太印堂中的黑氣來看,要說她能看到鬼,我真的是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恩,那天我哥被帶走的時候,她還問我帶走的是誰,怎麽長得那麽像我哥,還說讓我去喊我哥出來看。”王梁說着回頭環視了一下這棟大約二百平米的房子,“說實話,有的時候讓我媽說的我也有點發毛,畢竟我哥都已經槍斃了,她還不停的對着空氣說話。白警官,别的我也不多說了,希望你能看在我媽年紀這麽大了的份上,哄哄她。”王梁的臉上露出了幾分乞求的神色,這小夥兒,還是個孝子來着。
“恩,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白冰勉強擠出點笑容,應付了王梁一句,我則趁着這時候,摸出牛眼淚來往自己的眼皮上抹了一點。
“來來來,媳婦,孫子,吃糖,吃糖。”老太太一隻手托着一個糖盒,另外一隻手虛擡着,似乎是有人攙着她似的,把糖盒放在我們面前的茶幾上後,她扭頭對旁邊的空氣說:“棟子啊,你看看,你的老婆孩子終于回來了,這多好啊,以後你可要好好的待他們,别讓我的兒媳婦和大孫子再走了。”
白冰無奈的笑笑,接過老太太從糖盒中挑出來的一顆糖,我卻盯着老太太身邊看個不停。沒錯,老太太并不是瘋了,他的兒子真的還在她的身邊。那個有人攙着的姿勢并不是老太太故意做出來好玩的,一個淡淡的人影就在那個位置上,用手攙着老太太的胳膊。
“奶奶,你先坐,我有事跟他說。”我站起身來,用左手抓住了人影的胳膊,我的左手充滿陰氣,是可以抓到鬼的。抓住以後,不由分說的,我把那個鬼魂拖進了一間卧室裏,關上門,至于那個老太太,就交給白冰來收拾了。
“你,你是什麽人?你想做什麽?”那個鬼影對他媽以外的人能看到他顯然很吃驚。
“我想幹什麽不要緊,你的膽子也夠大的,大白天的也敢到處亂跑,看你的鬼體都虛成什麽樣子了。”我把他推倒在床上,走到窗邊把窗簾拉上,然後從腰包裏取出一張聚陰符,貼在了那個鬼魂的腦門上。鬼魂先是一臉的驚詫,然後則是一種非常舒服的表情。我沒有打擾他,任由他在那裏陶醉,足足過了兩分鍾,那個鬼魂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謝謝,好久沒有這麽舒服了。”
“你不用謝我,現在謝我可能還有點早。我是想來找你問一些問題的。”我沒跟他見外,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今天我出來沒有帶妙法千五村正,不過我并不怕他暴起發難對我不利,有小詩在,他敢有任何異動,小詩第一時間就會給我砍了他。
“找我?什麽問題?你早就知道我的存在?”鬼魂很詫異的看着我,似乎不相信我早就知道他似的。
“你是王棟,是吧,先給我說說這是什麽情況,爲什麽你會留在這裏,你看不出來你媽就快死了麽?以你的鬼魂之體,長期和她接觸,你是嫌她活的太久了麽?”有些鬼魂,并不是存心害人,隻是下意識的跟在自己的親人身邊,但是他們并不知道這樣做會給自己的親人帶來怎樣的影響。
“我,我知道啊,可是我走不了啊。”王棟聽到我的話先是呆了一下,然後滿臉沮喪的說:“大師,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吧,我也知道這樣對我媽不好,可是我走不了,你幫幫我吧。”
“你先别着急,慢慢說,先告訴我你是怎麽死的?”看着他那張臉,我估計他也是個背屈含冤的。
“我,我也不太清楚我是怎麽死的。”王棟撓了撓頭,一臉不好意思的說道。
“啥?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怎麽死的?”這貨也特麽太糊塗了吧,“不過也是,你在進法場之後,就吓昏了,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也正常。”
“法場?什麽法場?”王棟居然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你不是被法院判了死刑,然後被槍斃的麽?”我的語氣很平淡,說實話,如果他告訴我他不是被槍斃的,我一點都不會覺得稀奇。
“我,我一個奉公守法的公民,怎麽會是被槍斃的?我記得我好像是睡死過去的,那幾天公司的事情很多,史三柱莫名其妙的死了,公司裏亂糟糟的,我是他的老同學,又是主管,我得負起幫忙維持公司秩序的責任來啊。所以每天我都忙到很晚,那天應該是我休息吧,我想多睡一會,然後就聽到外面吵吵鬧鬧的,不知道在幹什麽,好像還有人走進我的卧室,把我老婆還是誰給帶走了,可是我就是睜不開眼睛。過了不知道多久,我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然後我發現我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個透明人一樣,我老婆,我兒子,我弟弟,他們都看不到我,隻有我那個有點老年癡呆的媽能看到我,可是她說我還在,也是沒人信的,畢竟都知道她是老年癡呆。我想拿什麽東西也拿不到,就好像自己是個影子似的。”
“那後來呢?你知道你是鬼了麽?”睡死過去,這可是比趙穎颍那個還讓人無語。
“想不知道也不行啊,我說話,我弟弟他們是聽不到的,但是我能聽到他們說話,我聽到我老婆說沒想到我居然會去殺人,還說給我收屍買墓地什麽的,我還聽到我弟弟勸我老婆别走,聽到我媽怒罵兒媳婦不守婦道,可是我什麽辦法都沒有。當他們把我的遺像供起來的時候,就算我不願意承認,但是我也清楚,我已經死了。”王棟長歎了一聲,“而且,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我都離不開這棟房子,我那老婆也真是絕情,就這麽走了,一年了,都沒回來看我媽一眼。”
“你不能怪她。”我無奈的聳了聳肩,“當一個女人,知道你和老闆的老婆通奸,并且親眼看到視頻裏,你們一邊做那事兒,一邊商量如何害死你老婆史三柱的時候,就算她再愛你,也會受不了的。”
“你,你說什麽!?你說我和馮曉婷通奸!?诽謗!這是诽謗!”聽到我說的那些,王棟猛然間激動了起來,他面目猙獰的沖我大吼着,甚至用手掐住我的脖子沖我吼:“胡說八道,胡說八道!我已經死了,你們給我頭上潑髒水就算了,爲什麽連曉婷也要害!爲什麽!”
“啪”我一揚手就打開了王棟的兩條胳膊,這樣虛弱的鬼魂,甚至沒有讓小詩出手的必要。“陷害你的又不是我,你沖老子發什麽火,再說當時那個視頻拍的很清楚,承上法庭之後,幾乎沒有任何辯駁的餘地,而且在史三柱的死亡現場,他們還發現了大量你的指紋。”
“不,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我和曉婷是清白的,我們是清白的,雖然我很喜歡她,可是我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三柱和我老婆的事情。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事實,似乎讓王棟崩潰了,他跪在地上,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不停的碎碎念叨着。
“事情就是這樣,否則,你老婆應該也不會那麽絕情吧。我知道你接受不了現實,但是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我現在做的事情,就是要給你們四個報仇,還你們清白。”
“四個?”王棟擡起頭看着我,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絕望,“都,都哪四個?”
“史三柱,趙穎颍,馮曉婷,還有你。”依舊聳聳肩,這個現實對他來說可能有點殘酷,“我找到了史三柱和趙穎颍,也看到了馮曉婷的殘念,史三柱他們兩個倒是知道不是你幹的,可是馮曉婷,我估計她現在非常恨你。”
“爲,爲什麽?爲什麽曉婷會恨我?”王棟用一種略帶希冀的目光乞求着我的答案。
“因爲你在法庭上表現的格外幹脆利索,法官問你什麽你就說什麽,對于馮曉婷買通你殺人的事情供認不諱,甚至還主動給警方提供證據,而馮曉婷,她直到被槍斃前的那一刻都在喊冤。”我輕輕的歎了口氣,王棟則早已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