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手術台上,我的身體失去了知覺,腦子卻沒有一刻停歇過,妙法千五村則,歸蝶,我一次次的入魔都是因爲你麽?那麽,之前跟我說話的那個魔王也是你麽?我該怎麽處理這把刀呢?抛棄麽?有些無奈,那把刀就好像是毒品一樣,一旦沾上了,就讓人無法放下。因爲有了它,我才可以和那些妖邪們對抗,可以無懼出現在我身邊的妖魔鬼怪。如果沒了這把刀呢?我還剩下什麽?符紙,陸不同研發的裝備,以及自己僅僅擁有的那麽幾個法術。靠這些,我能把我的陰倌之路走下去麽?
我,好像有點過于急于求成了。一直以爲自己很牛逼,可以斬妖除魔,一直以爲自己已經是個陰倌,可以拍着胸脯說“有鬼怕什麽,交給我”。可是事實是什麽樣子呢?一旦離開了那把刀,我就被打回了原型。單純以外物強化自己,終究不是長遠之計。看來這次事情之後,我有必要放下一切工作,好好的進行一下修煉了。
當我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有好多人圍了上來,老爸老媽,白冰,瞎子,靜兒,高靈韻等等,甚至還有月光宗春。可是我沒有看到玉思言。對啊,我是看不到她,玉思言受的傷并不比我輕多少吧,可是我的手術室外有這麽多人守着,而她呢?“玉,玉……”我的神智依舊是清醒的,身體卻麻木的很,麻木到我甚至連話都說不完整。
“玉思言那邊,有小權盯着呢,你别擔心了。”白冰雖然這麽說,臉上挂滿了擔憂的神色。
“傷……”我想問她的傷到底怎麽樣了,在那間休息室裏,我看到過玉思言的傷口,那道傷口幾乎把她的後背劃成了兩半,隻是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白冰,你就别騙他了,我認識蛤蟆這麽多年了,他并不是一個受不起打擊的貨。”瞎子拍了怕白冰的肩膀,似乎是示意她不要再隐瞞什麽了。“玉思言現在還在搶救,她的傷非常的重,嚴重失血,而且刀口很深,深到傷到了脊椎。大夫說他們不知道能不能救活那個女人,就算能救活,她的下半輩子,可能也隻能依靠輪椅了。”
“什……麽!”我的手開始顫抖,玉思言的脊椎受傷了麽?這輩子都可能再沒辦法站起來了麽?是我,是我造成了這一切,是麽?是我的意志薄弱,被齋藤歸蝶影響了心神,是我,都是我,都是我這個沒用的家夥……眼睛,開始濕潤,除了眼淚,我甚至沒有其他辦法來表達我的自責。
護士把我推到了病房裏,老爸和白冰一起,把我搬到病床上,對這一切,我毫無感覺,我隻知道自己是個傻逼,是個弱者,是個可能毀了同伴一聲的混蛋。
“蛤蟆,給你看看這個。”瞎子破着腳,湊到我的床邊,舉起手機打開一個視頻給我。視頻中,玉思言趴在手術台上,一邊吊着血袋,一邊用慘白的臉對着手機屏幕。“張秦,你一定要在第一時間把我的事情告訴沈浩,把這段視頻給他看。”玉思言的聲音很虛弱,但很清晰,“沈浩,我知道你現在在自責,可是,你要知道,那并不是你的錯。我,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着看到你,不過我知道你現在已經在自責的發抖。傻,傻瓜,不管我是殘廢了,還是沒能從手術台上走下來,你都不需要如此自責,因爲,這就是我們的宿命。”玉思言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凄美的笑容,“野狗終須山上葬,将軍難免陣前亡。自從加入特别行動組的這一天,不光是我,你和張秦也應該做好随時死去,随時面對戰友死亡的心理準備。雖然我們從來都不被政府所承認,但是這個組織裏的任何一個人,都是抱着守護普通人的心思在拼命戰鬥。如果我死了,請,不要悲傷。你要做的,是連我那份責任一起扛在肩上。繼續走下去。好羨慕你們這些會法術的人啊,像我這樣的,就算功夫再好,就算有個和火語并稱的綽号,也終究隻能算個内勤。沈浩,把我那份責任,一起擔起來,我相信,你能做的,比現在的我倆,更出色……”玉思言的笑容,定格在了畫面上。
視頻,就隻有十幾秒的時間,我卻感覺到一種無比的漫長和沉重。我之前,是太幼稚了麽?一直以來,我就把加入特别行動組當做是一種交易,我幫他們幹活,他們幫我提供對付貝組織的幫助。而那些降妖除魔的事情,多半,我都隻當做是一種工作,而不是一種責任。可是,這個女人,她爲什麽能如此堅強,在自己生死未蔔的時候,還來向我說教,告訴我要做好面對死亡,面對同伴死亡的準備,告訴我即便她死了或者殘了都不是我的責任,而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這是爲什麽?責任,是責任麽?回想過去的種種,相比這個女人,我真的是好幼稚,幼稚到以爲我所經曆的這一切隻是一個遊戲,一個故事,而我是遊戲的玩家,是故事的主角。在我的思想裏,隻要我能一路走下去,一切困難就都可以迎刃而解。可是,事情真的是這樣麽?回想一下過往的一切,多少次我都是靠着運氣熬過來的,可是,幸運女神會一次又一次的眷顧我麽?會不會有一天我也會像玉思言一樣,被推進那個生死未蔔的手術室,等待自己未知的命運呢?
“沈浩先生,請你振作起來,玉小姐的話你都聽到了,她絕對不會願意看到你現在迷惘的樣子!”床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正是用《妙法蓮華經》救下我的月光宗春。在月光宗春的身後,淺井市雙手捧着一把刀,就好像歸蝶那樣捧着。
“月光宗春先生,對不起。”我慘然一笑,也許是麻藥的勁兒開始過去了吧,身上漸漸的有點知覺了,舌頭,也開始靈活起來。“我們本來是負責安全工作的,沒想到卻接連的死人,丢東西,到最後,還需要月光先生出手來救我。真的很慚愧。現在我和玉思言都受了重傷,張秦的腿傷也還沒好,我會向省廳報告,請他們派更加強力的成員來協助你們完成這次展覽。”
“沈先生過謙了,敝人從來沒有怪罪沈先生的意思。隻是關于沈先生這把刀,敝人有個不情之請。”月光宗春說話的時候,淺井市已經捧着那把妙法千五村正走到了他身邊。“剛剛在沈先生動手術的時候,我和阿市對這把刀進行了一下鑒定,我們現在基本上可以确認,這把刀,就是傳說中我們尾張國的英雄,織田信長公的佩刀——妙法千五村正。村正在日本,一直有着妖刀的稱号。以宗春當時所見,沈先生是被這把妖刀反噬,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在沈先生養傷的這段時間,我希望能把這把妙法千五村正放到我們的展廳之中,一是進行展覽,二是暫時讓沈先生脫離妖刀的影響,沈先生這次受傷很重,繼續留着這把村正在身邊的話,我擔心會有更嚴重的事情發生。”
淺井市捧着那把刀,她的眼中卻流露出一種異乎尋常的神采,應該怎麽形容呢,我也說不出來,該用狂熱來形容麽?感覺她就好像捧着自己的親人一樣。不過,這個也并不稀奇,她對織田信長那一家子的東西好像有一種異乎尋常的偏愛。不然也不會在十兵衛**的時候還留在那個展廳。也許,她的祖上是織田家什麽人吧。
“沒那個必要。”我勉強想撐起身子,卻被瞎子一把按住了,“别亂動,你的傷很重。”“好了,我知道了。”微微點點頭,伸直身子,長長出了一口氣,“這把刀,是我的戰利品,我不會交給任何人的。”
“沈先生,敝人不是那個意思。隻是現在,沈先生受傷住院,把它留在身邊也是個不安定的因素,如果這個時候,這把妖刀再作怪,以沈先生的身體狀況,我怕它會危及沈先生的生命。”月光宗春的臉上,寫滿了真誠。
“就是因爲這樣,我才不能讓你們把它拿走。咳咳……”很努力的想要擡起手臂,可是身上沒有一點力氣,“這把刀,的确是一把妖刀,會迷惑人的心智,也正因爲這樣,我必須把它留在我的身邊。現在,它的花招我基本上都見識過了,它再想對我做點什麽,也很難了,如果落到平常人的手裏,真不知道他們會拿這把刀做出什麽事來。尤其,還有那個人的事情沒用弄清楚。”
我對着月光宗春眨了一下眼睛,後者立刻會意,知道我說的是明智十兵衛,長歎一聲,點點頭,讓淺井市把刀放在了我的身邊。“那,沈先生,一定要盡快好起來,不管遇到什麽事情,我們都要把原定的七日展覽期做足,我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