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有個姓毛的老光棍,四十好幾了,還是孤身一人。這家夥想着拿了這筆錢,幹上一半年的自己也就成了個萬元戶,能風風光光的娶個老婆,就應下了這個差事。
老光棍上了崗,頭兩天都沒什麽事,屍體燒的安安穩穩的。可是第三天晚上,住在烏山附近的人都看到了烏山頂上,火葬場裏火光沖天,可是已經有專家給解釋過了,大家也都沒在意,畢竟那時候的專家還不是現在的磚家。
第二天,第一個進入焚屍間的火葬場工人被吓得尖叫一聲當場昏了過去。其他人紛紛跑進焚屍間一看,卻見到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形站在焚屍爐旁邊,身上的皮膚不翼而飛,滿眼都是鮮紅的肌肉,青白的筋絡,淡黃色脂肪。而且,那個人形雙手背後,做出一個反手抱着人的姿勢,就那麽直挺挺的站着,有膽大的上前探了探鼻息,發現那人早已死去多時。
無皮人的腳下散落着一些衣服碎片,有人從破碎的衣服裏掏出證件來一看,這個慘死的無皮人正是貪圖錢财,在火葬場加夜班的老光棍。
從那以後,近二十年的時光,烏山火葬場,再沒有人加過夜班。
……
瘸腿老頭從抽屜裏摸出一個酒瓶,抿了一小口,眼光在我們三個身上掃了掃,“我這老頭子,是沒辦法,無兒無女,腿腳又不好,找不到什麽謀生的活計,才在這火葬場看個門。這大半夜的,除了這門房,就算放個茅,我老頭子都要到場子外面去,可不願意踏進那鬼地方一步喲。”
我和瞎子、白冰三個人面面相觑,白冰剛剛說我們是隔壁祁陽市的人,可是實際上我們都是土生土長的江東人,卻從來沒有聽說過老頭口中這個火葬場的故事,尤其是瞎子這個立志做陰倌的家夥,從眼神裏可以看得出來,就算他也沒聽過這個故事。保不齊,這故事就是老頭編出來吓唬我們的。
羅老頭見我們三個人都沒說話,“嘿嘿”的幹笑了兩聲,“年輕人,都吓壞了?老頭子年輕的時候也和你們一樣膽大,哪裏都敢去。結果,還不是折了一條腿。聽我的勸,以後别做什麽驢友了,乖乖在家呆着。這大半夜的,你們要是在山裏出點什麽事,家裏人,該多心疼啊,就像那個小吳。”
羅老頭看似善意的勸解,在我聽來總覺得有點不是味兒,還就像小吳,怎麽聽都有些威脅的味道。
“大爺,這個故事……”我還想跟老頭說點什麽,卻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噗!”的聲音,我和老頭同時扭過頭去看,卻見白冰滿臉通紅的站在那裏,有些局促不安的樣子,左手若有若無的按在了小腹上。
“我去,惡婆娘,你這屁也太吓人了吧。”我現在不是階下囚,隻要有奚落這個惡婆娘的機會,我就絕對不會放過。
“滾!你沒放過屁還是咋的!”惡婆娘狠狠的白了我一眼,湊到羅老頭身邊略有點不好意思的問:“大爺,廁所在哪裏啊?我想去方便一下。”
“這……”羅老頭沉吟了一下,用手指了指外面,“你就在外面的草甸子裏解決一下算了,你們又說看到着火了,這火葬場夜裏不太平,少往深處去。”
“那個……大爺……”白冰忸怩的擺弄着衣角,一副小姑娘的羞澀模樣,“我終究是個女孩子,在外面……大爺你還是告訴我吧,大不了我讓那個白臉蛤蟆在廁所外面等我,不會出事的。”
羅老頭思考了一下,最終把廁所的方向指給了白冰,還叮囑她一定不要到處亂跑。
出了門房,我和白冰對望了一眼,相互點點頭,向着火葬場深處摸了過去,瞎子則留下來盯住羅老頭……
肚子疼什麽的,一開始就是個借口,所謂的放屁聲,不過是白冰把手背湊到嘴上吹出來的罷了。其實,作爲刑警隊的副隊長,這火葬場白冰是來了不止一兩次的,隻不過平時來的時候多是公務,衣着發型也和今天大爲不同,所以看門的羅老頭并沒有認出她來。
輕車熟路,白冰帶着我一路走到了焚化間外。之前我們在外面看到了火光,而且是三個人都看到了,絕對不可能是什麽幻覺,火葬場裏和火關系最緊密的,無疑就是焚化間。
也許是性質特殊,火葬場建成二十年,從來沒聽說過這裏有什麽失竊的案件,所以火葬場裏除了一些辦公室,基本都沒有鎖門的習慣。當我和白冰蹑手蹑腳的走到焚化間外的時候,焚化間的門還兀自開着一條腳掌寬的縫。
之前羅老頭說過,火葬場裏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人,我有點想當然的就想推門進去看看,卻被白冰一把拉到了門邊。沒等我說話,她先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指了指耳朵,示意我先聽聽裏面有沒有不對勁兒的聲音。
我閉上眼睛側耳傾聽,還真的聽到些許古怪。焚化間裏傳出來的聲音,很微弱,而且有些發悶,似乎是火焰燃燒的聲音,但是悶得很古怪。白冰顯然也聽到了這種聲音,從腰間的随身小包裏取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鏡子,一點點伸到了門縫處。
我突然對白冰有些刮目相看了,看來她确實有兩把刷子。
鏡子中,反射出了焚化間裏的景象——月光照耀下的焚化間,一個人也沒有,看上去就像個幹淨的鍋爐房,三座焚化爐裏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并沒有火焰在燃燒。奇怪了,剛剛聽到的聲音又是什麽呢?
确定了裏面沒有人,白冰收回了鏡子,擡腳走到了門前,可是她的臉剛剛湊到門縫前的時候,整個人就好像被雷擊了一樣,迅速的縮了回來,一隻手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另外一隻手則是死死的抓住我的胳膊,兩隻大眼睛裏滿是驚恐。
我讓白冰弄了個莫名其妙,這惡婆娘怎麽了?不是裏面空無一人麽?怎麽就好像被吓到了似的。
我把她往後拽了拽,用力把她的手從我胳膊上掰下來,倒不是我不憐香惜玉,隻是這惡婆娘力氣太大了,再讓她抓一會,我胳膊上非廢了不可。
靠着牆,往門縫那裏挪了兩步,我倒想看看焚化間裏究竟有什麽東西,居然能把惡婆娘吓成這樣。
衣角突然被人扯住了,回頭一看,卻見惡婆娘以一種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沖着我不停的搖着頭。我厭惡的比了個中指給她,這臭娘們兒今天這是咋滴了,紅衣女鬼又不是沒見過,一副快被吓尿的樣子,往日的兇悍勁兒是不是都用來欺負老百姓了。
一巴掌拍開白冰的手,緩緩的湊到了門縫前。
那一刹那,我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跟在鏡子裏看到的完全不同!整個焚化間裏一片火紅,正中的焚屍爐中正燃燒着熊熊大火,透過爐門的觀察窗可以看到裏面有個黑色的人影在不停的掙紮哀嚎。而在焚屍爐前則站着一個全身沒有一絲皮膚的人形,血液和脂肪時不時的從它的身上滴落到地上。同時,一股巨大的聲浪包圍了我,有爐火燃燒的聲音,有焚屍爐中掙紮者的凄厲慘号,還有焚屍爐前那無皮人歇斯底裏的邪異笑聲……
“媽呀!”我尖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那個站在焚屍爐前的無皮人則是被我的叫聲驚動,轉過身來,沒有眼皮的眼睛向我看了過來。
“桀桀桀桀……”沒有嘴唇的青白牙齒中傳出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無皮人擡起腳向我走了一步,我甚至能看到它腳底的血液粘連在地上拉出了幾條血色的絲線。“皮,皮,他們的都不合适,我要一身合适的皮……把你的皮給我!把你的皮給我!”無皮人突然像蛇一樣,把嘴張大到一個讓人難以想象的角度,嚎叫一聲就向我沖了過來。
我覺得自己的苦膽都要被吓破了,這他媽比那個紅衣女鬼還要惡心不知道多少倍啊!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來,扭頭就跑,跑了兩步,卻想起惡婆娘還癱倒在焚化間門邊。回頭想要拽上惡婆娘一起跑,卻迎面撞上了什麽粘膩濕滑的東西,一股腥臭的味道從鼻孔傳遍整個胸腔,我居然和那個無皮人撞了個臉對臉!
“尼瑪,惡婆娘,老子拉着仇恨走了!”我揚起腦袋一個頭槌狠狠的撞在那無皮人的頭上,也不顧腦袋發暈,扭頭就跑。隻希望那無皮人像紅衣女鬼一樣“癡情”,好讓惡婆娘有時間緩過氣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