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後退了一步,然而就在那一刹那,白冰快速的沖到了我的身邊,整個身子再次撲進了我的懷裏,“噗呲”一聲,刀子入肉的聲音。我驚愕的看着懷中女人的面孔,我不敢相信這竟然是真的。
“你,爲什麽要這樣做?”血的腥味比剛剛更加的濃烈,有什麽粘稠的液體在我們兩個人之間緩緩的溢出,滴落。我抓着她的肩膀把她從我懷裏推出來,她的雙手,握着匕首的柄,而那把匕首的刃口卻深深的插進了她的肚子裏。“傻瓜,你爲什麽要這樣做!”我雙手抓住她的肩膀猛力的搖晃着,然而,她那溢滿鮮血的唇角卻挂上了一抹笑意。
“我……我是個不稱職的女王,爲了自己的情緒,沒有完成女王的使命……但是,但是我想做個稱職的妻子……”她說着伸出一隻手,抓住了我抓着她肩膀的右手,鮮紅的血液把我們兩個的手染得斑駁而凄涼。
“你,你覺得你這樣做我就會開心麽!”我沖她拼命的嘶吼着,淚水決堤一般湧了出來。
“我,不需要你開心……”她把我軟弱無力的手拽了下來,引到了匕首的刀柄上。“你們漢人不是經常說,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總有,總有一個默默奉獻的女人……那麽,我,就讓我,變成你天人路上的基石吧,這,也算是你沒過門的妻子,應盡的義務……咳咳……”
飛濺的血沫噴的我滿臉都是,我感覺自己身上僅存的那點力氣已經被她斷斷續續的話語抽了個幹淨。“惡婆娘,不是這樣的,你别死,我不準你死,我不要做什麽天下人,也不需要你做什麽基石,我們趕緊去醫院,還來得及……”
我想要擡起右手制住她,抱她去醫院,可是她手上力氣竟然比我還大幾分,把我的手往匕首的柄上用力一按,又是“噗呲”一聲,那把匕首幾乎隻剩一個柄露在了外面。
“不要,白冰,你不要再這樣……”白冰按着我右手的那隻手的力氣正在迅速的消退,我想要把手抽出來,她卻用一個滿是哀求的眼神制止了我。“沈浩,聽話!這是我最後能爲你做的事情了,别讓我死不瞑目……”她用那隻比一般女孩兒略顯寬大粗糙的手捏住了我的手,讓我和她一起抓住了匕首的柄,然後她的身子猛地向後一扯,又向前一送。
匕首從血肉中拔出又插進的聲音,讓我的心都仿佛碎裂了。“不要,不要這麽做……”
我的雙腿再也撐不住身子,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而白冰的身子也因爲失去了支撐猛地向前撲倒,跌進了我的懷裏。
她的手,已經再不能握住匕首的柄了,她身上僅存的一點生命力正在随着血液的流逝而迅速消散。她的面色如紙般的蒼白,讓上面沾的那些鮮血顯得格外的妖異。
“别,别哭了……警察們,就快來了吧,别讓他們看到……你,爲了一個壞女人而哭……拿到我的人頭,你,你在公安廳,也會有一席之地了……等你真正成爲了天下人……算了,不說那些了,善待我的部族……劉洋、水冰淩、阿紅,這些人雖然都和你們做對過,但是,那也是因爲我……他們的罪孽,就全算在我身上好了……”
此時此刻,我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了,隻是抓着她的一隻手,不住的點着頭。
“還有,我,我和林逸,準備了那麽久的婚禮……不要讓我們的準備白費。”白冰擡起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衣領,“就好像,田甜把你托付給了我一樣,今天,我就把你托付……托付給林逸了……早早的完婚,讓我,在,在喝下孟婆湯之前,還能,能看到你們婚禮完成的那天……這樣,這樣我,就,就沒有什麽……遺憾了……”
最後的這句話,仿佛燃盡了她所有的生命,當那個“了”字說完後,她甚至都沒有給我拒絕的機會,那隻抓着我衣領的手就松了開來,滑落了下去,而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也永遠的閉上了。
臭女人!惡婆娘!你爲什麽要這麽對我!臨死了,還要算計我一把是不是!你哪怕給我一個拒絕的機會再走啊……抱着漸漸冰冷下去的屍體,除了嚎啕大哭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就算會議室裏已經漸漸的站滿了聽到哭聲趕來的人我也沒有半分顧忌。
白冰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之一,就這麽永遠的離開了我。傻瓜,傻瓜!你以爲你生命的最後一刻讓自己變成我的踏腳石我就會快樂麽?功勳,政績……這些在我看來都是他姥姥的狗屁!既然你作爲女王的使命沒辦法完成,爲什麽不能跟我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
我這小一年的時間,到底是都爲了一些什麽?就隻是陷入到各種各樣的陰謀算計之中,然後和一個原本打算取我性命的女人,莫名其妙的成爲了戀人,最後,看着她在我懷中就那麽死去,還要踏着用她的鮮血染紅的台階向上爬是麽!?
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時候哭昏過去的。當我醒來的時候,上半身就倚在林逸的懷裏,她的雙眼也是一片通紅,腫的好像桃子一樣。
那個侍女蕭子義并沒有逃跑,她向聞訊趕來的鍾三鎮等人說明了白冰的真實身份,順帶講了一個我在絕境中反擊殺死貝組織女王的故事。鍾三鎮說蕭子義在講這些的時候臉上沒有半點表情,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扯淡,可是陸不同卻讓他們把這件事按照蕭子義的供述報了上去。
陸不同很走運,當時白冰也隻是想捅傷他,并沒有打算要他的命,那一匕首是躲開了重要髒器的,再加上我和水冰淩的及時救治,他縫合了一下傷口,又輸了一些血,就沒什麽大事兒了。
對于白冰的死,陸老頭也是頗爲感慨,他那時候見過白冰,自然也知道白冰當時已經虛弱到了什麽程度。
一直在到處尋找白茉莉的瞎子在聽我給他講述了白冰說的話,以及白冰的死亡真相後,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個勁兒的用拳頭往牆上捶。他沒有來安慰我,我也沒有去安慰他。雖然他喜歡的是靜兒,但是白茉莉也是他非常重視的朋友吧,我不奢望他能原諒白冰,就像他不奢望我能讓白冰暴屍荒野一樣。
白冰的葬禮是在第三天早上舉行的。因爲水冰淩告訴我,我給白冰吃下了命魂蟲,而命魂蟲那東西,一旦宿主徹底死亡了,就會開始破壞宿主的遺體,榨幹宿主最後一絲價值,然後去尋找新的宿主。這一點,得到了匆匆從省城趕回來的小種子的證實。
作爲一位女王,她的葬禮簡單到了極點,參加的隻有我、林逸、小種子、因爲沒有逃走并參與救人而受到特别待優待的水冰淩、蕭子義、阿紅、劉洋以及小權和劉語熙。
在和貝組織的鬥争中,有太多太多的警察抛灑了自己的熱血,以至于願意來送白冰最後一程的,也隻有小權和劉語熙兩個。即便是在他們兩個的眼中,白冰的死,也似乎僅僅值得一句:“白隊,走好。”而劉洋則隻是想看看能不能在這裏見到郭萍。
貝組織的通緝并沒有取消,郭萍和任芳娜都還在通緝名單上,不過,他們十有**,是混在火葬場的員工裏,默默的目送自己的女王走完人世間的最後一程吧。
相比之下,阿紅倒是成了最真性情的一個,她抱着水冰淩就隻是哭,好像她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一樣。而曾經的貝組織高層們在這個時候卻顯得格外的淡然,不是那種漠不關心的感覺,而是看穿了一切一般的淡然。
用水冰淩的話來講,就像她終于在牢房裏找到了自己渴望許久的甯靜一樣,他們的女王陛下也隻不過是從滾滾紅塵的苦海之中抽身而退,解脫了罷了。
在白冰的遺體被火化了之後,小種子收斂了白冰的骨灰,她說這種東西還是由她這個老部下來保管比較好,放在我身邊,隻能徒增傷心,她不想再留在這裏感受這種傷感的氣氛,準備當天就坐車回到省城,卻被蕭子義和水冰淩給制止了。
當時守在會議室門外的蕭子義,恐怕是除我之外唯一一個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的人,她也聽到了白冰對我最後的希望。這個闆着一張死人臉,嘴裏就沒說過什麽好話的女人希望我能夠完成白冰的最後一個願望,在白冰跨過奈何橋之前,能看到我和林逸的婚禮。
我和林逸相視一眼,都是一陣沉默,最終我走到了小種子的身前,把手按在了那個嵌着白冰照片的小盒子上。“惡婆娘,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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