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所述,地上都是這些東西,我這樣飛騰出去,不被摔死也要被戳成篩子,但事已至此,哪還有回旋的餘地?就在我裹着風聲萬念俱灰事事休的檔口上,眼瞅着下方平地上有個黑影正順着我飛騰出去方向一陣踏風助跑,驚鴻一瞥發現竟是彩柳,她将一直圍在自己脖頸上那條七彩琉璃物識扯了下來,單手一抖,長條形的圍脖陡然撐開,又見她順風一抛,将這東西抛蓋在了不遠處的地面上——剛好就是我墜落的地方。
我還沒弄懂她這是要幹什麽,一陣沉悶的物體撞擊聲夾帶着鑽心的劇痛便一起湧進我的腦海裏,就這麽一下,瞬息間我嗓子眼一甜,眼睛忽得就灰蒙蒙一片,朦朦胧胧間看見胖子他們三人正向我趕來,然後我倆眼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将軍!将軍!”
短促又急切的呼喊聲在耳邊回蕩,将軍……?什麽将軍?我納悶着睜開眼,卻被眼前的景象悚然一震:沙土翻飛,風嘯雲動,我竟站在一座關城之前的空地上,面前的關城上人頭攢動,黑壓壓一大片,各種叫喊咒罵調侃聲從其間發散出來,不絕于耳;我有點懵,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幾步,不想卻撞到了什麽人身上,我連忙側目一看,見身後站着個面目清秀卻神情剛毅的陌生男子。此人身高八尺有餘,劍眉星目,雙眸靈動,但見他頭戴鳳翅兜鍪、身批冷鍛烏錘甲,手持倆柄寬刃短斧,正目光灼灼的望着我。
這……?
“将軍,城中賊寇人性泯滅,拒守不出,還使這女質陣,将軍當做何爲?”
我一愣,看出來他是在和我說話,不由滿腹疑窦橫生,這什麽跟什麽?什麽将軍?什麽女質陣?
見我充楞,面前這披靡帶甲的武将用手一指,示意我看前方。
聞聽他言,我又轉臉望向面前的關城之上,眼神剛落定便不由得大吃一驚,方才熙熙攘攘的城牆上方這會兒變得詭谲異常——隻見一排排婦孺女眷被推站置女牆上方,不僅如此,這些人還全都被清一色扒光了衣物,赤身露體,迎風沐雨,這會子我眼中隻覺一片白皙。
我心中極爲駭然,這是要幹什麽?于是忙問身旁武将,“這、這是……?”
武将雙手抱拳一躬身,凜然答道:“禀将軍,賊寇以城中老弱病孺做肉盾,阻我軍攻城,還望将軍明示。”
我沒怎麽反應過來,但從他話裏聽出倆個信息,1,我是将軍;2,上面那些光溜溜不同年紀的女人是肉盾。
這……這怎麽回事?
莫名其妙間我低頭一看,見自己身上的裝扮與這武将幾乎也差不離多少,又鬼使神差的回望了一眼他背後。這一望好生讓我震撼,在我倆身後,彙集着一排排同樣面目剛毅、全副武裝的兵卒,全都伏甲屏息。我粗看之下發現騎兵步兵皆有,連綿百丈之遠,愣是望不到頭;并且在離我們最近的地方還半蹲跪着一排排輕甲弓手,規模足有上百人之多,這些人手中的箭镞已然搭于滿弓之上,呈蓄勢待發狀,似乎就在等誰一聲令下,頃刻間便就能萬箭齊發,穿雲射日。
我見這陣仗心中陡然一寒,忙沖這些人擺手道:“住手!别沖動!有話好好說!”
身旁的武将聽我這麽一發喊,眼中波光忽得一沉,我還沒來得及和他解釋,就聽得遠處城牆之上傳來一陣吵雜之聲,我忙循聲望去,見城牆上的兵卒這會兒正推搡着個女子直往城牆上站。
這女子身穿廣領交袖短襦,系淡殷色長裙,胸腰皆束着帛帶,這裝扮倒是不足爲奇,可我一看到她,還是猛然間就愣住了。
曹、曹雪?!
被推上城牆的女子居然是曹雪?!
我駭得不知所措,忙舉起右手想朝城牆上喊話,這他娘是怎麽了啊?什麽情況啊?卻不想手剛擡起,背後那一字排開的弓手突的齊刷刷拉弓舉箭,我一看這還了得,這不是誤會了嘛!忙轉身擺手讓他們别沖動,我可沒下任何指令啊!
沒承想,我這手一擡一放,竟然被這些傻子兵當成了進攻号令,我話都還沒飛出嗓子眼,就聞得四野裏一陣弓弦顫動之音轟然頻鳴,這些由牛筋制成的弓弦在制弓之初還反複浸泡過牛脂牛油,滿弓時的韌度強度那叫一個彪悍。這會兒百弓齊發,霎時間有如山塌地陷,我頓時覺得天地間陡然一暗,連頭頂的陽光都像是被這片箭潮飛蝗所遮蓋,黑壓壓一大片陰影像張臂飛舞着的巨副死神,自我身後急速向面前的關城方向壓去。
不要啊!
我暴喝一聲,醒轉過來,還沒弄清楚狀況臉上就着實挨了誰一巴掌,正懵着,胖子的聲音鑽進耳朵裏。
“嘿,有沒有好點?”
然後是彩柳的聲音。
“恩。”
“醒了醒了!”小葉的聲音也有了。
我捂着發燙的臉頰勉力睜開眼,恍然發覺原來又是噩夢一場,想問他們點什麽,卻累于周身劇痛不止而開不了口,我這才想起我方才從城牆上一躍而下,于是也顧不上說話,忙低頭檢查自己上下,看看哪裏有血窟窿。
胖子見狀嘿嘿一笑:“老唐啊,别瞎折騰亂摸了,剛才哥給你檢查過了,沒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