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我歎了口氣,往地上一坐,點起支煙來。
胖子聞言奇道:“嘿?你們進洞老半天,就撿坨屎回來是要幹什麽?難不成這東西還值幾個錢?”
查四搖搖頭,但馬上又點點頭,我對胖子說道:“這東西确實是糞便,不過醫書上稱之爲夜明砂,也叫天鼠糞,是種按年份區分的珍貴藥材,現在上百年的一克都難求。”
胖子半信半疑,一旁的小陳抖聲問我,“……既然這麽值錢,那……這是、這是什麽東西的糞便啊?”
我知道小陳在擔心什麽,便安慰他道:“哦,這夜明砂啊,其實就是蝙蝠糞。”
蝙蝠糞确實是種名貴的藥材,不過一般來說上好的蝙蝠糞都是呈棕褐色顆粒狀的,并且沒有任何氣味,千年級别的聽說呈金黃色帶茉莉香,不過那種稀罕貨見過的人也沒幾個,另外蝙蝠靠吃昆蟲爲生,在它們的糞便裏經常能找到許多有光澤的昆蟲頭部、眼睛和沒有消化掉的小翅膀,一眼望上去全是由這些東西折射形成的小亮點,故美名曰夜明砂。
小陳一聽原來是隻是蝙蝠,頓時松了口氣,像是在對我說,又像是在喃喃自語安慰自己:“哦,這深山老林的,有山洞有蝙蝠也還正常,正常就好,正常就好。”不過話才說完他馬上又問我道:“唐、唐哥,是……是什麽樣的蝙蝠啊?你們有沒有看見?有沒有尖牙利爪?是不是……吸血的?”
方才手電光柱下的景象我現在還記憶猶新,據說在非洲有種靠吸食人畜等活物鮮血繁衍存活的蝙蝠,長相醜陋,生性兇猛,跟飛蝗似的尤愛成群結隊的捕食,很是恐怖。我有幸見過那類血蝙蝠的照片,這會兒在腦海裏對比了一下,感覺并不像——都不說像了,簡直跟背後山洞裏的有着天壤之别。
我旋即搖了搖頭,和查四對視一眼。“是狐蝠。”查四說道。
小陳似乎沒聽過這個種類的蝙蝠,正等着查四解說解說,我打斷查四話頭問他道:“除了這個山洞,還有其他路沒?你去找找看,繞一點也沒關系。”
倆害相侵取其輕,能把穩一點就盡量把穩一點爲好,我是這樣想的,之前着急趕路是爲了能把染了熱害病的同事趕緊帶到考古隊救治,現在也沒這個必要了,繞一點就繞一點好了。
查四點點頭,收拾了一下就閃進了樹林裏去,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就趕了回來,我問他怎麽樣,他直搖頭。
胖子早就在這洞口前等的有些不耐煩了,見查四沒找到其他可走的地方,便嘟囔道:“嘿,不就是些蝙蝠嘛,有蛇都不怕,墨迹半天幹蛋啊?”
我站起身來,看了看周遭衆人,告訴他們,既然沒有其他路徑可以走,那麽現在看來隻能進洞了,蝙蝠的習性就不科普了,但是一會兒進了山洞都要蹑手蹑腳的走,不能發出任何聲響,現在是白天,洞裏的蝠群這會兒全挂在頭頂上方睡覺,我們也不能打火把,隻能開手電筒,而且大家都别往頭上看。末了,我又讓衆人把準備好的火把放在身上可以快速抽拿的位置,萬一走背字,也能在最快時間燃起火把驅趕蝠群。
一切安排妥當,衆人便一個挨着一個的往那漆黑深邃的山洞中摸将進去。
山洞規模不小,雖是幽長,空氣質量倒是沒什麽問題,出于安全考慮,我還是讓衆人重新戴起了防毒面罩,像蝙蝠這一類喜好在夜晚活動的夜客,往往對閃閃發亮的東西最是感興趣,比如人的眼睛。我小時候聽老人講過一個真實的故事,當然,說的不是蝙蝠而是夜枭——就是貓頭鷹。說以前有家人,家庭條件尚可,于是給家中的小兒子買了隻才孵化不久的貓頭鷹當寵物,那小兒子對那小貓頭鷹也是極爲寵愛,從不會走路一直悉心照料到它羽豐毛瑞,幾乎頓頓都是自己親手喂肉給水,感情極好;那貓頭鷹呢,打小便和小主人朝夕相處,習性也甚是乖巧。小主人見它通了人性,漸漸長大也就不再把它關在籠子裏了,像小貓小狗那樣任那貓頭鷹在家裏四處飛竄,結果在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那貓頭鷹冷不丁一啄子啄瞎了小主人的眼睛,聽說當時直接把眼珠子都啄勾了出來,場面極是慘烈,可見這類畜生無論你對它多好,都是怎樣都通不了人性的,所以民間一直也都有“烏鴉反哺,夜枭弑母”的諺語。
我聽那故事的時候還小,也并不覺得恐怖,隻是好羨慕其他同齡的孩子可以養貓頭鷹這件事兒,現在走在這山洞裏冷不丁想起來就覺背上一陣涼意,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臉上罩着的防毒面罩,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幾道手電筒的光束在阒谧黝黑的山洞裏晃蕩,衆人默契的貓腰前行,随着腳下排洩物越積越多,頭頂上方黑暗裏時不時傳出的陣陣痙翅抽搐聲也越加密集,要不是戴着防毒面具減弱了心理上的壓力,恐怕這條路也沒那麽好走。走了好一會兒,我和查四便停了下來,胖子和小陳走的比較靠後,見我們不動了,都挪将上前想問問怎麽了,我回頭沖他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将手電光束一轉……
一堵“牆”便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手電光束中。
狐蝠是種yn叢林裏特有的蝙蝠群種,傳聞在中國台灣某些地區也有它們的身影,這種蝙蝠的體型是所有同類中的佼佼者,又因頭部酷似狐狸而得名,不過它們雖是體型碩大,但性情并不十分殘暴,這也是我敢帶隊橫穿山洞最根本的原因。我本以爲隻要我們小心謹慎一點,那麽橫穿山洞理應無礙,哪知道才穿行了一半左右的路程,就被堵在了洞中——面前從洞頂到地面七八米的間距裏,竟是滿滿當當全挂滿了狐蝠!
這些狐蝠一隻勾着一隻的肩頭,自洞頂倒垂下來,背對着洞口形成一堵天然的牆壁屏障,每隻狐蝠的體長均在倆米左右,将前方道路堵得嚴絲合縫,連手電筒的光束都穿不過去,我們幾人看的目瞪口呆頭皮發麻,不知道這堵蝠牆是怎麽回事,一時間隻得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看這些蝙蝠雖是行爲詭異,但好在似乎全都緊閉着雙目酣然熟睡,用手電筒掃了掃,我發現這蝠牆不止面前這幾隻,而是由成百上千隻狐蝠倒垂而成,不由得心中發怵,這陣仗,别說是人了,即便是隻老鼠都很難毫發無傷的穿行過去,更何況還不知道這山洞還有多深,鬼知道這蝠牆還綿延了多少裏。
我正躊躇着進退兩難間,看到查四在對我比手畫腳,我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麽,連連擺手;他見我不解其意,索性摘下了頭上的防毒面罩,我也趕緊拉開面罩,就聽得他說:
“用火。”
我一驚,輕聲反問道:“用什麽火?幹什麽?”
他靠近我小聲說道:“我們趴在地上,然後放火驅散它們,這種蝙蝠跟有類蜜蜂一樣,趴倒了它們就找不到人了。”
我聞言又是一驚,像看着外星人一樣看着查四,心說這麽多他娘比人還高的蝙蝠放把火全驚醒了那豈是兒戲?!風卷殘雲似的連頭大水牛都能被它們分分鍾撕成齑粉,何況是幾個人?這他娘什麽馊主意?!于是連連搖頭,不行,絕對不行。
但查四似乎完全沒注意我在幹什麽說什麽,重新戴上防毒面罩就開始往背部手臂上塗抹地上那些污穢之物,背後幾個人沒聽到我們之間的對話,以爲有什麽好辦法,也學着查四的樣開始快速塗抹起來,我一看這還了得,剛想伸手拉查四讓他冷靜點,再想個靠譜點的法子,就聽得前方蝠牆深處傳來一陣怪異的金屬摩擦聲。
蝠牆深處有東西?
我一愣,停了手,連忙把防毒面罩整個揭了下來,想側耳細聽,但洞中此時又恢複了死靜,耳中什麽響動都沒有,我正疑惑着,就覺得身子一矮,查四已将防毒面具重新摁回到我頭上,并将我整個人按趴在了滿是蝙蝠糞便的地面之上。
說實話我真的非常讨厭這種行爲,這讓我想起彩柳在那遼墓地穴溝渠下的對我做過的事兒,她當時也是這麽二話不說就把我往那些屍泥屍膏上按的,現在又來個一模一樣的神經病,這他娘都是些什麽事兒啊?我正欲起身發作,就驚見查四“唰”一聲點燃了手中的火把,像個神經病一樣直接将手中燒得噼啪作響的火挺子朝面前那片蝠牆正中心抛了過去!
****!
我腦海裏隻有這倆個字,身體本能的緊貼地面,雙手抱頭,剛想扭頭看看其餘幾人怎麽樣,就感覺頃刻間四下裏如同山搖地動一般,利刃劃破空氣的尖銳聲摻夾着震耳欲聾的蝙蝠嘶鳴聲在整個空間裏如洪峰洩閘般炸然響起,久久不絕,我心理承受幾乎快達到了極限,緊閉着雙眼死命護住頭部,不由自主的張開嘴也跟着瘋狂四散的蝠群一并大喊起來。
胖子,我去你大爺!這就是你找的人啊!
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