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出飯館果然見街道對面幾個人正扭在一起,周圍看熱鬧的市井小民都離得遠遠的,視野還算不錯。我饒有興趣地一望,見是個虎背熊腰的胖子正甩着膀子孤軍奮戰,在他周圍有五六個手持木棍鋼管的小青年,跟狼群圍捕獵物似的把那胖子團團圍住:那胖子看起來也不慌亂,氣定神閑的正在和他們周旋。
我定睛細瞧,嘿,心頭一樂,便知道有好戲看了,剛準備雙手叉腰做壁上觀,但見那幾個小青年裏有個居然從兜裏掏出把明晃晃的東西朝那胖子背後繞去,我知道那玩意兒,心說不好,那可是把三棱軍刺,要被那玩意紮到那還了得?想也沒想,左右一環顧,抓起地上放着的一條矮闆凳一個助跑,就照着那手握軍刺的小青年腦門直砸了過去。
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壞了身後尾随出門的幾個行政同事,自然也包括那小青年,他正準備偷襲呢,冷不丁從人群裏沖出個人來,還沒弄清楚啥狀況,一條闆凳就拍在了自己面門上,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便滾翻在地,三棱軍刺也“咣當”一聲掉落手邊。我也沒等他起身,一個窩心踢就補了上去,直踹得他半天起不了身。
另外幾個小混混本來對付那胖子一人就已是相當吃力,不想這會兒又突然殺出個幫手來,見大勢已去,便都一哄而散,分分鍾都跑得沒了影兒。那胖子似乎正懊惱哪裏殺出個程咬金來壞了他的興緻呢,扭頭一看,見我正嘿嘿嘿直盯着他笑,他先是一愣,旋即咧開大嘴一笑,張開虎臂就要來抱我。
“哎哎哎~~别别别。”我連忙側身邁開,邊邁邊嚷道:“你他娘衣服也不穿,渾身是汗,再過來信不信我拍你。”話畢我還作勢揚了揚手裏的闆凳。
“嘿!來!往這兒拍!”胖子一拍腦門放聲大笑,不管不顧硬是把我抱住,我也哄然大笑,眼看着一場血雨腥風的街頭鬥毆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圍觀行人紛紛敗興而散,這時彩柳等人也全過了街,也都不明所以,我剛要介紹介紹,胖子瞅了一眼我身旁諸人,甕聲甕氣指着彩柳張口便道:“嘿?這你新找的女朋友啊?”
與我同行的幾個行政人員都是一副文绉绉弱不禁風的模樣,胖子用眼神簡單一掃就看出來了,隻是似乎唯獨沒看出面前這女孩子是誰,不過這也不能怪他,我都不知道她是誰,胖子又何能得知?但我聽胖子這麽一說連忙對他帶暗示使眼色的哈哈一笑:“你他娘在街上被人打懵圈了?表妹都認不出來了?才幾年沒見,表妹啊。”
胖子見我擠眉弄眼也是稍一愣神馬上一拍後腦勺,“哎喲!你看我這狗記性,表妹别見怪啊,别見怪。”胖子演技不好,奈何我那幾個行政同事腦筋也不會轉彎兒,并未察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都各自禮貌的一番寒暄,恰巧地上躺着的那個小青年這會兒轉醒,我和胖子又笑嘻嘻的連番踹了他幾腳,這才夥同衆人又回了那小飯館去。
酒過三巡,其餘幾人這才弄明白胖子的來曆,原來這胖子不是别人,正是打洛鎮本地道上赫赫有名的紀哥,江湖人稱紀閻羅。啥意思啊?就是黑社會呗。而紀胖子,正是我大姑的親兒子,也就是我表兄弟。說到這裏衆人幡然醒悟:怪不得方才見我二話不說提凳就上,原來是爲幫自家兄弟啊。
胖子嘿嘿一笑,抹了抹嘴上的油脂肉沫,對我直嚷嚷:“哼,就剛才那幾個小兔崽子,再來十個都不是你紀哥的對手,你多什麽事兒。”
我也嘿嘿一笑,“我不就是看有人欺負我表弟嘛,連吃血的家夥都掏出來了,我這當表哥的怎麽能裝作沒看見呐。”
“哎?幾年不見,你就不曉得我紀哥的手段了?”胖子急了,呼哧喘着粗氣就要站起身來。
我和胖子從小一起長大,雖然他是我大姑的兒子,但我好歹先他那麽十來天出生,所以我總是在輩分上胡攪蠻纏,從不承認他是哥我是弟,小時候胖子還會同我理論理論,随着年歲漸長,也就不再計較,我們一直都直呼對方大名或是各式各樣的綽号,漸漸也都習慣了。
我這會兒看他要較真,也知他的脾氣,讪笑幾聲便做了罷,姑媽姑父當年才到打洛的時候也幾乎是一窮二百,後來短短三五年的時間,姑父就已經在打洛這片混的風生水起了,賭場牌樓ktv全在麾下,黑白倆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高中那會兒我也跟着胖子在街上耀武揚威飛揚跋扈過那麽一段時間,這算是我的黑曆史,後來讀大學性子有所收斂,畢業之後胖子在他爸手下做事,我則進了考古隊四處作業,想來,也确實有小三年不曾照面,這次我剛回來,不想就在街上遇到,實屬緣份。
“我還說抽個時間去看看你,沒想到你現在還在街上跟人打打殺殺啊?都什麽年代了?黑社會也要講講道理嘛。”我揶揄胖子,順勢點上支煙。
胖子吃的揮汗如雨,嘟囔道:“哼,你是不知道,鎮東頭那邊最近來了群外地小流氓,到處籠絡小弟,想搶地盤做生意,我今天出門辦事,就被他們手下幾個小崽子給堵了,連老子都敢堵,要不是你出來攪局,我今天非弄死他們幾個不可。”
“得得得。”我一擺手,“趕緊吃完換地方,我這次回來還有正事兒要辦呢,等下他們喊着人手來尋仇又要啰哩吧嗦的浪費時間了。”
胖子知道我在考古隊任職,聽我說有正事,一下就來了興趣,“嘿?啥正事啊?就咱們這破地方,啊,還有能驚動國家考古隊的啊?”
“有啊,就小時候鄰裏鄰居隔壁王大爺經常講的那些鬼故事啊,你不記得了?”
“啥玩意啊?”
“啧,就殷谷呗。”
“哎唷!”胖子把碗筷一放,我看他眼裏迸發出湛湛精光,就知道他和我想到一塊去了。
“嘿!這感情好啊!我就說怎麽前段時間老聽有群機關人員直往佑籮山裏鑽,搞半天是去殷谷挖墳的啊!哎,那隊人馬是不是你們考古隊的?”話說到這兒,見我默然點頭,胖子似乎想到些什麽,又問我:“那你他娘的現在怎麽會在這兒?”
我歎了口氣,把領導的指示切頭掐尾的和他簡單說了下,至于曹雪彩柳及那段在古墓地穴裏的經曆卻是隻字未提。
胖子聽罷直搖頭,“哼,就你們幾個人自己進谷?想學泥瓦僧啊?”
我啧了啧牙花子,自信地用指背敲了敲桌子,“那可不,我們可是專業的正規軍,哪能和那些民間業餘人員相提并論?”
“民間業餘人員?你小時候沒聽王大爺說,那群盜匪裝備可不比你們差,而且那時候還是幾十年前呢。”胖子有心擡杠。
我冷哼一聲:“那你不也聽到王大爺說他們最後結果怎麽樣了嘛?”
胖子聞言哈哈大笑,起身一揮手,“走,咱換地方。”
秋末的打洛鎮韻味雖比不上江南小鎮的绮麗,但自是有一番雨林水鄉的柔情。西雙版納這一片地名全都由傣語譯名,打洛也不例外,翻譯過來就是“多名族混雜聚居的渡口”的意思,這也沒錯,打洛這地方不大,除了一些外地經商長年定居于此的外來人口,本地居住着傣、哈尼、布朗等少數名族,除此之外,打洛還是國際公路客貨運輸的重要口岸之一,這裏距離xsbndz治州首府景洪不過百來公裏,距離緬甸撣邦東部第四特區勐拉縣也就幾公裏路程,出入境極爲便利。
我們一行六人跟着胖子在人聲鼎沸的街道上一路穿行,片刻間就七拐八拐地來到棟由複式小洋樓改建而成的茶樓前,茶樓牌匾上飛龍舞鳳的撰着幾個漆金大字——客香滿。我認出是胖子家的産業,便招呼衆人尾随胖子魚貫而入,直奔二樓的包廂去了。
茶樓這種地方安靜典雅,很适合談事情,以前胖子他爸和地方上哪股勢力起了沖突,最後都是來這裏進行協商談判的,或講和,或約戰,程序手法很是古典。我記得有次我夥同胖子把一江湖大哥手下的小混混給打了,對方不服氣吹了哨子,喊了人,硬是跟我們糾纏了一個多星期,後來爲了沒讓事情鬧大,胖子他爸就跟那江湖大哥協商了一陣,讓我和胖子跟那幾個被我們打的差點住院的混混道歉講和,地點也是在這客滿香的二樓包廂裏。隔了這麽多年又故地重遊,我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當初要不是老爸勒令我出省讀大學,估計現在我怎麽說也得是個打洛鎮三四哥什麽的。
想起父親我便詢問胖子他爸媽以及三叔的情況,哪知道胖子居然冷哼一聲道:“我媽和三叔前段時間跟着你爹出遠門去了,現在還沒回來,都不知道他們仨現在人在哪呢,潇灑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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