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好不容易摸到了那道不是很顯眼的石門邊上,我已是累得氣喘籲籲,也不知道是在懼怕什麽,就覺得周遭空氣裏有種無形的壓力震懾着心魂,叫人心緒實難平複。可能是這地方太邪性,而我畢竟是副養尊處優慣了的血肉之軀,想想也就釋然了。剛想扶着石門稍作喘息,不想一着力,倆人來高的石門竟被我輕而易舉的推将開去。石門沉悶的咯吱開合聲在我所處的空間裏回蕩,顯得尤爲空洞刺耳。
我一怔随之又一喜,活門活路,有戲。正想探頭往石門裏張望張望,突就聽得背後水聲湧動,像是水底竄出陣陣氣泡在水面破開似的好一片響動。我一驚連忙回頭,赫然發現不遠處那汪由陽燧彙集而成的深潭此刻竟開始波光粼動,隻片刻工夫間便跟煮沸了的湯鍋似的鬧騰起來。
水裏有魚,海中有鼈,山川河流育萬靈這是常理,但是陽燧啊,就跟水銀似的,裏面怎麽可能會有東西??我大惑不解,尋思着難道是我不經意間又他娘觸到什麽機關消息了?這些古人莫不是在那深潭裏埋了什麽了不得的機關?
好在這會兒我早是站在了洞開的石門前,幾乎是半隻腳踏進了石門裏,自持還是有信心能争個空擋飛身進門繼而反手掩門以保全身而退,所以也沒想着撒丫子跑,旺盛的好奇心驅使着我停了動作,想看看老祖宗們能變态到什麽地步。
不承想。
随着咕噜噜的水泡聲此起彼伏間,倆根黑如墨玉、環如小兒手臂般粗細的節狀物緩緩從那燧潭裏探了出來,隻一眼,我便駭得差點眼淚沒奪眶而出,哪還有膽再接着往下看?一個箭步飛星定月般入了石門,又以電閃雷鳴之勢反手一推,也不理會關沒關緊,便腳似踏燕般奪路而逃!
也不知狂奔出了多遠,直至腿軟力竭方才止住。我一個踉跄跪倒在地,胸膛起伏驟如搗蒜,張開嘴大口大口勻着粗氣,手裏舉着的觯杯也不知丢到了哪裏,我也顧不上想其他,順勢一趴,把耳朵往地面一貼,半晌沒聽到異樣,這才翻身躺平了以定狂亂的身心。
剛才那一幕我端得是真真切切,都說古代牛人輩出,一個比一個變态,誰料想竟能變态到這地步?那哪是什麽機關消息啊,剛才從深潭裏探出來的,分明是倆條不知是什麽節肢動物腭牙前的觸須!
光是看到那對探出燧潭數餘米的觸須我就頓覺頭皮一陣發炸,什麽節肢動物能長到那種程度啊?而且還是活在流動的陽燧裏!剛才一幕完全超出了我的認知範圍,我躺在地上都開始有些渾渾噩噩了,蓦然,才想起自己這一路拔足狂奔,也不知奔到了哪裏。
想到這茬我連忙翻身起坐,前後左右一掃,發現這石門背後依舊是條甬道,前後仍是一副不見天日的模樣;值得慶幸的是這甬道裏總算是有光了,隻是光源并不強烈,我留意到在我周圍的黑暗裏星星點點的泛着些昏黃的光暈,乍一看,原來是些青銅石燈昏燃所緻。
這些青銅石燈左右各一,捉對放置在鑿于甬道倆側的凹槽裏,每隔幾米便有一對,擺放的極是齊整,雖說是一副恍恍惚惚油料将枯的樣子,不過對我來說好歹也算是些許福利了,沒猜錯的話,這些光暈如豆粒般大小的石燈應該就是所謂的長明燈了。
以前發掘各類墓葬的時候也有遇到過這種的情況,早些年倒是覺得這長明燈甚是神奇,千百年沒人進過的地方居然還點着燈,後來在考古隊混的久了也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這些号稱萬年不滅的燭火其實并不像我們看到這樣真是曆經歲月不熄不滅,這還有賴于古代那些修鑿古墓的工匠們巧奪天工的設計,在完全封閉墓室之前,他們會在墓室裏擺置很多盞燭燈,這些燭燈裏有三分之二屬于普通油燈,另外還有三分之一則是使用了黃磷及一些極爲特殊的材料制作而成的,比如蛟人魚油等,将這些燈放置完畢,工匠們會先點燃普通油燈,然後封死墓室,等油燈将墓室裏的空氣全部燃燒殆盡之後,整間墓室便會形成真空狀态,這種狀态一百年甚至上千年都不會有任何變化,但如果在某一天某一時刻,有人打開了墓室的墓門,迅速灌入墓室的空氣便會打破這種真空狀況,靜靜躺在墓室裏那些三分之一使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燭燈便會和空氣發生燃燒反應,又因爲材質的原因,這些燭燈在通風後還能緩慢燃燒很長一段時間,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萬年不滅一般。
我對長明燈并無好奇,但看這石門之後的甬道逐漸有了些許祖廟祖陵的感覺,與石門之前的格局區别頗巨,這些變化對于嗅覺敏銳的考古人員來說不難發現,但我念及背後那逆天之物,唯恐它會追趕而至,也不去細做思量,隻順着甬道繼續尋路覓道,趕緊逃出這鬼地方才是正事。
尾着昏黃的石燈走了不盡多時,這條來時的甬道便一分爲三,左中右各去一方,一條三岔口出現在眼前。這……我心說這下可好,盡是些逼死選擇困難症的布置,古人誠要玩我也。
命苦歸命苦,天要下枉雨,還得耕窮田。想來我也沒什麽可做參考選擇的條件,便不再鑽牛角尖,依了行爲學的說法選了左手邊的分岔口繼續前行。由于一路都有光源,除了陰森寂寞一點也不算難走。約莫走了半刻,腳下道路便一個右拐改了方向。我心道這他娘七拐八拐的究竟是個什麽勞什子事,古人對那股子“事死如生”的觀念還真是執着得緊,一個陵寝從天子登基之時就開始擇址而建,曆經數年,勞民傷财無數方才竣工,這一路還不知得死多少人,死得不夠過瘾皇帝老兒還要專門帶一批進陵墓裏陪葬,這簡直就是世風日下道德淪喪,好彩天道有輪回,報應終不爽,活該被翻肉粽的手藝人給攪個天翻地覆屍骨無存。
念及此我不禁對那些個月黑風高、打洞揭蓋的盜墓賊們有了些許敬仰之情,若是換了他們身處這地底迷宮,那就好比放魚入水,縱虎歸山,估計早摸夠明器全身而退了。
等等,我猛然心念一轉,像是在腦海裏按下了倒退鍵,所有注意力一下子全集中在了那句“地底迷宮”上,眼珠轉了三轉,我突然猛拍了下腦門,唐三角啊唐三角,虧你平日裏還總誇自己滿腹經綸小賽諸葛,這會兒這麽重要的事怎麽就沒想起呢?
拍罷我三步倆步便折身回返,片刻工夫就又趕回了先前的三岔口處。一認出地方我也沒做休息,徑直就朝右手邊的甬道一路躦行,果不其然,不出多時,右手邊的甬道也拐了個彎兒,隻不過較之左邊岔路,這裏的拐向在左側。
我并沒妄下定論,慎重起見便用手指在拐角處的青銅石燈凹槽裏扣了點燈油,然後在地面抹了一撇,算做記号,複又前行;不一會又遇到個一左一前的分岔口,我心裏跟個明鏡似的,繼續扣了燈油反方向抹了一撇繼續前行。當我再次回到第一次抹燈油的地方時,心頭已經可以确定:正撇抹了四筆,拐角全打左;反撇抹了四筆,皆開在甬道正中左手方向。
這地方果然是個甲字型的地底墓穴。
古人建墳修陵等級制度奇嚴,格局自然也極具講究,自秦皇漢武開始,墓穴陵寝的建築規格便開始變得種類繁多不勝枚舉。奉着事死如生的觀念,像什麽按照天上星辰排布而建啦,按照五行八卦而建啦,按照龍脈杖法而建啦,甚至還有人把陰宅按照身前飲食起居的陽宅規格一比一修建,這些都不足爲奇,而按字體修建的古墓地宮也是其中之一,也是最早的規模之一。
先前我隻是懷疑,後來一驗證,果然如此。這種墓葬格局倒是沒什麽,唯一讓我頭大的就是在沿途做标記的時候,右手邊始終隻畫過一筆——那裏正是通往那陽燧深潭的來時路。這樣推算的話,這甲字地宮僅僅就這一條出口,也不知我手賤摸到什麽,把那燧潭裏的勞什子驚擾了出來,結果生門也成了死門,恐是回不去了;而現在唯一能走的,便是這古墓地宮的正中央,也就是“甲”字裏面十字交叉的地方。
那地方按理說,他娘的應該就是主墓室的所在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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