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夏又在禦花園裏遇到了皇子光,這次他趴在九曲紅欄上畫着畫,憐夏走過去正看他執筆在紙上畫了兩尾鯉魚。
皇子光從水面的倒影裏看到了憐夏,他擡起頭來,烏黑的雙鬟發髻映襯着白皙而童稚的容顔。“安小主。”皇子光要起身向她行禮。
憐夏俯下身望着紙上的兩尾鯉魚,“诶?光殿下,爲何那尾大鯉魚隻畫了半邊?”
宣紙上,兩尾鯉魚一大一小,雖未畫出水紋,但是在白紙上能感受到魚遊于水中的自在靈動,隻是畫上小的鯉魚已經畫好,大的鯉魚卻隻畫了半邊。
“我看到母鯉魚帶着自己的孩子在水中遊暢就想畫下來,隻是畫出來,總覺得缺少了什麽。”皇子光望着水中的遊魚,憐夏看着他,心生憐惜,他畫不出來的,也許是自己未曾體會到的。
憐夏握過皇子光手中的筆,沾了墨,補整了大尾的鯉魚,“若光殿下你畫不出來,憐夏便幫你畫可好?”
他們兩人的關系親密了起來,皇子光會時常往甘泉宮去,憐夏會準備好他喜愛的糕點與其他的吃食。憐夏又讓人收來民間的畫譜,光是孩子,最喜愛那些充滿童趣的畫譜,憐夏也教他識字,作詩,發現他是極有天賦的孩子,不過幾月就能将名家的字畫臨的七八分像了。
弘徽帝都将此看在眼裏,一日攜憐夏遊園的時候,衆妃,皇子光都在,弘徽帝開口,問了皇子光,“光覺得,母親該像什麽樣的?”
皇子光毫無猶豫的答道:“兒臣覺得,母親就是憐夏那樣子。”
他隻喚憐夏的名字,弘徽帝并不在意,反而聽了孩子的話笑起來,點了點頭,卻沒有做聲。而在座的妃嫔目光各異的打量憐夏,因弘徽帝與皇子光之間的幾句話,宮中女子地位的格局,很快就要改變了。
六月底的時候,安貴嫔與曹修媛在宮道的拐角處撞了一下,安貴嫔動了胎氣被扶入甘泉宮内。此時長樂宮裏的韻貴嫔懷着十月的身孕,聽到安貴嫔動了胎氣冷笑了一聲。
“帶着八個月的肚子到處亂走,小心被撞掉了,一屍兩命。”韻貴嫔是百濟國的公主,因家世還有聖上賜的“韻”字封号,雖然和安貴嫔同一個位份,但是身份卻比她高一截。
“娘娘,安貴嫔突然動了胎氣,奴婢總有不好的感覺。”韻貴嫔身邊的宮人是她從百濟國帶來的,聽到安貴嫔被撞的事,她反而變得提心吊膽起來。
韻貴嫔撫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底氣十足的道:“能有什麽不好的感覺?她就是仗着自己有身孕,就打壓一下曹修媛,那個曹修媛是同她堂妹安貴人一同入宮的吧,位份卻比安貴人晉的快。”
韻貴嫔話音落下沒多久,就有人禀報,說安貴嫔要生産了,太醫都被召集到了甘泉宮内。韻貴嫔以爲自己聽錯了,有些結巴的道:“怎麽好端端的就生産了?她的肚子不是隻有八個月麽?”
宮人不知該如何解釋,隻說是聽了從甘泉宮裏傳來的消息,韻貴嫔這時才發覺,她實在小看了安貴嫔,這個女人晚了她兩個月懷上龍嗣,卻借着一個被撞的機會,提前生産了,古來遵循長幼有序,特别在立儲上更是如此。
韻貴嫔不斷喃喃着怎麽可能,她懷胎十月卻遲遲未等到産期,安貴嫔此時已經在甘泉宮内生下了皇子。
弘徽帝得了自己第二個皇子,取名昌意。憐夏服侍了安貴嫔出來見到皇子光在甘泉宮的宮門外,她走上去,微笑着對皇子光道:“光,你有弟弟了。”
皇子光向憐夏點了點頭,眼裏卻未見喜色,年僅五歲,他便明白,新誕的昌意皇子與自己是有區别的。
安貴嫔在誕下皇子後,弘徽帝封她爲妃,因她擅琴,便賜封号爲琴妃,借着新皇子誕生的喜慶,弘徽帝擡了憐夏的位份,晉爲嫔,賜封号“夕”,并将皇子光繼給憐夏撫養。
兩個月後,韻貴嫔才産下第三皇子玄嚣,晉位份爲韻妃,隻是位份裏講究一個先來後到,她的位份被生生的壓制在了琴妃的後面。
宮中的喜事來的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弘徽三年的冬日裏,夕嫔食欲不振了幾日,被太醫診出懷孕兩月的脈象。一時間,甘泉宮又熱鬧了起來,妃嫔們紛紛來拜訪,送來禮品,又誇着憐夏有福氣,膝下能養着皇子光,現在又懷有了身孕。
“夕嫔不如把皇子光送予我們養幾天,說不定,我們也能懷上身孕呢。”
“你當皇子光是送子的仙童麽?”
妃嫔們聚在一起打趣着憐夏,憐夏與她們應酬了許久,等到妃嫔們散去,她回過神來,發現皇子光并不在宮裏。
“光呢?”憐夏問着看護皇子光的老嬷嬷。
老嬷嬷這才反應過來:“奴婢剛才和掌事姑姑清點妃嫔們送來的東西,也不清楚光殿下去哪了。”
“你們怎麽不看好他。”憐夏着急了起來,她趕緊命人出去找皇子光,到了夜幕降臨,衆人也未尋到他的下落,憐夏再也坐不住了,外面下了雪她也無法顧及,宮人爲她打傘提燈,她出了甘泉宮四處尋找皇子光。
忽然憐夏聽到太液池畔有人在呼喊,她疾步走過去,有人喊:“娘娘,光殿下落水了!”
燈火下,憐夏見到太液池上浮着一抹白影,她心中狂跳,提裙奔向太液池。“光殿下!”憐夏喊着光的名字,然而浮在水面上的白影卻未動一下,憐夏急了起來,顧不上宮人的阻攔,她直接跳下了水去。
岸上驚呼聲一片,憐夏進入太液池中,冬日的湖水冰冷刺骨,她整個人在水中打了個寒顫,幾乎要被冰凍住了一般,她咬緊牙關,向皇子光遊去,抱住了已經昏迷的他艱難的遊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