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處雨斂眉,不答話,更不依言而行。
那太監頓時有些下不來台,才想說些什麽,皇帝微微伸了下手,剛才還火急的太監立即平複下來,他沖皇帝行了一禮後安靜的站到了一邊。
“你倒是個膽大的,在朕面前竟然敢如此放肆。”雖然說的是批評的話,可他話裏沒聽出一點生氣來。
阮處雨垂頭,輕聲回應,“皇上,民婦不是膽大,民婦隻是不知道規矩而已,人家說的初生牛犢不怕虎大約便是如此。”
皇帝看着她輕笑,“好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你氣度不凡,果然不是個普通的婦人!”
“你給老三出的那些主意都是你自己想的?你是哪裏人?學過些什麽?”
聽着問話,阮處雨垂眸,“民婦就是一個小地方的小人物,小時候習過些字,那些主意……自不會全是民婦想的,民婦曾經看過些書本,上邊寫了很多有關的事,民婦隻是将之整合了下而已。”
“哦,那你看的是哪些書本?”皇帝意味深長的問。
阮處雨抽了抽嘴角,幽幽的道,“民婦忘了,當時太小,看過後不記得是什麽書,隻記得裏頭的一些東西而已。”
掃了她一眼,皇帝大喝出聲,“大膽婦人!你敢欺瞞朕,你根本不是忘了!”
阮處雨扯唇,猶豫了下才跪下身子道,“民婦不曾欺瞞。”
“不曾?哪有人看過書後隻記得内容,不記得是何書了?”皇帝冷笑着問。
“皇上這話說得好笑,爲何便不能隻記得内容?有時候内容比書本的名字深刻多了,如此的話,隻記得内容也不奇怪!”
皇帝眯眼,似笑非笑的開口,“你說話太大膽了!”
“民婦不知哪裏大膽,隻是就理回話。”
“老三,你可曾被這婦人這麽堵過?”深邃的眸子瞧了她許久,皇帝沖靳墨言問。
靳墨言打量了眼皇帝,呐呐的道,“她雖然笨是笨了點,可腦子還是很好用,兒臣從小到大,還不曾看到哪個下人敢這麽堵,偶爾被人堵上一兩次,兒臣尚能接受。”
他的話雖然不怎麽好聽,可卻說得很有竅門,首先又摔她又誇她,再又不着痕迹的爲她脫罪。
聽了他的話,皇帝朗笑,“你說得沒錯,偶爾被人堵上一兩次,還是能接受的,隻是,這婦人太笨,就是腦子聰明,估摸着在你手下也活不多久。”
“她的兩次計策都極有用處,此次依着她的法子,嶺南那邊的事得到了很好的處理,以此來看,她算是個人才,如此人才,若就這麽隕了,實在是可惜。”
頓了沒多久,皇帝金口一開,道,“朕決定了,封她個夫人,賜字永平。”
“父皇!”靳墨言有些詫異。
皇帝悠然看着他,朗笑道,“怎麽了?朕封你的手下一個夫人不行麽?她雖然粗俗了些,可腦子的确好用,有了朕封的名号,你以後生氣想殺她都不行了。”至少平白無故的想殺她是不可能的!
抿唇,靳墨言解釋着,“父皇,兒臣不曾對她起過殺心。”
皇帝輕笑,“這是自然,要不然她現在還能在這裏站着麽?”
此話落,靳墨言不再開口,隻是鎖着眉頭,臉色十分難看。
“永平夫人,還不快謝皇上隆恩!”見阮處雨站着不動,立在皇帝身邊的太監陰沉沉的開口提醒。
阮處雨對皇帝的賜封不怎麽明白,方才一直在思索這究竟是個什麽稱号,因此忘了謝恩一事,經這太監提醒,她這才反應過來,沖皇帝叩首謝恩。
皇帝滿意的摸了摸胡子,笑道,“永平,你可是住在老三的府上的?”
“民婦……”
她才開口,那太監便在一旁出了聲,“永平夫人,皇上已封你爲夫人,你便再不是民婦,你可自稱永平。”
“多謝公公提醒。”道過謝,阮處雨又開了口,“皇上,永平的确住在三……無憂王的王府。”
“你既已爲夫人,老屈居在别人府中也不好,朕便賜你一方庭院,往後你便住在那裏吧。”
“謝皇上。”
别過皇帝,阮處雨與靳墨言一道往外走,半路,阮處雨問出聲,“王爺,你可知夫人是個什麽稱号?”
“那是内命婦的封賜,一般是封大臣家裏的夫人,那些大臣職位越高,他們的夫人的賜封也就越高,夫人乃是一品官員的夫人所得的稱号。”
眯起眼,阮處雨又問,“那有什麽實用沒有?”
“實用?那又不是官職,有何實用?”
阮處雨抽了抽嘴角,“沒有實用要這個封号有什麽用?”
靳墨言涼涼掃着她,“如今你的地位和一品官員的夫人是并齊的,即便沒有實用之地,可得了這稱号,以後見着比你級别低的婦人,你都不用行禮。”
“再者,父皇還賜了你字,賜字乃是皇親貴族才能有的殊榮,如此榮譽,多少人都羨慕不來。”
“說來說去,還是沒有什麽實用價值,人家羨慕的,又不是我稀罕的。”阮處雨嘀咕出聲。
聞言,靳墨言身子一顫,幽幽的道,“既然不稀罕,爲何不拒絕?”
“可以拒絕麽?”她問。
靳墨言點頭,“自是可以拒絕。”
“那樣的話,皇上會不高興吧,萬一惹得他想處罰我怎麽辦?再說,接受這封号對我又沒有損失,如此一想,還是接受了的好。”
靳墨言吸了口氣,溫沉的聲音道,“得了夫人的名号,往後你再想嫁人,隻怕是不易。”
“是麽?到時候再說吧。”
阮處雨以爲,皇帝賜宅,應該要等上幾天,可不曾想,他們才回去不久,所賜之宅的地契便被太監給送來了,并且那太監還特意囑咐了,讓她早些搬過去。
聽得他的話,阮處雨特意去找了靳墨言,将皇帝的意思傳達了一下。
聽罷,靳墨言道,“既然父皇讓你早些搬,你便早些搬吧,你自個決定。”
阮處雨點頭,“那我今天就搬過去了。”
此話出,靳墨言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王爺,難道不行麽?”她小心翼翼的問。
“搬便搬吧!”他冷冷的吼。
阮處雨應聲就要走。
靳墨言卻道,“刺殺本王的丫環和她的弟弟不可離開!”
“你……”
她話未出口,靳墨言冷冷的道,“本王是說你永遠留下來,本王才留下他二人一命,既然你要走,他們的命便懸着!”
“我也不是得已的。”阮處雨輕哼。
靳墨言挑眉,哼聲道,“你且搬吧,本王暫時不會要他們的命。”
以後還是會要?阮處雨在心裏接聲。
她拉着眼皮瞅着他,他應該……不是喜歡亂殺無辜的人,理智告訴她,莫羽他們一時半會不會丢命。
“多謝王爺寬容!”丢下話,阮處雨轉身離了去。
看着她的背影,靳墨言扯唇輕笑,“傻瓜,若本王要殺他們,直接将刺殺一事透露出去,他們必死無疑!”
可他不願意那麽做,若是透露出去,莫羽姐弟的命且不談,她卻是真的會受到連累……
皇帝賜個宅封個号本來不是什麽大事,可他所封的是個平平無奇的婦人,而且,這個婦人是曾經因寫出極好的治水方案導緻在朝堂盛傳一時的人,如此,人家的關注便多了。
關注一多……本來也沒什麽,可若這關注中帶着不懷好意,那就有問題了。
靳冷意在得知阮處雨被賜封甚至被皇帝賞了宅子後,竟然不惜丢下身份,下到阮宅前來訪阮處雨。
得知二皇子到來,阮處雨擰眉,沉思許久後讓人叫來老修,沖他耳語一番後目送他離了去。
老修步入客廳時,靳冷意正要喝茶,看到他,他忙沖他行禮,“見過二皇子。”
“你是何人?”眸光冷冷的掃着他,靳冷意不耐煩的聲音問。
老修垂眸,輕聲答,“回二皇子,奴才乃阮夫人的管家。”
“她爲何沒出來見本皇子?”
“回二皇子,我家夫人身子不好,見不了客,所以特派奴才過來恭送殿下離開。”
“什麽!”他拍桌大怒,厲眸冷瞪着他,“她不見本皇子?”
“回二皇子,我家夫人不是不見,是身子不好,見不了客。”
靳冷意還未開口,立在他身邊的一個太監便說,“二皇子到來,你家夫人便是見不了客,也得出來見見二皇子!”
老修直視下方,根本不回話。
見狀,那太監眉頭一豎,尖聲叫道,“怎麽着?你家夫人不要命了?竟然敢如此怠慢二皇子?”
“公公,我家夫人沒想怠慢二皇子,她真的見不了客……再說,二皇子此次前來府上,又非是來問罪的,爲何一定要這般盛氣淩人?”
“好一個盛氣淩人!本皇子倒要問問你,本皇子何時盛氣淩人了?”
老修挑挑眉頭,平平靜靜的說,“我家夫人身子不好,見不了客,二皇子非要她見,還以不見便是怠慢開罪她,難道不算是盛氣淩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