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的要放棄眼前這個男人麽?
與非扪心自問。
她不願意,不舍得,不想。
眼中劃過一抹殺意,與非看向遠處,那裏,早已經看不到了紫衣的影子。
“如果你敢傷害她,那麽我即便傾盡天下,也定然要将你碎屍萬段。”端木薰的聲音很是平靜,可是話語中的那抹肅殺卻讓與非第一次有了恐懼。
她再次打量着身前的這個男人。
男人的身軀雖然不算魁梧,卻帶着一股渾然天成的霸氣。
……
紫衣走出客棧,大漠的天氣在清晨還算是涼爽,腳下的沙子冰冰涼涼,很是舒服。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便想着先在整個小鎮轉轉再說。
鎮子裏靜的很,她兜兜轉轉走了一會兒,便将這個不大的鎮子繞了個遍。不知不覺又回到了客棧前。
不知道爲什麽,她總是有一種錯覺,仿佛端木薰離她并不是很遠。
“紫衣——”身後,忽然想起思思的聲音,紫衣詫異的回過頭,果然,小思思穿着一身睡袍,揉着惺忪的睡眼,明顯是一副還沒有睡夠的表情。
“思思,快進去,天還涼。”紫衣急忙脫下身上的外衫,将小思思裹了起來。
“紫衣不許丢下思思。”思思被紫衣抱了起來,小手緊緊的抱着紫衣的腦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紫衣的眼睛:“紫衣不可以像父皇一樣,丢掉思思!”
紫衣看着思思,覺得思思有的時候成熟的仿佛是一個已經成年的人,而有的時候,又覺得她根本就是個兩歲大的孩子。
“好,紫衣答應思思,紫衣不會丢下思思。”紫衣輕輕的捏了捏思思的小臉蛋兒,抱着思思走進了客棧。她腦海中越來越清晰的意識到,端木薰也許真的就在附近,隻是因爲一些原因無法露面。
否則,爲何當初思思一遇到危險,他立刻就出現了?!
肯定了心中的這個想法,紫衣忽然不着急了。如果那個與非允許端木薰這樣靜靜的看着他們,那麽,端木薰此時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才是。
心放下了,紫衣才感到了濃濃的倦意,她抱着思思重新爬上了床,心中煩惱去了大半,身子剛剛沾到床,紫衣便睡了過去。
紫衣是因爲屋内的燥熱醒來的,醒來的時候正值中午,由于屋内悶熱,一晚上又沒有休息好,醒來的時候,紫衣隻覺得整個頭都仿佛要炸開了。
疼的她無法思考。
“紫衣,你臉色不好。”藍草走進紫衣屋内的時候,看到從床榻上剛剛爬起來的人兒,微微的皺了皺眉,她的手摸上紫衣的額頭。
紫衣的額頭上全都是汗,帶着異常的灼熱感。
“沒事,隻是沒睡好。”紫衣對着藍草擺了擺手,剛剛站起,卻又猛地坐了回去,隻感覺眼前天旋地轉。
“紫衣,你别動,我去找水來,你好好躺着。”藍草将紫衣硬生生的按回了床[和諧]上,轉身出了門。
“你的妃子似乎病了呢?”站在屋頂的與非看着端木薰,注意到端木薰眼底的那抹擔憂。這輩子,有一個人,曾經也對她露出過這種表情。
娜紮——
當年,在她被綁在烈日下的時候,娜紮偷偷的爲她送來了水,那個時候,娜紮就是這樣的一副表情。
擔憂中,還帶了絲絲的焦急與心疼。
想到娜紮,與非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娜紮的背叛是她這輩子唯一不能容忍的。
比晴明的背叛更加的讓她心痛。
她曾經也以爲,她是憎惡晴明,憎惡晴明深愛的人是娜紮,所以才會更加的憎惡娜紮。可是後來,她發現,似乎并不是這樣子。
現在,她再次想到晴明的時候,已經不會有太多的感受,隻是微微的惋惜,當年那種短暫的快樂時光一去不複返。
可是想到娜紮的時候,她是那麽的難過,她很想去質問娜紮,爲什麽要出賣她!
爲什麽連她都要将她當做是工具一般的對待!
“你說,爲什麽一個對你很好的人,會忽然背叛了你。”與非看着端木薰,将心中的疑問問出口。
這個問題纏繞了她太久太久,是她不能夠快樂的根源。
“每個人都會犯錯。”端木薰回頭看了看與非。
藍草已經打來了水,并将毛巾敷在了紫衣的額頭,紫衣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每個人都會犯錯,犯錯的原因多種多樣。”端木薰繼續說道:“我也曾經犯過錯,我忘記了我最愛的人,害她差點葬身火海,甚至容貌全毀,我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對她冷漠——”端木薰想到了那段讓他恨不得掐死自己的日子。
他依舊記得紫衣那張幾乎被全部毀掉的臉。
雖然紫衣并沒有多提,她是如何恢複容貌的。
可是藍草早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硬生生的将身上的皮膚一點一點的割去,再借用外力強力的迫使它快速的愈合,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痛?!
隻怕這世間,即便是男子,也無法承受的住這種痛苦。
“你是說淩紫衣?”與非微微的挑了挑眉,她承認,淩紫衣長得很好看,甚至不亞于她。可是,卻完全看不出這個女人曾經被大火毀過容。
“是的,就是紫衣。”端木薰的目光中帶着深深的自責,他又看了看房檐下,屋子内躺在床[和諧]上,面色潮紅的人兒,輕輕的抿了抿唇。
這一次,他竟然又不在。
“她原諒你了?”與非看着端木薰,幻想着如果自己在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自己最在乎的人忘記了自己,甚至疏遠自己,那将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可是——與非想不出來。
因爲她從來都未被人在乎過,她一直都是孤單的!她唯一體驗過的,便是娜紮的背叛。
那種滋味,她覺得,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
“是的,她原諒了我,隻是我自己不能原諒自己。”端木薰看了眼身旁的與非,縱身一躍,翻窗進入客棧。
不管怎樣,他都不能再容忍紫衣一個人受苦。
他不能代替她,卻可以陪着她。
“你——”藍草看着忽然破窗而入的人,臉上帶着驚訝。她實在想不出來,她們一直在苦苦尋找着的人,竟然就這麽意外的出現了。
端木薰繞過藍草,走至床邊,坐在了紫衣的身旁,将躺在床[和諧]上的人兒微微的扶起,讓她躺在了自己的腿上。
“紫衣——”端木薰輕聲的呢喃,聲音異常的溫柔。
與非沒有想到端木薰會忽然違背約定,氣惱的随着端木薰一同躍入房内,藍草看着随後而入的人,猜出了與非的身份,她邁前一步擋在端木薰與紫衣的身前,充滿戒備的看着與非。
“端木薰,你竟然違背我們的賭約?”與非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背叛。
可是端木薰竟然也會違背賭約,背叛她!
怒火充盈着她的身體,她的目光冷冷的看着擋在身前,這個藍發藍眸的女子。
心中一股怨氣越來越強。
她不知道,爲什麽老天對待她是如此的不公平!
爲什麽其他人都能夠找到自己的夥伴,自己的歸屬!明明都是一樣的妖物,明明都是一樣的與衆不同,可是爲什麽,爲什麽偏偏隻有她!
隻有她要一直承受一個人的寂寞。
一直,一直承受萬人的唾棄!
客棧外的天逐漸的陰沉下來,黃沙漫天,路人根本就睜不開眼睛。而紫衣房内的窗子此時也“忽閃”“忽閃”的,黃沙從窗子湧入,在與非的身後逐漸的凝結,竟然凝結成了無數根利劍。
“我辜負了她一次,絕對沒有第二次。”端木薰看着與非冷笑,如今,他已經知道了如何對付這個女人,斷然再沒有繼續履行賭約的必要。
他站起身,紫色的光芒自指尖溢出,竟然卷起了放在床邊水盆中的清水,将那清水封在紫色的光芒中,逐漸的在衆人的身前形成了一道水做的屏障。
與非手臂一揮,身後的那黃沙凝聚的利劍便飛速的向着三人飛去。
藍草下意識的退後一步,正要有所動作,卻發現,那黃沙竟然無法穿透水障,而是在觸碰到水障的時候,“啪啪”的落地。
“你——”與非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子的情況,一時間有些焦急,而就在此時,房門被銀瞳推開,銀瞳,夜火與慕北塵看着屋内的四人,瞬間明白了情況。
與非見到三人,瞬間改變了攻擊對象,而就在此時,銀瞳腰間的葫蘆忽然晃動,那潔白的妖獸從葫蘆中一躍而出,大口一張,竟然将與非的沙子吞了進去,并順勢将與非撲倒在地,巨大的爪子按住了與非的雙手,讓她瞬間動彈不得。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鎮住了。
沒有任何一個人想得到,這個女人,竟然就這麽輕易的被一個狐狸不狐狸,狗不狗的妖獸給征服了?!
“怎麽回事?”夜火看着銀瞳,完全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而同時,伴随着“嘩”的一聲,擋在藍草,端木薰及紫衣面前的水障也破碎了。
“銀狐,你怎麽做到的?”銀瞳看向一旁的妖獸,“銀狐”是他爲妖獸取的名字。
銀狐仿佛聽懂了銀瞳的話,對着銀瞳嘶吼了一聲,旋即目光冰冷的看着地上的與非。
而與此同時,與非額頭上的那第三隻眼忽然猛地睜開,并劇烈的顫抖!
銀狐對着那隻眼龇牙咧嘴的模樣,仿佛認得那眼睛一般。
“它說,這眼睛是它的——”銀瞳看着衆人,同樣是一副迷茫的表情。
“你能聽懂它說話?”夜火差異的看着銀瞳,不知道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家夥是什麽時候練就這個本事的!要知道,自從上次大戰了晴明之後,銀瞳幾乎就沒有将這妖獸召喚出來過,上次召喚,也不過是把這妖獸當做小狗——
“嗯,我也很差異。”
銀瞳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爲何。
“嗷——”妖獸銀狐忽然一聲怒吼,猛地張嘴,巨大的吸力竟然讓與非額頭上的眼睛被吸的從額頭上鼓了出來。
“啊——”與非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回蕩在屋内,巨大的痛苦讓她除了尖叫已經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這種感覺,就仿佛是身體要被人生生撕裂了一般。
與非額頭上的眼睛,終于在銀狐的又一聲怒吼下,從她的額頭上脫離,吸入了銀狐的腹中, 于此同時,與非也昏了過去。
而與非的額頭,則又恢複了光潔,甚至連一丁點兒的疤痕都不存在。
銀狐從與非的身上走了下來,走到銀瞳的身邊,腦袋輕輕的蹭了蹭銀瞳的頭,衆人這才注意到,這妖獸的額頭上,竟然多了一隻眼睛。
“銀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慕北塵被眼前的這一幕吓壞了。
這是他自上一次通過藍草看到詭異事件後,再一次看到這麽恐怖的畫面!而且這一次,他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
那銀狐在銀瞳的耳邊蹭了蹭,口中發出“咕噜噜”的聲音,持續了好一會兒,才化作一團白霧,飛回了葫蘆中。
“銀狐說,這本來就是它的眼睛,由于一次無意中受上而丢失。它找了許久,之前雖然有感受到過這個眼睛的存在,可是這眼睛仿佛是被人故意隐藏了一般,讓它無法确定它的具體所在。”銀瞳将剛剛銀狐在他耳邊告訴他的話複述了一遍後,用折扇戳了戳鼻尖兒,其實,他和這些人一樣,也是一頭的霧水。
“唔——”紫衣呢喃着,朦胧中隻感到一種熟悉的味道,是那股熟悉的,淡淡的藥草的香氣。
隻是此時,她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一般,眼皮沉重的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隻能勉強的從喉嚨中發出一聲輕喃。
端木薰低頭看着紫衣,輕聲道:“紫衣,我回來了。”
朦胧中,紫衣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端木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