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甯擡起頭,水靈靈的大眼看着紫衣。
“什麽傳說?”聽到“傳說”二字,紫衣微微的來了興趣。
“嗯,古德族一直有一個傳說,傳說雙生的孩子是不祥的。”長甯低垂下頭,眼中的情緒紫衣有些看不懂。
是悲傷?
還是恐懼?
“不祥——”紫衣輕聲呢喃着,卻也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所以當年母妃生下我們的時候,便偷偷的讓人将姐姐帶出了宮,交予了一對年邁的夫婦撫養。後來,北辰國鬧了一段慌亂,那對夫婦抱着姐姐便失去了消息。這件事情,是母妃臨死前告訴我的,她覺得她對不起姐姐。”
果然,一切都與紫衣想的一樣。
碧兒本該是北辰國的公主。
應該與這長甯一樣,有父皇母後的疼愛。
山珍海味。
錦衣玉食。
卻因爲一句“不祥”,變成了孤苦無依之人,流落到這落幕王朝的皇宮之内,成爲了服侍别人的奴隸,最後更是丢了性命。
“娘娘,不知道我姐姐現在何處。”長甯的臉上帶了一絲絲的焦急,她與自己的姐姐從出生起便被分開後,便再也未曾見過。
如今忽然得知姐姐的消息,長甯的心中充滿着喜悅。
至少,母妃去世了,她在這世界上又多了一個親人。
看着長甯興奮的模樣,紫衣忽然間有些不忍心開口。
“娘娘?”長甯注意到紫衣臉色微變,不好的預感自心底升起。“難道是我姐姐出了什麽事情?”
“碧兒她——”紫衣咬了咬下唇,低垂下頭。
如果碧兒知道她還有一個妹妹,如果碧兒知道她其實是北辰國的公主,會不會很開心?
還是會撒着嬌跟她說不要離她而去?
不管是怎樣的結局——
都要比現在要好的許多。
“碧兒姐姐死了。”見紫衣遲遲沒有開口,跟在紫衣身後的翠兒上前一步說道:“被這宮裏的一個蛇蠍女人給害死了!”
“翠兒!”紫衣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長甯的身子微微的顫了一下,她一把抓住了紫衣的手,咬牙切齒:“紫衣,你告訴我,是誰害了我姐姐。”
“是那貴妃娜紮!就是那個蠻夷的公主!她不僅害死了碧兒姐姐,甚至還害的我們娘娘當初被大火燒的容貌盡毀!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總有一天我會要了她的命!”翠兒說着,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碧兒一直很照顧她。
對她很好。
就像是她的親姐姐一般。
紫衣輕歎了一聲,搖了搖頭,拿出随身的帕子,爲翠兒擦去臉上的淚水:“傻丫頭,禍從口出。我也恨她,但是,很多事情,我們要慢慢來。”
這一夜,紫衣睡得很不好。
夢中,碧兒縱身躍入湖中的畫面一遍一遍的重複着。
早晨醒來的時候,紫衣發現端木薰依舊窩在她的身邊,原來今天是休朝的日子。
端木薰接過翠兒遞上來的帕子,将帕子敷在了紫衣的額頭上。他的眼中帶着濃濃的擔憂。
他幾乎一夜都沒有合眼。
這一夜,紫衣的高燒反反複複,口中一直呢喃着什麽,卻是無論如何也叫不醒。
而同樣沒有合眼的,還有翠兒與藍草。
因爲紫衣有孕,藍草不敢随便再向紫衣的體内注入靈氣,而藥物更是不敢給紫衣随便的吃,所謂是藥三分毒。
所以,三個人隻能用這種最笨拙的方法,爲紫衣降溫。
“娘娘,您是不是被夢魇住了。”翠兒将剛剛打好的水放到桌子上,聲音中帶着些困意。
紫衣輕輕的搖了搖頭,有些不明白,爲何碧兒的身影會一直糾纏在她的腦海中,是碧兒想要告訴她什麽嗎?還是說碧兒在怪她?
“碧兒不會怪你的。”端木薰仿佛看出了紫衣的心思,輕輕的拍了拍紫衣的頭說道:“傻瓜,你喊了一夜的碧兒,若是碧兒知道了,定然也是不會安心的。”
端木薰的眸子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如果不是有什麽人在幕後搗鬼,紫衣是斷然不可能陷入夢魇之中的。
他都已經将狠話放了出去,卻沒有想到竟然還有人敢搞這些個烏七雜八的東西。
紫衣從床[和諧]上坐起身子,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出了一層的汗,連背部的衣服都被殷透了。端木薰擔心紫衣吹風,急忙用被子将紫衣又裹了起來。
“我今日答應了長甯,要帶她去祭拜碧兒的。”紫衣想要掙脫開端木薰的懷抱,卻被端木薰抱得死死的。
“早晨的時候長甯已經來過了,我已經派了其他人陪着她去,你好好休息。”
“可是——”
“别可是了,乖,躺好,你不休息,肚子裏的寶寶也要休息的不是嗎?”
看着端木薰堅定的眸子,紫衣輕輕的點了點頭。可是,她有些害怕閉眼,仿佛隻要一閉上眼睛,碧兒那張慘白的臉就會浮現在眼前,緊接着在腦海中閃過的便是碧兒那衣衫不整,鮮血淋漓的模樣。
“啓禀皇上,銀瞳與夜火兩位大人在殿外求見。”
爲了方便銀瞳與夜火在宮中行走,端木薰特意給這兩個人封了個有名無實的職位。紫衣注意到這新進來的小太監看着很是面生,這才想起來小德子已經被端木薰派遣去了鸾鳳殿,照顧那莊曉饒去了。
“宣。”端木薰對着那小太監揮了揮手,那小太監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一般若不是有什麽急事,銀瞳與夜火二人是不會這麽早就來養心殿的。
不多時,夜火與銀瞳二人便走了進來。
殿内沒有外人,二人也就沒有行禮。
“白鳳的死有蹊跷。”銀瞳開口,語調難得的正經中帶着沉重:“我這幾日沿着那白鳳曾經走過的地方一遍一遍的走過,收獲了不少的消息。”
銀瞳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張宣紙。
那宣紙上畫着的似乎是一副京城的草圖。
“我發現,這白鳳到過的地方,連接起來,似乎是一個符号。”銀瞳的手指從那圖紙上走過,一個奇怪的圖案便躍然紙上。
“是六芒星!”這圖案也許端木薰等人沒有見過,可是紫衣确實認識的!這的的确确是六芒星沒錯!
“那是什麽東西?”端木薰微皺着眉頭。雖然還不清楚這東西是做什麽的,可是——從地圖上看,這圖案的中心,好像是在城郊的什麽地方——
“這個圖案的中心,就是碧兒的墓。”銀瞳指了指圖案的中心處,說道。
“我也不知道這個是什麽東西,不過可以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她爲什麽要将中心設定在碧兒的埋骨處?”紫衣記得她曾經在網上看過這個圖案的介紹,具體的不記得了,隻是記得這東西似乎代表的是黑暗。
“會不會跟你的夢有關?”端木薰的眉頭不禁擰的更緊了一些。
“長甯會不會有危險?”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題,紫衣猛地彈了起來。“長甯是代表北辰國的使者前來洛暮王朝的,如果長甯出了事情的話,北辰國定然不會與我們善罷甘休的!”
想到這個可能,紫衣隻恨不得立刻,馬上飛奔到長甯的身邊去。
“你老老實實呆在這裏别動,放心,聶風和聶雲兩兄弟跟着長甯,若是出了什麽事情的話,他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我的。”端木薰将紫衣又押回了床[和諧]上。
而紫衣剛剛退下去的溫度,此時又燒了上來。
手背輕輕觸碰紫衣的額頭,端木薰看了看銀瞳與夜火。
“好了,我知道了,我們這就過去看看。”銀瞳無奈的搖了搖頭,真不知道爲什麽,他跟夜火好端端的怎麽就成了這端木薰的小奴隸。
“謝謝。”
端木薰一反常态的模樣讓銀瞳臉上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僵硬:“那——這個,我們先過去了。”
待兩道身影消失,紫衣才窩回了端木薰的懷中。
她的心頭有不好的預感。
而每當她有這種預感的時候,肯定都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而最讓她擔心的是,長甯好像也擁有什麽特别的力量,導緻她能夠看得見鬼怪——
如果碧兒真的——或者說,那白鳳真的想要利用碧兒做什麽。
紫衣害怕,會傷了長甯的心。
更害怕,長甯會因此而怨恨碧兒。
畢竟,她們姐妹并沒有真正的接觸過!紫衣最最不希望的,是碧兒已經去了,卻還是要被利用,傷害自己最親近的人。
而此時。
城郊。
長甯跪在小山坡上的墓碑前,百感交集。
心底的喜悅還沒有褪盡,就被一種巨大的悲傷所覆蓋。
可是這種悲傷似乎又沒有那麽的深刻。
畢竟,她與碧兒從來都沒有見過面,更是不可能有什麽回憶的存在。
所以此時,長甯隻是跪在這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名字發呆。
“碧兒——碧兒姐姐,我是長甯。”看着看着,長甯仿佛看到那墳墓旁站着一個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那女子與她年齡相仿,并有着一模一樣的面龐。
“碧兒姐姐,我是長甯,你的妹妹。”長甯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指尖輕輕的觸摸在那石碑上,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輸遍全身,石碑上雕刻的文字,凹陷的感覺那麽的清晰。
“姐姐,原諒長甯剛剛得到你的消息。長甯來晚了,沒能與姐姐團聚。”
“姐姐,你不要怪母後心狠。這些年,其實母後一直都很挂念你。”
“姐姐,對不起,如果你沒有離開,該多好——”
“姐姐,如果你沒走,我一定會将一切都告訴父皇,讓父皇将你接回我北辰國去。”
“姐姐,母妃走了。”
“姐姐,母妃走的時候,最挂念的都是你。”
“姐姐,你在那邊看到母後了嗎?母妃終于能與你團聚了——”
“姐姐,我也好想與你們團聚——可是,我還有父皇,我舍不得父皇一個人——”
長甯跪在碧兒的墓前,一個人自言自語。而她貼身的小丫鬟,則懶懶的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
長甯不讓她靠近,因爲她還有許多的話想要與她的姐姐單獨的聊一聊。
“呵呵,那不如長甯與父皇也來這邊,這樣子,我們一家人就能夠真正的團聚了。”長甯的耳邊忽然響起一陣清脆的笑聲,這笑聲就仿佛是從她自己的口中發出來的一般。
長甯猛地睜開眼睛,發現,剛剛的一切并不是她的幻覺!
真的有一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此時斜倚着石碑,穿着粉色的裙子站在她的身前。
“母妃當初毅然決然的将我抛棄,害我流落街頭,孤苦無依——而你!你!你憑什麽可以錦衣玉食!你所得到的這些東西,原本都該屬于我的!如果當初母妃抛棄的那個孩子是你!那麽如今,躺在這冰冷地下的人便也應該是你!我不甘心!憑什麽是我!憑什麽是我!”碧兒的目光惡毒,她一步一步的向着長甯靠近,長甯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不明白這鬼怪怎麽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現。
長甯能看到鬼怪。
這個是她從小就發現的。
隻是,那些鬼怪從來都隻出現在夜晚——
“把我的東西還給我!把屬于我的東西都還給我!”
“啊——”
碧兒忽然一個猛撲,撲向了長甯,而長甯一聲驚叫後,則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站在遠處的那個小丫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看到自家主子忽然退後了兩步便一聲驚叫軟軟的倒了下去,登時慌了神,瞌睡蟲一瞬間便消失不見。
而與此同時,聶風同聶雲也從暗處走了出來,三個人圍着這長甯沉默了許久,長甯忽然睜開了眼睛。
“唔——我沒事。”
看到長甯醒來,那小丫頭微微的松了口氣,卻沒有注意到,此時的長甯,目光冰冷,臉色鐵青,整個人身上都散發着陣陣的寒氣。
聶風與聶雲雖然覺得事情蹊跷,卻也不知道問題到底出現在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