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的手大概要十餘天的時間才能進行下一次,由于不知道這種方法的可行性,藍草沒敢爲紫衣繼續進行。
況且,這兩日紫衣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這些日子,她幾乎是吃了吐,吐了吃,可是真正能夠被消化掉的東西,少之又少。
而與紫衣境況相同的,還有紫瑤殿的這位主兒。
不過這位主兒顯然比紫衣要幸運的多。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太醫爲娜紮把過脈後,後退了幾步恭敬的跪下,“娘娘有喜了。”
聽到太醫的話,娜紮差點兒從軟蹋上跌下來。
這個消息就如同天上掉下來個大餡餅,正正好好的掉在了她的嘴裏。
那邊綠兒的計劃還沒有進行,這邊兒她卻先被查出有孕。
吩咐身邊侍候的宮女,給太醫些賞賜,這娜紮便揮了揮手。見這太醫退了下去,娜紮遣散衆人,吩咐人将綠兒叫了進來。
“之前本宮吩咐你的事情,暫時先停下來吧。”此時,綠兒垂首站在娜紮的身側,輕輕的點了點頭,隻是眼中帶着一抹不甘。
本以爲這次她可以立個大功,從此更加得到這娜紮的重視,隻是沒想到這貴妃竟然真的懷孕了。
眼珠一轉,她輕聲應道:“娘娘,不知娘娘何時打算将這事情告訴皇上?”
“當然是越早越好。”娜紮的聲音中帶着無法掩蓋的喜悅。
“若是娘娘此時便想要将此事公之于衆,娘娘最好同皇上要來一道特權。”
“哦?什麽特權。”娜紮仍舊沉浸在自我的喜悅之中,壓根兒沒怎麽認真的去聽這綠兒的話,隻是随口應付着。
她已經可以想象得到皇上聽到消息時的模樣了——
在這落幕王朝中,皇上還未有兒子。若是她可以順利的爲皇上生下龍子,憑借她如今的地位,扳倒皇後那是遲早的事情。
而她的兒子定然也會被立爲太子。
到時候,這落幕王朝的江山,不就是他們蠻夷人的了麽?
不過,這娜紮顯然想得是太過簡單。
剛剛用過午膳,娜紮便派人将消息傳達給了皇上。
而端木薰正在養心殿内批閱奏折,聽到消息的時候,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那光芒中帶了一絲絲的殺意。
之前之所以日日留宿紫瑤殿,隻因爲他覺得那裏讓他覺得安心。
可是這并不代表一個外族窩藏着野心的女子可以爲他生兒育女。
“皇上,貴妃娘娘邀皇上今晚去紫瑤殿用晚膳。”小德子将門外那小宮女所轉達的最後一句話轉達給端木薰後,靜靜的伫立在殿下等待着端木薰的回應。
“告訴貴妃,朕這幾日公務繁忙,日後再說。”端木薰冷冷的開口,這娜紮的孩子麽——
哼,不管怎樣,他都不會留。
雖然,他也很希望這宮中可以盡早的迎來新的生命,不過,是誰的都可以,卻唯獨不可以是那娜紮的。
小德子微微的錯愕後,便将端木薰的話原封不動的轉達給了宮外侍候着的小宮女。
這皇上自從忘記淩妃後,整個人的脾氣都變得有些陰晴不定的,他跟在皇上身邊十餘載,如今卻也有些摸不清這皇上的喜好了。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摸不清主子的喜好,那麽就是說他脖子上的這顆腦袋,已經提在腰間了。
那小宮女聽到小德子的話,滿臉的不敢置信,一連找小德子确認了三遍,才有些不甘心的離去。
娜紮聽到端木薰的回複後鬧騰了好些日子,最後,卻也隻得自己默默的咽下這口氣,專心緻志的調養身子。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娜紮有孕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宮内,而這些個妃嫔們還來不及擔憂,便又聽到了這貴妃邀請皇上共進晚膳,卻被拒絕的事情。
一時間,這些個女人的心中也漸漸了然。
這娜紮不管多麽受寵,她都隻是個番外的女子。她的族人正虎視眈眈的盯着落幕王朝,所以皇上是萬萬不可能開開心心的去迎接着貴妃腹中的孩兒的。
不僅僅是不迎接,也許是根本就不歡迎。
所以,這貴妃的孩子能否順利的生下來,也都是個未知數。
分析出了這個道理,這些個女人們對皇上獻殷勤便更加的熱心了。
而端木薰也雨露均沾,日日留宿于不同妃嫔的宮中,宮内一下子便多了好幾位貴人。一時間,整個皇宮又熱鬧了起來,平日裏不常露面的人,也都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整個皇宮,仿佛迎來了第二春。
反之,紫衣這邊便更顯蕭條。
薛雪這幾日來過幾次,卻都被翠兒與碧兒以各種理由拒在門外。
在這宮中,十日過得很快,第十日的時候,藍草将紫衣手上的紗布拆開,所有人的目光都專注在紫衣的手上。
這隻手整整被紗布包裹了十天。
此時較之前看起來,要更爲的白淨了一些。而皮膚較之前比起來,也更爲的平整了一些。隻是與曾經那細皮嫩肉的小手比起來,還是慘不忍睹。
紫衣有些灰心,她不知道這樣子是否真的可以将她周身被燒傷的皮膚治好。
“紫衣,我聽說,娜紮懷孕了。”藍草注意到紫衣臉上的落寞與灰心,輕輕的拍了拍紫衣的手,無視翠兒與碧兒臉上的差異,輕聲說道。
此時,能夠讓紫衣堅持下去的,大概隻有滿腔仇憤了。
果然,紫衣聽到藍草的話,眼中重新閃現光芒。
她細細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較之前比起來,确實已經好上了一些。
“藍草,今天開始,要麻煩你了。”紫衣看了看藍草,沉聲開口。
紫衣嗓子的恢複速度是出乎蘭草的預料的。
此時,紫衣已經與中毒前并無兩樣了。
藍草明白了紫衣的意思,微微的點了點頭。
從今日起,藍草将用全部的時間來處理紫衣全身,包括臉上的傷痕。
第一次的治療整整持續了六個月,這落幕王朝已經再次入冬,眼看又近年關。
而這宮中,又有兩位貴人懷了身孕,被晉升爲嫔。
過了年,紫衣的第二次治療結束。
這一次,顯然比第一次拆開紗布時的效果要好得多。
那張曾經布滿傷痕黑突突的小臉兒,此時已經恢複了初時的白淨。隻是皮膚依舊凹凸不平。紫衣對着鏡子,看着鏡中的人兒,大半年的時間,她的頭發長得很快,如今已經可以垂在胸前。
第三次的治療被藍草定在了元宵節後。
衆人這整整大半年的時間裏,幾乎都是窩在這不知名的宮殿内,此時,衆人已經看到了曙光,一直壓抑的心情便也得到了舒緩。
這一日,紫衣的心情很好,她裹得嚴嚴實實的,帶着面具,半年來第一次踏出殿門。
宮中過年的氣氛猶在,紫衣也被這熱熱鬧鬧的氣氛所感染。
帶着幾人走在這宮中,紫衣忽然覺得整個皇宮不過是半年的時間,就讓她陌生了許多。
不知不覺,紫衣便走到了太後曾經居住過的地方,她看着眼前的廢墟,不覺想到太後那張帶着慈愛的臉。
将翠兒與碧兒支開後,紫衣站在這廢墟前。
“母後——”呢喃着開口,紫衣的聲音很輕。
“沒想到淩妃竟然還記得母後。”身後忽然傳來端木薰的聲音,紫衣驚得險些叫出來。
她不知道端木薰剛剛是否聽到了她剛剛的那一句呢喃,隻得硬着頭皮處在這裏,連身子都不敢回。
“藍草果然是名醫,竟然能夠醫得了淩妃的嗓子。”端木薰的話讓自已有些挫敗感,隐藏了這麽久,卻沒有想到,這才剛剛踏出殿門,就被端木薰發現了。
既然被發現,紫衣也就不再僞裝,隻是目光仍舊盯着眼前的廢墟,輕歎道:“太後生前對紫衣很好。”
端木薰微微的錯愕,許久沒有見到這個女子,他幾乎已經要将這個人忘記了。
今日,心中有些煩悶,端木薰便随便出來走走。忽然想起這裏,便遣散了衆人獨自一人踏着白雪前來。
這宮中的女子,總是能打探到他的消息,以此找到各種借口與他“有緣”,他倒是也不排斥,睡在哪個女子的身邊,對于他來說,都是一樣的。
隻是,如今見了紫衣,他卻有些介懷,這淩紫衣是不是有意來接近他?
“皇上,”紫衣依舊背對着端木薰,輕聲道:“紫衣先行退下了。”
言畢,紫衣低垂着頭回轉過身,雖然沒有得到過端木薰的應允,隻是此時,她不想要與端木薰單獨呆在這裏。
擦肩而過的瞬間,端木薰鬼使神差般的伸出了手。
不知道爲什麽,整整大半年的時間不曾與紫衣接觸,他以爲他已經将她忘記了。可是如今再次遇到,心底的某一處仿佛被戳開了一個洞,許許多多的情感從那個洞口流淌出來。
他再次細細的打量起眼前的人,暗紫色的面具将那整張臉嚴嚴實實的遮擋着,墨色的頭發柔柔的垂在胸前,那一雙紫色的眸子中帶着些許的慌亂。
心底莫名的湧過一股溫柔,端木薰輕聲開口:“陪我在這裏待會兒吧。”
端木薰不知道自己爲何要留住眼前的女子,隻是此時此刻,他很希望她可以陪伴在他的身邊,與他一同懷念那個逝去的人兒。
紫衣有些猶豫,卻終究拗不過自己心底的渴望,點了點頭。
兩個人在廢墟中找了處還算幹淨的地方,紫衣将身上的狐皮大衣脫下,鋪在地上,對着端木薰擺了擺手,示意讓端木薰坐在這裏。
端木薰皺了皺眉。
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此時竟然要一個女子脫下外袍。
宮中剛剛下過雪,此時正是冷的時候,而紫衣脫了外袍,便隻剩下了薄薄的一層單衣。
冬風将紫衣的衣服吹起,那消瘦的身子便更加的明顯了。
剛剛想要将這個女子攬入自己的懷中,端木薰的心底忽然升騰起一股警惕。
這個女人,此時脫下外袍,要的是不是就是他的懷?
她是想要以此來“挽回”他的愛麽?
呵呵——
想到這點,剛剛心中的那點兒愧疚與疼惜便蕩然無存。端木薰大方的坐了下來,對着紫衣招了招手,示意讓她也坐下來。
紫衣的身子在寒風中挺得筆直,當真正嘗試過切膚之痛後,這點兒寒冷,對于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麽。
坐在端木薰的身側,與身側的男子保持着适當的距離,兩個人沉默着。
天空,忽然又洋洋灑灑的飄起雪花,冬日的天黑的特别早,此時,天色已經完全的暗了下來,宮内的宮燈被點起,從此處看去,仿若一條長龍,盤繞了整個皇宮。
“不知皇上要紫衣留下,是想要說些什麽?”見端木薰一直不開口,紫衣隻好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感覺的到,此時的端木薰對她有着提防,但更多的,是不開心。
他在爲何事而煩惱?
不覺想起曾經,端木薰不管有什麽事情,都會跟她來說。
不管好的,壞的。卻也隻是說說,從來不需要她去操太多的心。
在她的心裏,端木薰是萬能的。
“貴妃的孩子已經八個月有餘了。”歎了口氣,端木薰開口,低沉的嗓音帶着蠱惑。
“皇上可是不想要讓這個孩子出世?”紫衣一下子便聽出了端木薰話中的意思。這些日子,她也聽說了自從娜紮懷孕後,端木薰便冷落了她。
“呵——淩妃愛朕麽?”端木薰忽然話鋒一轉。
紫衣的身子微微的晃了一晃,旋即,她站起身,對着端木薰躬了躬身子,聲音有些低沉,“臣妾明白了,夜裏涼了,皇上還是早些回去吧。”
端木薰擡眼再次看着眼前的女子,心裏有一股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雖然紫衣的面兒上并沒有表現出什麽,可是他知道,他傷了她的心。
“朕還想再多陪陪母後,淩妃先退下吧。”端木薰對着紫衣揮了揮手,不知道爲何,事情明明已經找到了解決之法,可是此時,他似乎更加的煩躁了。
是因爲要親手扼殺自己已經成型的孩子嗎?
他不知道,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