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毀容

第二日,端木柒剛剛下了早朝,便看到了躲在一旁不住向他招手的碧兒,皺了皺眉頭,端木柒走向碧兒道:“你是紫衣宮裏的?”

“求王爺救救我家主子。”碧兒“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眼眶微紅,一連給端木柒磕了三個頭。

“起來說話。”端木柒看着翠兒的樣子,心中惴惴不安,這個丫頭他看着面熟,應該是紫衣貼身的丫鬟沒錯,隻是不知道此時她跑來找自己是要做些什麽?!

“王爺,還請您想辦法救救我家主子,如今主子高燒不退,太醫又不肯前來醫治,若是再這樣下去,隻怕這人好了也會落下毛病。奴婢也是走投無路,實在沒有辦法,才來這裏叨擾王爺。”碧兒并沒有起身,而是仍舊跪着,擡起頭,一張小臉兒上滿是淚痕。

“皇上怎麽說?”端木柒緊抿着雙唇,不明白端木薰到底是怎麽了。

“奴婢曾經去求過皇後娘娘,可是——皇後娘娘與皇上說了,皇上卻很是生氣,連累了娘娘如今被禁足在芳華殿内。”碧兒咬了咬牙,對上端木柒的眸。

“這樣——你先别急,一會兒我派人跟你去瞧瞧。”端木柒猶豫了一下。

這種時候,他最好還是不要過多的參與進去。

如果惹了端木薰,隻怕他是個王爺也沒有用!

如今的端木薰不比往日,整個人給人的感覺要比從前更加的陰冷一些。

翠兒被碧兒留在了這不知名的小屋内,她悉心的爲紫衣換着頭上的毛巾,臉上帶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如今看來,皇上确實是将紫衣忘記了,否則,不可能會完全不顧紫衣的安危。

可是,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水——”紫衣幽幽的睜開眼睛,隻覺得渾身都在痛,而嗓子幹的更是有撕裂般的感覺。呢喃着開口,她的嗓音變得異常的沙啞。

“娘娘。”翠兒見紫衣醒來,臉上帶着驚喜。她急急忙忙的沖到桌前,卻發現那桌上的茶壺内,竟然一滴水都倒不出來。

“娘娘,您等等,奴婢去取水。”懊惱的皺了皺眉,翠兒暗罵這些個辦事的奴才,果然一個個都是勢利眼!

全都忘了當初自家主子對她們的好!

翠兒走了出去,整個房子内便隻剩下了紫衣一人。紫衣勉強支撐起身子,環顧了一下四周,嘴角帶着苦笑。

這屋子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甚至連冷宮都不如,雖然不知道皇宮中爲何會有這種地方,不過從這地方上看,端木薰大概是想要将她随便丢在哪裏,不去理會了吧?

咬了咬牙,紫衣扶着床沿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門邊,門外的情景,比這屋子裏的要更加的難以入眼一些。

肮髒的庭院,雜草叢生,石子鋪成的小路已經破舊,隻怕是走在上面,稍有不慎便會摔倒。而這座屋子看起來也是岌岌可危,屋子内濕漉漉的,帶着潮氣。

幽幽的歎了口氣,紫衣看到翠兒遠遠的捧着杯子跑了回來。

“娘娘,您怎麽起來了?快些回屋子裏去,莫要再着涼了!”紫衣對着翠兒笑笑,任憑着這個小丫頭将自己扶了進去。

接過翠兒遞過來的杯子,“咕咚”“咕咚”的将杯中的水一飲而盡,紫衣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而養心殿内。

端木薰正襟危坐,看着跪在養心殿下的娜紮,唇角代笑,輕聲道:“愛妃快起來吧,這些日子委屈愛妃了。”

娜紮咬着牙從地上爬了起來。這些日子,她被關在那不見天日的小屋子内,甚至不知道這究竟是過了多少個日夜。

如今被放出來,心中帶着一絲怒意,她看着端木薰,冷聲道:“皇上,臣妾不知道臣妾究竟犯了何錯,要被如此處置!”

面對娜紮的冷言相向,端木薰不怒反笑,他繞過案子,走到殿下,手臂輕輕的環過娜紮的肩膀,輕笑道:“愛妃自然也是知道的,前些日子朕病的突然。而愛妃又是外邦女子,皇後也是不得已,才将愛妃臨時收押了起來。這不,朕一醒來,就立馬吩咐人将愛妃放了出來麽?”

端木薰從未向如今這般溫柔的對娜紮說過話,娜紮疑惑,卻也不掙紮,她斜眼與端木薰對視,從那雙紫色的眸子中卻什麽也看不出。

嘴角忽的向上勾起,娜紮将手臂環過端木薰的脖頸。

她倒是要看看,這個皇帝今天是想要跟她玩兒什麽把戲。

“既然皇上說了,那臣妾自然也就沒什麽别的微詞,可是皇上,臣妾畢竟是無辜的,這些日子,整日見不到太陽,這皮膚都不好了,皇上是想怎麽補償臣妾?”娜紮的臉上帶着妩媚的笑意,這端木薰不是跟她裝假麽?那她索性就裝的更假一些!

這個皇帝曾經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如今竟然會把手臂環過她的腰身?

“呵呵,今晚,朕去你那紫瑤殿可好?”端木薰輕輕的刮了刮娜紮的鼻尖兒,忽然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個動作,他很熟悉,好像經常對什麽人做過?

難道是那個淩紫衣?

也不知道她現在的高燒退去了沒有——

他要不要傳太醫去爲她診治一番?

“皇上?”娜紮聽到端木薰的話,心下一喜,尤其是端木薰那明顯帶着寵溺的小動作,更是讓她瞬間心裏甜絲絲的,直歎這皇帝總算是開了竅,發現了她的美!

可是這沾沾自喜還沒熱乎呢,這皇帝就明顯發起了呆。

皺了皺眉,娜紮将小手不住的在端木薰的眼前晃動:“皇上?”

“恩——沒事,朕先處理國事,愛妃先行回去整理一下吧。”端木薰緩過神來,對着娜紮笑笑。

娜紮行了個禮,興高采烈的離去。離去時,娜紮的眸中閃過一抹狠戾。

哼,端木薰不追究那皇後與淩紫衣的過失,可不代表她就真的也不追究了!

之前聽說端木薰冷落了淩紫衣,她還不信。不過如今看這架勢!隻怕這是真的——好在,暗中吩咐了宮人——若是不出差錯的話,今晚,便有好戲可以看了。

見娜紮離去,端木薰則一個人踱步走到案前,緩緩坐下身。

将這幾年的事情統統的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個女人的影子,可是卻總是有莫名的感覺會在不經意間湧出。

這種感覺讓他幾欲瘋狂。

“來人!”

“皇上。”

小德子聽到端木薰的聲音,急忙低着頭走了進來,恭敬的應道。

“宣柒王爺入宮。”

“是。”

端木柒剛剛交代了藍草去爲紫衣查探,就看到小德子急匆匆的趕了過來,一問,才知道是端木薰找他。

沒有多問什麽,端木柒看了看藍草,輕聲道了句“都交給你了”,便随着小德子離去。

藍草随着碧兒回到紫衣現在的住處的時候,不覺也微微的皺了皺眉頭。

這裏與曾經的紫瑤殿根本就比不得!

甚至連冷宮都不如!

冷宮起碼還是一座宮殿,而這裏,很明顯,隻是一座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茅草屋!

“紫衣。”推開門走進去,藍草才發現紫衣已經醒了。勉強的對着紫衣笑笑,她走上前,指尖輕輕的搭上了紫衣的脈搏。

“沒什麽事,應該隻是風寒。晚一些我去太醫署給你要些藥來,吃上一副便無大礙。”

“謝謝。”紫衣對着藍草笑笑,聲音依舊沙啞:“薰怎麽樣了?”

“放心,皇上沒事。”藍草輕輕的拍了拍紫衣的手背。這幾日,她日日爲端木薰診治,端木薰體内已經絲毫感覺不到瘟疫惡靈的存在,隻是他爲何會失憶,此時仍舊找不出答案。

藍草曾經認爲也許是靈魂的吞噬間,端木薰的情魄被誤傷,魂魄的不完整所以才出現了如今的狀況。可是細細的檢查下去,她卻又發現端木薰的靈魂此時是完好無缺的!

更沒有什麽中毒的迹象。

端木薰的選擇性忘記已經成了所有人心中的一個未解之謎。

“紫衣,你要好好養着身子,我相信,皇上他那麽愛你,一定會記起你的。”藍草不知道除了這些,還能再多說些什麽。

她不太擅長安慰人。

“放心吧,我沒事。”紫衣覺得喉嚨有些癢,轉頭對着翠兒道:“翠兒,再去沏壺茶來。”

“恩。”翠兒點了點頭,拿着茶壺走了出去。

“藍草,銀瞳他們找到瘟疫的解決之法了嗎?”

“沒有,不過很奇怪——”藍草輕輕的搖了搖頭,旋即道:“這瘟疫,似乎自己消失了。”

“自己消失了?”紫衣疑惑的看着藍草,不太明白藍草話中的含義。

“恩,從皇上病好後,京中的瘟疫也沒有再蔓延,至今已經過去了一天,無論是宮中還是京中,都沒有再聽說什麽人染上瘟疫。”

“是那惡靈消失了?”

“不知道,不過确實是感覺不到了。”藍草再次搖了搖頭。

紫衣與藍草閑聊了一會兒,藍草便離開了。隻是臨走時囑咐紫衣,一定要照顧好身體之類的,紫衣隻是淡淡的回以一笑。

她當然要照顧好身體,不然,要如何重新獲得端木薰的愛。

翠兒将茶水端回來的時候,藍草已經離去。見狀,翠兒便隻倒了一杯,遞到紫衣面前。

紫衣接過茶水,一飲而盡,輕聲道:“翠兒,你去了哪裏倒水?怎麽去的這麽久。”

“回娘娘,這裏離其他殿都略遠一些,奴婢是去就近的殿裏要來的。”翠兒的回答有些閃躲,紫衣雖然聽出來了,卻也不作多問。

雖然沒真正經曆過,但是宮廷劇看多了,自然也明白,樹倒猢狲散,如今,她失了端木薰的寵愛,更是被賜到了這麽一個小宅子來,足可見她此時是有多麽的不受待見。即便心腸好的,此時怕是也不想與她沾染上什麽關系罷。

揉了揉周身有些酸痛的肌肉,紫衣重新躺回床榻間,輕輕的合了眼。

紫瑤殿内,娜紮高高興興的洗了個澡,便早早的等在了殿中。侍奉的小宮女自然知道自家主子高興的是什麽,臉上也帶着喜意。

傍晚剛過,晚膳剛剛傳到,端木薰便踏入了紫瑤殿的大門。

娜紮見狀,急忙放下筷子,如同一隻飛舞的蝴蝶般奔向了端木薰,一個轉身,便窩在了端木薰的懷裏。

若是她最初嫁入這洛暮王朝,隻是爲了這洛暮王朝的江山。那麽此時,她便決定,無論是這江山,還是端木薰的人,她都要定了!

隻有端木薰這種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當初,所有的人都以爲,她嫁入洛暮王朝,是被迫的。

其實,沒有人知道,這所有的事情,幕後之人,都是她。

是她的野心,讓她勸說她的父皇,在荒漠那種人煙絕迹的地方,訓練勇士。也是她一直虎視眈眈的盯着洛暮王朝這塊兒肥肉,更是她執意要将自己“嫁”到這洛暮王朝的皇宮裏來。

她雖然是個女子,可是并不代表女子不可以擁有野心。

“怎麽?等急了?”端木薰伸手将娜紮摟在懷中,寵溺的笑了笑。

整整一個下午,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維不去想那個女人。

可是理智告訴他,他必須将那個女人忘掉。

與端木柒整整談了一個下午,端木柒将他知道的所有關于他與她的事情都告訴了他。他卻還是記不起,他曾經是如何的對那個女子用的情。

不管怎樣,他曾經錯過了一次。不過好在,并沒有什麽緻命的事情發生。

如今,既然老天選擇讓他忘掉,那麽他就該忘掉。

摟着懷中溫軟的身體,端木薰的胸中升騰起一股火苗。而娜紮更如同小妖精一般,不斷的扭動着身子,任憑那帶着香氣的身子不斷的與他的身子摩擦。

終是露出笑意,端木薰也顧不得晚膳,隻一把将娜紮懶腰抱了起來,大踏着步子走入内殿。

女子的嬌喘與男子的粗重喘息,讓外殿侍候着的宮女們不禁紅了臉。

夜已深。

睡夢中的紫衣卻忽然驚醒,濃烈的煙嗆得她猛烈的咳嗽着,漫天的火光與灼熱的溫度讓她有那麽一瞬間的驚慌。

張開嘴,紫衣想要呼喊,卻發現嗓子沙啞的竟然隻能發出破裂的“啊”“啊”聲。

雙手不敢置信的撫上自己的脖頸,紫衣瞪大了眼睛。

晚間的時候,有人将碧兒與翠兒喚了出去,說是皇上吩咐的。此時,熊熊大火将整個房子連通院子都包裹起來。

待侍衛發現趕來的時候,火勢已經洶洶到無法撲滅。

“娘娘!”

碧兒與翠兒被那宮人帶着越走越遠,兩個人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可是待到她們想要問清楚的時候,身前的那個宮人忽然軟軟的倒地。

兩個人詫異間走上前,卻發現那小宮女已經七竅流血,中毒身亡了!

意識到也許是中了計,兩個人瘋狂的向着來路跑去,可是卻猛然感到脖頸一痛,兩人皆是失去了知覺。

待到醒來時,兩人發現她們不過是被掩藏在了草叢之中,想到紫衣可能有危險,二人對望一眼,爬起來,翠兒會武功,所以比碧兒更早的到了火場。

看着熊熊的大火,翠兒搶過身旁一個小太監手中的水桶,将水淋在身上,便身子一躍,躍進火海。

“娘娘!娘娘!”翠兒用濕漉漉的袖子掩住口鼻,不時的大聲呼喚一聲,然而火場内的溫度實在是太高,而整個房子也已經被燒的搖搖欲墜。

眼看着一根柱子坍塌,翠兒險險躲了過去。

這屋子并不大,隻有兩室,翠兒走進内殿,摩挲到床塌邊,卻并沒有看到紫衣的身影。回身正欲去其他地方查探,卻猛地被絆了個踉跄。

低下頭,她将躺在地上的人兒扶起。

“娘娘!”紫衣的小臉兒已經血肉模糊,身上也都是傷痕。翠兒顫抖着将手指放到紫衣鼻下——還好,還有呼吸!

咬了咬牙,翠兒将身上的濕衣服脫下,顧不得許多,将紫衣整個蒙了起來。扛着紫衣快速的躍出火海。

當翠兒帶着紫衣跑出火海的那一刹那,隻聽身後的房子終于不堪重負轟然倒塌。

“翠兒!娘娘!”而此時,碧兒也急急的趕了過來。遠遠的,她就看到了這漫天的火光,心中猛地一顫,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

人群中,碧兒一眼就看到了整個肩膀都裸露在外的翠兒,以及她懷中的人兒,隻是看到那人兒的臉以及身上被燒傷的傷痕,碧兒不敢相信的沖上前。

“翠兒——這是——這是——”

“太醫!快叫太醫啊!”翠兒感覺到懷中的人兒呼吸越來越弱,整個人瘋狂的嘶吼。侍衛見狀不敢怠慢,不管怎麽說,這紫衣再不受寵,此時仍然是宮中的四妃之一。

若是真的出了什麽差錯,他們也逃不了幹系。

太醫很快便被帶來,竟然是沈易奇。

這沈易奇爲了搜尋草藥,出宮有段時間了,當他聽說宮中鬧出了瘟疫,便急急的趕了回來。沒想到一回來,這瘟疫竟然也好了。

如今聽到紫衣有事,略微的沉吟了一下,他便跟着侍衛前來。

看到那整個血肉模糊的人兒,沈易奇不禁也是一驚,旋即從腰間抽出随身行囊,取出銀針,打開火折子,将銀針消毒後,一根一根的戳到了紫衣的額頭上。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直至紫衣被戳成了“刺猬”,他才停下手來,道:“我已經封了你們娘娘的重要穴位。你們現在找一處幹淨避風的地方,将娘娘安置進去!要快!”

翠兒與碧兒聽了,不敢怠慢。

碧兒急忙張羅着,翠兒則一把将紫衣抱了起來,緊跟着碧兒,一行人走到了附近最近的行宮,那宮殿空着,也顧不得許多,幾個人便将紫衣安置了進去。

好在這殿内十分的幹淨,床榻上的褥子與被子也看起來都像是新的,估計是一直有宮人在這裏打掃着。

沈易奇将所有的人都趕了出去,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兒,一瞬間有些猶豫。

照這個樣子看,即便他把人救活了,隻怕這張臉也是毀了。

毀了容貌,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是這個時間最殘忍的事情!尤其是這深宮中的女人。他有些猶豫,該不該救,隻怕此時救了,對這人将是一輩子的折磨。

“啊——啊——”床榻上的人兒忽然醒來,卻隻是發出一陣一陣沙啞的低吼。

紫衣嘶吼着,隻覺得渾身都痛的要命,那種鑽心的疼讓她恨不得立刻馬上去死!

喉嚨依舊無法發出完整的聲音,臉上那種劇痛讓她猛然間意識到——她現在,也許已經徹徹底底的成了一個怪物!

“啊——啊——啊——”紫衣從來沒有如此的絕望過!

老天爺爲什麽要這麽對她?!

她用力的嘶吼,隻恨不得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疼痛,所有的無助都這樣宣洩出來!

端木薰忘了她不要緊。

她可以慢慢的重新挽回他的愛!

可是老天竟然要奪走她的相貌,奪走她的聲音!如果她真的變成了一個怪物,她要怎麽去面對曾經的愛人?

死了吧——不如就這樣死了吧!

停止掙紮,紫衣絕望的閉上眼睛,感覺身體的力量正在一點點的流逝。

沈易奇看着紫衣劇烈的掙紮,旋即又放棄了一般的安靜,咬了咬牙,終是拿出腰間的藥物。

不管怎樣,活着總比死了好!

快速的将藥物塗抹在紫衣的傷處,沈易奇的額角已經汗水岑岑。

“啓禀皇上。”

紫瑤殿内,端木薰被殿外的聲音吵醒,不覺皺了皺眉頭。

起身下床,穿好裏衣,他推開房門,看着跪在殿外的侍衛,語氣微冷,道:“什麽時辰?爲何如此慌張?”

“啓禀皇上,宮中西邊的别院起了火。”

那侍衛低垂着頭,不敢去看端木薰的眼睛。

“火勢控制下來了麽?原因查處了麽?可有人員傷亡。”端木薰的聲音聽起來更冷了一些,這宮裏的人是不是都被他養的太好,已經不知道什麽事情該向他彙報,什麽事情不需要向他彙報了!

不過是一處荒院起了火,竟然就在這個時辰來打擾他休息!

“這——隻有住在院中的淩妃娘娘被大火燒傷,如今沈太醫正在醫治。”那侍衛咬了咬牙,終是一鼓作氣将話說完,旋即,便大氣也不敢出的等待着端木薰發話。

“淩妃?”端木薰猶豫了一下,旋即腦海中閃過一張臉:“淩紫衣?”

“回皇上,正是!”

“帶朕去看看!”來不及穿上外杉,端木薰隻覺得胸腔内空空的,大腦也是一片的空白。雖然說如今他對那個女人沒有什麽太多的感情,可是聽過端木柒的講述,他相信,他曾經是愛過她的。

隻是如今一切都變了。卻也不該是她的錯。

他隻是害怕自己再對這個女子動情,所以刻意的疏遠,遠離。卻從沒有想過讓這個女子受到傷害。

當端木薰随着侍衛趕來的時候,沈易奇已經爲紫衣診治完畢,正在包紮。

端木薰看着床榻間那被裹成粽子一般的人兒,心底還是升騰起一抹心疼。

娜紮聽到侍衛的禀報,嘴角微微的勾起,旋即,她穿好衣衫,帶着端木薰的外披,急急的追了上來。

當她看到床榻間那個慘不忍睹的人兒的時候,臉上的笑意更勝。

“皇上,莫要着涼了。”假惺惺的将外袍披在端木薰的身上,娜紮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悲切一些。

看着淩紫衣那被裹起來的臉,看來這一次,即便這個女人命大活了下來,臉也是被毀了!

哼!

跟她鬥?

不死正好!

對于女人來說,這毀容,可是比死更加的難受。

端木薰将娜紮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甩掉,旋即看向沈易奇。

沈易奇對着端木薰使了個顔色,端木薰會意,屏退了衆人,道:“如何?”

“皇上,這淩妃娘娘被大火燒傷的嚴重,而喉嚨——似乎也被人毒啞了。”沈易奇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紫衣,輕輕的搖了搖頭。

“你說什麽?!毒啞了?”端木薰大踏步走到床邊,卻對着床榻上的人兒無從下手。

紫衣整個人都被白色的紗布裹了起來,端木薰不敢去觸碰。

“是的,這種毒無色無味,一般人甚至無法察覺。不過臣這次出去,剛好遇到過一位外邦的醫者,互相交流醫術的時候,恰巧得知。”沈易奇說着,将手中一根已經發黑的銀針遞到端木薰的身前,繼續道:“剛剛娘娘醒來時聲音嘶啞,臣便覺得奇怪,然而檢查後卻并未發現奇特之處,臣便想起那外邦醫者與臣說過的毒,遂用銀針插在淩妃娘娘的喉間一試,卻不曾想到娘娘果真是中了毒。”

“那此毒可有解救之法?”端木薰回過身,看着沈易奇。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刻意的選擇不再去觸碰曾經的那段感情,所以心中對這淩紫衣存有愧疚,此時,他隻希望可以将這女子治好,至少——不要讓她失了聲音,又失了容顔。

“不行,臣并沒有解救之法。”沈易奇搖了搖頭,繼續道:“而且,娘娘的臉,怕是也毀了。不僅僅是臉,請皇上恕罪,事情突然,臣已經查探過娘娘身上的傷口,娘娘的身上大部分皮膚均被燒傷,隻怕日後恢複起來,有一定的困難。”

“可惡!來人啊!”端木薰的手狠狠的錘在床欄上,對着門外怒吼:“将淩妃身邊的兩個小宮女給我帶來,讓那些侍衛給我馬上把起火的原因查出來!”

“是!”

進來的侍衛縮了縮脖子,立馬退了出去。

任何人都能夠感受的到端木薰此時的怒意。

碧兒與翠兒早已經哭得不成樣子,進來見了端木薰,隻傻傻的站着,似乎連怎麽行禮都忘記了。此時,她們的心中隻有自家的娘娘。

心裏隻恨不得如今躺在那裏的是她們!

“到底怎麽回事!”

“皇上——”翠兒看着端木薰,忽的嘴巴一撇,整個人癱軟着跪在了地上,巴掌狠狠的抽向了自己的臉:“皇上,是翠兒無能!翠兒竟然中了别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更是被人埋伏打暈!才讓娘娘一個人遭受如此折磨!翠兒該死!翠兒辜負了皇上的重托!”

翠兒哭得凄厲,她從來沒有如此的失敗過。

而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唯一一次的失敗,代價竟然會是這麽的大。

躺在床榻上的紫衣聽到端木薰的聲音,幽幽轉醒。隻是全身的劇痛讓她忍不住的發出呻[和諧]吟。

“你醒了?”聽到身後的動靜,端木薰回過頭。

“啊——”紫衣張了張嘴,發出的依舊是那破碎的“啊啊”聲,渾身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的顫抖,倒吸冷氣。

“疼嗎——”端木薰慌亂的雙手僵硬在空中,想要将床榻間的人兒抱入懷中安慰,卻又怕觸及了那人兒的傷口。

他的心裏此時比任何的時候都亂。

明明感覺不到對這女子的任何情感,可是身體卻仿佛不受大腦支配一般,想要對這個女子好,想要擁抱,想要安慰。

“啊——啊——”紫衣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拼勁全身力氣的揮舞,拍掉了端木薰的手,使勁兒的将端木薰往外推。

她知道,此時她的樣子一定很難看,整個人像個木乃伊一般。

心底帶着苦笑,紫衣隻希望端木薰能立刻離開!

忘了她,永遠忘了她!

這樣子,起碼在她自己的心裏,她會一直覺得,她在端木薰的心中是美好的!

她不要——最後留在他腦海中的印象,是這般的狼狽,這般的恐怖!

她不要——她不要!

“啊——啊——啊——”聲嘶力竭的呼喊,紫衣“噗通”一聲從床榻上滾了下來,周身的疼痛讓她的眼前一片一片的發黑,可是她卻仍舊拼了命的嘶吼,拼了命的去推開眼前的人兒。

“皇上,皇上,娘娘定然是不希望您看到她此時的樣子——”翠兒跪着挪到端木薰的身前,将匍匐在地上的紫衣扶了起來:“皇上,求您,您先出去,奴婢求您了,給娘娘留下最後一點兒尊嚴。”

看着紫衣的模樣,翠兒立刻就明白了紫衣的意思。

她們的主子!那是一個多麽要強的女子!

如今變成了這副模樣,隻怕她最怕的,就是被皇上看見。

頭用力的磕在地上,額頭已經紅腫一片,可是翠兒卻感覺不到疼。她沒有能力保護好她的主子,隻是希望此時此刻,能夠讓她的主子心裏不要再那麽的絕望,那麽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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