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紮是敵國公主,衆人最擔心的事情就是蠻夷人此時知道這宮中的事情,會在此時發兵。
若是蠻夷人真的在此時發了兵,整個洛暮王朝便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
這顯然是所有人都不樂意見到的。
而這娜紮的脾氣衆人也是看到了,隻怕她若是哪天真的不合心意,便真的會休書一封,所以這些朝中老臣即便對紫衣極度的不滿,此時卻也沒有任何一人爲這娜紮開口。
“怎麽?淩妃的話都沒聽到麽?那麽本宮來說,給我将這個威脅我洛暮王朝的女子拿下!一切等皇上身子恢複後,交由皇上處置!我洛暮王朝何時輪得到一個小小蠻夷公主來威脅!”
侍衛見薛雪發話,頓時便将娜紮圍了起來,娜紮緊鎖着眉頭,見侍衛的大手向着自己伸來,皺了皺眉,側身躲開,旋即腳尖用力,一下便飛身上了房頂。
“哼,想抓我?”自小嬌生慣養的娜紮哪裏受得了這般的氣,隻見她抽出腰間軟劍,與同樣飛身上房的侍衛打作一團。
不過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而這些侍衛中又混入了許多蕪花宮的高手,隻一會兒,便将這娜紮鉗制住,押了下去。
“淩妃今日的話雖然難聽,但也是爲了我洛暮王朝的江山社稷。如今皇上染病在身,各位朝臣更該努力爲皇上分擔。蠻夷人壓我邊境,衆人此時該想的不是如何将皇上找出來,而是該好好的想一想如何應對的計策才對。時候也不早了,我看衆位就退下吧,我會代衆位朝中忠臣們去探望聖上,我相信,皇上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一場鬧劇,便這樣結束在了薛雪最後的話中。
見這些老沉們漸漸的退了下去,紫衣虛脫了一般的倚着門癱軟在了地上。
她何時如此的沖動過——
可是她今日若不如此,不僅僅無法找到何時的理由将那娜紮看管起來,更沒有辦法将這些個冥頑不靈的老東西們弄走。
不願再去考慮事情的後果,紫衣現在隻祈禱端木薰可以快一點好起來。
“紫衣。”薛雪蹲下身子,看着面容憔悴的紫衣,心中不禁湧過一抹不詳,她抿了抿唇,輕聲問道:“皇上——可是真的染了瘟疫?”
紫衣擡起頭,看了看薛雪,張了張嘴,卻是沒有發聲,隻是幽幽的歎了口氣,再次低下頭雙眼看着地面,許久許久,才開口道:“沒事的,皇上隻是因爲太後突然病逝,外加這些日子的疲憊,一時間身子有些撐不住罷了。不過也是昏迷了三日了。”
“這樣——”薛雪頗有深意的看了紫衣一眼,也不再深問,隻是輕輕的拍了拍紫衣的肩膀,道:“紫衣,雪兒還是當初的雪兒,若是你有什麽難處,盡管開口,我定然會全力相助。”
站起身子,薛雪擡眼看了看養心殿内,偌大的院子内此時空無一人,這種情況,她又怎麽相信皇上染上的,隻是普通的風寒。
隻是紫衣既然不願意說,她便也不多問,隻企盼,一切都會好起來。
見薛雪輕輕的搖了搖頭,幽幽的歎了口氣離去,紫衣雙手撐地,努力的支撐起身子,扶着門邊站起。
薛雪剛剛的一席話,不可謂不暖。
今日,薛雪真的幫了她很大的忙。
隻是——她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該如何的開口。
若說她是有意欺騙薛雪,倒不如說她是在欺騙自己!
她多麽希望,端木薰隻是如同她說的那樣,一直撐不住,才會病倒了——
“紫衣。”藍草剛剛躲在院子的角落,将外面的事情聽得一清二楚,此時她走出院子,扶着紫衣回到養心殿内,重新将大門關好,臉上帶着擔憂:“紫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皇上未醒,你也病倒了才好。”
“藍草,你說,爲什麽我與薰相處了這麽久,我卻依然沒事?”紫衣擡手捏了捏睛明穴,沉聲說道:“會不會是我體内的力量有碎魂的能量,所以這些個怨靈無法侵入我的身體?”
“是有這個可能的。”藍草輕輕的點了點頭。
“可是爲什麽,現在我卻無法将這能力在度到薰的體内?”聲音有些哽咽,紫衣覺得她已經徘徊在了崩潰的邊緣。
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要忍受着随時可能失去摯愛的痛苦。
她感覺,她也許真的就要撐不住了。
“紫衣,别擔心,不會有事的,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藍草輕輕的将紫衣擁在了懷裏。臉上帶着愁雲。
這種感覺,她懂。
她比紫衣要幸運的許多。
雖然銀瞳始終不肯原諒她,可是至少,她還有機會見到。隻要銀瞳過得好,她便無怨無悔。
可是紫衣現在卻要随時面對永遠的失去。
藍草不敢想象,那是怎樣一種痛苦?腦海中閃過摯愛的人躺在冰冷的石案上,渾身冰冷,皮膚青紫,雙眸緊閉,再也沒有呼吸,再也不會微笑,再也不會睜開眼睛,永遠的,徹底的消失在她的身邊——
如果真的那樣子,隻怕那一瞬間,她也會崩潰。往日所有的美好也許會一瞬間湧入大腦,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隻要想到,便會感到冰冷與恐懼。
深深的恐懼。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刻,她會多麽希望睜眼是一場噩夢,或者那人兒坐起大笑着說隻是個玩笑。
她經曆過,親眼看着父母的屍體的時候,那一刻,她多麽希望,天再也不會亮起,她甯願相信自己隻是被困在了夢境中,也不願意相信親人離去的事實。
“紫衣,皇上一定不會有事的。”将紫衣推出自己的懷,藍草坐在桌邊,重新将能力聚集于手中,而那透明容器中的黑色珠子,依舊頑強的躺在那兒,無論藍草怎麽做,也無法将它吞噬或者消散。
“隻要将這珠子打散就可以嗎?那日銀瞳不是——”
“不,不是那麽簡簡單單的打散。如果用強硬的方法打散,隻怕同時皇上便會沒了性命。我是在尋找一種溫柔的方法,可以再不傷害皇上**以及靈魂的基礎上,将這珠子從與皇上糾纏的靈魂中剝離出來,再從那血肉之軀中凝結出來。”藍草輕聲說着,目光緊緊的盯着手中的珠子。
門外忽然響起動靜,紫衣疲憊的站起身打開房門,銀瞳與夜火正滿身狼狽的站在屋外,臉上帶着笑意:“紫衣,我們查到些線索!”
聽到銀瞳的話,紫衣眼中一亮,忙将兩個人迎了進來,藍草見到銀瞳,也隻是微微的一笑,旋即将桌子上的容器以及珠子都挪到了一邊,輕聲道:“紫衣,你們先聊,我進去繼續。”
紫衣看着藍草點了點頭,臉上帶着感激。
“查到什麽線索了?”
“這宮中,在瘟疫出現前,确實出了些事情。”銀瞳倒了杯茶,一口飲盡,重重的呼了口氣,才繼續說道:“我和夜火推測這瘟疫的起始地,也許就是這冤魂出現的地方。畢竟冤魂若是剛剛出現,那麽靈力并不一定強大,所以隻會就近殺人。雖然那個地方已經被燒爲了一片灰燼,可是我們竟然那在附近找到了一口枯井。”
“井中有屍體?”紫衣皺了皺眉,插嘴問道。
“你怎麽知道?”銀瞳有些詫異的看着紫衣,繼續說道:“那井中确實是有屍體!而且不僅僅是一具!我們将那屍體打撈上來,發現是兩具,确切的說,是三具。”
“什麽意思?”
“是一男一女,女子的打扮應該是宮女,男子看樣子是這宮中的侍衛。而那女子的腹中,已經有了成型的胎兒。”夜火接過銀瞳的話,繼續說道:“由于是枯井,井内長時間的幹燥陰冷,所以屍體腐爛的情況并不嚴重,我和銀瞳照着屍體的模樣畫了畫像,又去了宮内查探,終于知道,這兩具屍體,一個是那紫瑤殿内的宮女,叫春桃,一個是宮内的巡邏侍衛,叫德勝。又四處打聽才知道,這春桃和德勝兩個人在進宮前便是認識的。”
“這麽說——是有人發現了兩個人之間的私情,并将二人秘密處死,丢到了那枯井中?”紫衣皺眉,紫瑤殿——紫瑤殿的春桃,她好像有些印象。
那是個木讷的丫頭,很是内向,平時很少與人交流。
“這宮内不是有一條規矩,宮女嚴禁與侍衛私通,若是被發現,這二人自然是要受罰,這二人的主子,也是要被牽連的。所以從很早以前,這宮内若是發現此等事情,隻怕還未傳到皇上的耳朵裏,就已經被自己主子‘幹淨利落’的處理了。”
銀瞳撇了撇嘴,實在是不明白這宮中這些個奇奇怪怪的規矩。既然皇帝可以坐擁後宮佳麗三千,那麽侍衛又怎麽了?
男女互相愛慕不是恨正常麽!
有必要連人家的幸福都要管麽!
現在好了,一失三命,還将這宮内鬧得個雞犬不甯。
紫衣暗自咬牙,終于明白爲何這瘟疫鬧騰的如此的厲害。
隻怕——是這春桃與腹中的孩子一同死在了紫瑤殿内!
那紫瑤殿可是被她做過手腳的——若是冤死在紫瑤殿内,那變成惡鬼的幾率便大大的增加了!
原來這一切,她竟然也要負上大部分的責任!!
“那這鬧事的怨靈,是否就是這春桃以及那侍衛德勝?”紫衣咬了咬牙,隻恨不得一巴掌将自己拍死!若是她知道她的一時報複會換來如今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怕是打死她都不會這麽做。
“我倒是懷疑,這鬧事的怨靈,是二人腹中的胎兒。”銀瞳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一般,未出世的孩子的怨氣要比這成人的怨氣強烈的多,而且——我與夜火去了那紫瑤殿,紫衣,你告訴我——”
“那裏的擺設,是我做的。”紫衣低垂下頭,覺得一時間無地自容。
剛剛她還破口大罵那些朝中重臣,隻怕,此時若是被人知道這件事情她是幫兇,那些人便要将她活剮了吧。
若是端木薰知道這件事情與她有關,還會像曾經那般的愛她嗎?
畢竟,她間接的害死了他的母後!
還有端木柒,端木菱,隻怕沒有人會原諒她了——
“紫衣——”銀瞳皺了皺眉頭,雖然猜測這怨靈是那孩子,可是一般的死嬰的怨氣即便再重,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擁有這般強大的力量,于是他與夜火便去了那紫瑤殿。
隻是一進到紫瑤殿内,銀瞳瞬間就明白了。
這紫瑤殿内的布局與那日聶婉柔刻意擺放的布局是一樣的!如果是這種招鬼的極陰的情況下,也就不難解釋爲何那嬰靈會如此的厲害了。
“有什麽解決的辦法嗎?”紫衣此時如同被判了死刑一般,雙目無神,曾經,她也許會想過,若是端木薰出了什麽事情,她定然也不會苟活。
可是如今——
她甚至連死的勇氣都沒有!
她有何顔面去見那黃泉路上的太後,以及所有未這件事情而死去的冤魂!
“紫衣,這不是你的錯,怪隻怪那心狠手辣的女人!竟然活活将那春桃打死,最後還剖開那春桃的肚子,将那已經成型的孩子生生的拽離了母親的身體!”想起春桃的屍體,夜火就帶着一股怒氣。
在這深宮大院之中,人們爲了保全自己,往往會選擇犧牲别人。
這娜紮若隻是将春桃與德勝處理掉了,他也沒什麽好說的!可是這娜紮的手段居然如此的殘忍,真真是個蛇蠍婦人!
“那侍衛也許就是不忍看到如此場景,才選擇咬舌自盡的。”
“呵呵——”紫衣聽到銀瞳與夜火的話,不禁出聲輕笑。雖然她不是元兇,可是畢竟她也是逃不了幹系。
“現在我們該做些什麽,才能平息這嬰靈的怒火?讓它放過無辜的衆人,讓它放過這京城中無辜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