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兒,别急。”紫衣走上前,輕輕的拍了拍端木菱的肩膀,讓她将手松了開來。
藍草本就身子虛弱,如今被這端木菱用力一晃,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身形略微搖晃,險些摔倒,好在銀瞳在她身後,将她扶住。
感受到身後那熟悉的懷,藍草會心一笑,索性将全身的力量都壓在了銀瞳身上。
也許,她對他,隻能再任性這一次了。
“母後到底要對我們說什麽?”見藍草有些虛弱,端木菱更是焦急,生怕藍草将這話吞到了肚子裏,再也不會告訴她。
“太後娘娘說,公主性子急,将來若是看中了哪個男兒,定要與紫衣好好商量。你們年紀雖然相仿,但紫衣與公主相較起來要成熟的許多。太後娘娘還說,公主還是早些離開了那個宅子,人不能總是徘徊在一個地點,人生誰都會犯錯,重要的不是糾結于錯誤的大小,而是該想着如何走出這錯誤。切莫将錯就錯。”
端木菱撇了撇嘴,眼淚再也止不住,隻“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低聲嗚咽着,一遍一遍的叫着“母後”。
太後雖不是她的生母,卻待她比她的生母更好。
她出生的時候,她的母親見她是個女孩兒,便十分憤恨,對她更是不加理睬。所以,從小她就調皮搗蛋,經常被罰,隻爲了能夠好好的看上母親一眼。
可是越是這樣,她的母親便越是生氣,最後竟然就這樣,郁郁而終。
曾經一段時間,端木菱一直認爲是她将她的母後活活的氣死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曾開口說過話。若不是太後收養了她,将她當做親生女兒一般的對待,教她讀書認字,給她将好聽的故事,并教會她如何博得先皇的喜愛,隻怕此時,她便也隻是這京城中,某個宅子中的怨婦,也許随了她的親生母後一般,郁郁而終。
太後待她的恩情,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本以爲太後在垂危之際,定然想到的隻有端木薰與端木柒,卻沒有想到,太後竟然也還是關心着她。
原來她竟然真的将她當做了親生女兒。
“公主,太後娘娘還說——”藍草的聲音有些微弱,她實在是太累了。現在,她隻恨不得就這樣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體内的力量雖然恢複了,她不需要再靠休眠來維持生命,可是這一次消耗的太多。
“還說了什麽?”端木菱擡起頭,看着藍草。
那雙藍色的眸子中帶着的慈愛,就仿佛是當年太後每每看着她的眼神,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恍惚間,眼前的藍草似乎變成了太後。
“菱兒。”眼前的人兒輕聲對着地上的人兒喚道,端木菱隻覺得渾身一顫,她用力的揉了揉眼,她沒有看錯!
這個人真的是太後娘娘!
隻是,她的身體卻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一樣,動彈不得。
“菱兒,聽母後的話,不要怪你的皇兄。他做的沒有錯。你從小就頑皮,母後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聽母後的話,不要再任性了,也不要再糾纏于過去,好好的找個良人。你是我洛暮王朝的公主,是母後心尖兒上的寶貝,隻有你過得好,母後才能走得心安。”太後慈愛的看着端木菱,顫巍巍的伸出了手。
端木菱死咬着牙,用力的伸出手,兩隻手,隻差了幾厘米,便可交握在一起,可是就是無論如何都握不到。
“母後!母後!你别走!不會有事的!皇兄定然會找到對付這瘟疫的法子,他定然可以救您的!您要堅持,不要走!”端木菱痛苦的嘶吼着,努力的伸着手,卻在指尖終于即将觸及到太後的指尖時,眼前的一切化作一團白光,星星點點的白光向着天空飛去。
“不要——”一聲驚呼,端木菱雙眼一閉,昏了過去。
而此時,藍草也終是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将兩個人安置在養心殿中,紫衣有些心痛的看着端木柒,輕聲道:“薰的樣子不太對,你來看看。”
端木柒的心底湧過一抹悲傷,他跟着紫衣走進内殿。
端木薰依舊躺在地上,隻是雙眼發直,瞳孔渙散。
“薰,你别吓唬我。”紫衣跪在端木薰身前,輕輕的拍打着端木薰的面頰,隻是卻得不到回應。
端木薰的臉很冰,他的全身都冰冷僵硬,如同死人一般!
“薰!薰!”紫衣慌亂的想要将端木薰從地上扶起來,試了幾次卻都失敗了。
端木柒急忙半跪下來,手指搭上端木薰的脈搏,微微的松了口氣:“沒事,隻是脈搏有些淩亂,大概是傷心過度。”
雙臂一用力,便将端木薰抱到了床[和諧]上,紫衣輕輕的爲端木薰蓋上被子。眼中滿是擔憂。
吩咐了宮人準備了熱水,紫衣細心的爲端木薰不住的擦拭着額頭。
隻是,端木薰依舊目光空洞的看着頭頂的幔帳,仿若對這個世界的感知都已經不存在了一般。
夜裏,端木薰終于将眼睛閉上了,隻是卻忽然的發起了高燒。這可将紫衣吓壞了,急忙沖出去去尋藍草,藍草卻依舊在昏迷。
紫衣咬了咬牙,命人将整個養心殿封鎖,任何人不得進出,讓侍衛守候在殿外,更是不準将任何消息傳播出去。
直至第二日一早,端木薰依舊高燒不退。好在藍草已經醒來。
紫衣讓藍草爲端木薰查探,藍草卻是擰着眉頭搖了搖頭。
端木薰的樣子很是奇怪。
高燒不退,體内有許多股力量,似乎在叫着勁兒。
藍色光芒湧出,藍草将手搭在端木薰的頭頂,暗自用力。
幾縷黑色煙霧便自端木薰的頭頂湧出。
藍草大驚,同樣瞪大了眼睛的,還有屋内的所有人。
端木菱與端木柒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卻也能夠從衆人的臉上讀出不好的信息。
“皇兄怎麽了?”端木菱的聲音沙啞,還帶着顫抖。昨夜一場大火,足足燒了整整一夜,将那曾經輝煌無比的宮殿化爲一片平地,難道真的是這老天要亡這洛暮王朝嗎?
“怎麽會這樣——不可能——這不可能——”紫衣伸手捂着自己的唇,渾身顫抖不止!爲什麽!爲什麽端木薰會被這惡靈侵入體内!昨日他們這麽多人沖進去!爲什麽隻有端木薰一人被這惡靈纏上!
她用力的搖着頭,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實。
怎麽辦——現在該怎麽辦?!
難道要一場大火,将這整個洛暮王朝的皇宮都燒掉,這些怨靈才肯罷休嗎?!
“紫衣,他體内不對勁兒。似乎不止有這一股力量!”藍草擰着眉頭,暗自又是一用力,一團淡淡的紫色光芒便自端木薰的體内湧出。“你将自己的力量存到了他的體内?”藍草驚訝的看着手中那淡淡的紫色光團,看了看紫衣,輕聲道:“别急,也許這些惡靈傷不了他。”
仿佛抓住救命的稻草,紫衣一把抓住了藍草的手臂,輕聲道:“什麽意思?他不會死的對不對?”
“紫衣,你的能力是碎靈。你的能力若是存放到普通人的體内,隻怕對方的靈魂無法負荷,一瞬間便會灰飛煙滅!可是皇上顯然接受了你這種力量,并将這種力量化爲了己有。”藍草皺了皺眉頭,這種事情她從來沒有聽說過,更是沒有見過。
若說是她的能力,或者是銀瞳的能力,哪怕是夜火的能力,都有可能寄存在他人的體内,但是也隻是會慢慢的消散,而紫衣的力量,即便是他們,怕是也是無法承受的。
紫衣的能力,隻要遇到靈魂,便可以輕易的将那靈魂捏碎!
端木薰究竟是什麽人?!
爲何可以承受這力量,并不斷的在體内産生新的力量?!
而且,他的體内,除了這股力量,似乎還掩藏了其他的什麽東西。
隻是那東西掩藏的太深,藍草一時間無法探索得到。
“我現在該做什麽?要不要再繼續将力量轉給他?”紫衣完全沒有心思去聽藍草的話,此時此刻,她隻想要知道,她要怎樣,才能救端木薰。
“紫衣,現在我們什麽也做不了,隻能靜靜等候。這怨靈随時可能侵入他人體内,所以——”
“我不出去!”紫衣瞪大了眼睛,紫色的眸子中帶着堅定,旋即,她站起身,看向身後的衆人,擰着眉頭道:“柒,太後剛剛歸西,這宮中還有諸多的事情要處理。隻怕此時朝堂上也定然是對皇上的做法頗有微詞,現在薰倒下了,隻有你能夠撐起洛暮王朝。”
端木柒咬了咬牙,看着紫衣,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我相信,你們都不會有事的。”
言畢,端木柒轉身,拉着一旁的端木菱,頭也不回的走出養心殿。
紫衣說的沒錯!
薰爲了守護這個國家,付出的東西太多太多,他絕對不能讓洛暮王朝在此時出什麽差錯!
況且,此時這宮中,正有一隻野豹躲藏在暗處,那蠻夷人也許随時都會撲過來咬傷一口。若是被他們知道了端木薰此時性命堪憂,怕是這個國家,就真的要亂了。
“銀瞳,夜火,你們沒必要留在這裏。”見端木柒與端木菱離開,紫衣咬了咬下唇,看着兩人道:“你們也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這宮中的怨靈來路不明,究竟這怨靈的力量從何而來也并未得知。我們不能再這樣子被動下去,否則,也許下一個倒下的就是我們。”
銀瞳低垂着頭,看着手中的折扇,輕輕的點了點頭。
再擡起頭的時候,他的臉上挂着一抹輕松的笑意:“世人都說,禍害遺千年,紫衣,放心吧,這個禍害絕對不會那麽容易出事的。”
“謝謝。”紫衣勉強的勾了勾唇角。
“别笑了,比哭還難看!你們可不能死,這次的任務這麽危險,你們若是死了,我找誰去要我的辛苦費!”夜火輕輕的拍了拍紫衣的肩膀說道。
“呵呵——你眼裏隻有錢。”紫衣很想要輕松的與兩個人玩笑幾聲,卻發現自己的笑聲聽起來都是那麽的蒼白,抱歉的看着兩個人,紫衣轉回身,将目光定在了端木薰的身上。
夜火與銀瞳兩人見狀,互望一眼,轉身離去。
“薰——”紫衣輕輕的握住端木薰的手,将那滾燙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聲道:“我們真差勁,在這種時候竟然躲在這裏偷懶,将所有難辦的事情都交給了别人,你說——他們會不會又嚷着我們剝削他們?”
端木薰躺在床榻上,對紫衣的話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紫衣卻不肯放棄,依舊自顧自的說着:“太後娘娘最後的心願,是希望我們快點兒爲思思生個兄弟姐妹,你不是也一直很想要嗎?可是你現在這麽躺着——我們要怎麽生更多的寶寶?”
藍草輕輕的歎了口氣,走向外殿,将這裏留給了這兩個人。
銀瞳與夜火走出養心殿。
“怎麽辦?我們該從哪裏查起?”夜火的眼中帶着迷茫。
他對這皇宮不算是很熟悉,而所有可能的線索又都在第一時間被大火付之一炬,若真的想查下去,也真的是很難。
“既然這怨靈始于宮中,我們就去查查,這宮中這段日子裏,究竟都死了何人。”銀瞳的眸子中帶着堅定。
與紫衣和端木薰相處的時間已經不短,向來獨來獨往的他第一次有了歸屬感。
雖然總是被這兩個人當成免費的勞動力,欺負的最佳對象,可是即便被欺負着,他卻依舊覺得很是幸福。
怎麽可以——
怎麽可以将這一切就這麽戛然而止!
兩道身影迅速的淹沒在這皇宮中。
養心殿外殿,藍草将手中的黑色珠子放入透明的容器中,擰着眉頭,往那容器中度入一團藍色霧氣。
藍色霧氣将這黑色珠子緊緊包裹着,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将他打散。
咬了咬下唇,藍草改變着這藍色霧氣的運動形态。
若是可以想盡辦法将這黑色珠子吞沒,那麽,端木薰熬過來的勝算便更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