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瞳依舊沒有消息,紫衣曾經派人去少林寺的後山打探過,去也是找不到絲毫的線索。
就這麽悶悶不樂的,一直到了封後大典。
本來就不算愉悅的心情,在看到忙忙碌碌的宮人後,便更加的壓抑。
索性也不出門,紫衣将自己關在紫瑤殿内。
畢竟是要封後了,端木薰也有的忙碌,算起來,也是有好些日子沒有到過這紫瑤殿來了。
閑來無趣,紫衣幹脆找碧兒,學起了女紅。
這繡片兒啊,看着漂亮,若真是一針一線的做起來,也真真的難得很。
唯一的優點在于,一旦專心緻志的全神貫注去做,時間便也過得很快。至少,可以讓紫衣思念端木薰和不開心的時間少了一些。
幾日下來,紫衣已經能夠繡一些簡單的花樣了。
用碧兒的話說,她這是“蕙質蘭心”“聰穎過人”,學的比普通人快了許多。
紫衣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學的很快,隻道是因爲将全部的心事都傾注于那一針一線上,所以做起來便也格外的認真,自然也就學的快了罷了。
紫衣的悶悶不樂被紫瑤殿的下人們看在眼裏,心疼在心裏。
自家主子雖然在外人看來飛揚跋扈,可是對待他們這些“自己人”,卻是大方得很。
但凡聽說哪個小災小病,或是家裏有了困難,隻要是能出分力的,紫衣也是從不含糊。
銀瞳不在,這京中的宅子“魑魅魍魉”便也顯得空牢牢的,這幾個月也有人求見過,卻也都被紫衣拒絕了。折騰這些日子,她有些累了,甚至開始質疑當初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過簡單。
如今,朋友不見了,大家都跟着自己累的要死要活,最後卻連一丁點兒的好處都沒有。
不過,雖然那件事情确實是他們做的不對——
可是銀瞳這個氣,似乎也生的太久了一些。
一溜号,尖銳的針尖便刺破了手指,不多時,指尖便凝結出一滴通紅的血珠。
紫衣望着指尖發呆,許久,又看了看自己繡出的花樣。
這次她繡的,是一塊方帕。
隻是在方帕的角落裏,用淡紫色的線,繡了個“衣”字。
如今,字已成型,隻差幾針便可收工。
紫衣想要跑到養心殿去,将這第一幅獨立完成的作品拿給端木薰看。
可是又想一想,端木薰現在定是忙的不可開交,她這麽一個簡單的手帕,肯定也入不了皇帝大人的眼,搞不好還要被嘲笑一番。
撇了撇嘴,紫衣将最後幾針繡好,便斷了線,将這方帕丢到了床角,整個人“大”字形的躺在床[和諧]上,看着棚頂發呆。
“娘娘。”碧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紫衣卻是不想開口。聽不到下文,索性便也就不說話,隻閉上眼睛,在腦海中細細的描繪端木薰的輪廓。
這宮裏真的不是什麽好地方。
她想要見一見自己的心上人,還要各種禮儀禮節,各種求見,被各種人看着,盯着,被各種規矩束縛着。
雖然她一向對這些東西不怎麽上心,可是她也不想要讓自己心愛的人因爲自己而爲難。
畢竟,後宮中的那些個女人們不肯安歇,朝堂上的那群大臣便也要鬧得雞犬不甯。
“怎麽了?身子不舒服?”耳旁忽的響起低沉的男音,紫衣猛地睜開眼,端木薰這微低着頭看着他。
烏黑的發垂到她的耳邊,癢癢的。
“你怎麽來了?”紫衣的眼中閃過一抹欣喜。
才短短幾日不見,端木薰似乎瘦了許多,臉頰都消瘦了下去,想來這封後大典也甚是磨人的一件事情。眼中閃過一抹心疼,紫衣的小手輕輕的撫上了端木薰的臉,輕聲道:“我沒有不舒服,倒是你,怎麽好像生了場病似的。”
“沒事。”端木薰握住紫衣的小手,聲音有些沙啞,臉上帶着笑意,卻看起來甚是疲憊:“根據北塵帶回來的消息,我命人去大漠打探,得知這蠻夷人妄圖借着此次的封後大典,我們疏遠防備之時挑起戰事。京中已經混入了不少蠻夷人,所以,我要準備的充足一些。”
“對不起。”紫衣的目光黯淡了下來,被端木薰握着的小手微微的收緊:“若不是我一直拉着你東跑西跑,你也不會疏于防範,如今這般的累。”
“說什麽傻話。”端木薰失笑,輕輕的刮了刮紫衣的小鼻子:“若是沒有你,隻怕此時早就沒有我了。思思呢?今日沒纏着你?”
提到思思,紫衣的目光更暗淡了一些。
自從将這思思接到紫瑤殿,她這個名義上的“母親”卻似乎根本就将這個小丫頭給忘記了。隻顧得自己出去玩樂。
這次回來,乳母将思思報來,思思見到紫衣,竟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緊緊的抱着紫衣的脖子,說什麽也不肯松手,就這麽纏着紫衣兩天兩夜。
後來,乳母将思思抱走的時候,紫衣永遠不會忘記思思的那個眼神,那種神态,就仿佛是她們将永别了一般。
從那之後到現在,每天早晨乳母将思思帶來的時候,那小丫頭的眼神都是怯生生的,仿佛不認識她了一般。
想到這些,紫衣又是幽幽的歎了口氣。
“才多大,就這麽唉聲歎氣的。”端木薰心疼的将紫衣從床[和諧]上拉了起來,摟在了懷裏,輕聲道:“不管發生什麽,我都在你身邊。”
“恩。”紫衣勾了勾唇角,輕聲的應了一句。
隻是短短幾日,她卻覺得這個懷抱仿佛已經許久都未曾依偎過一樣。
這種熟悉的溫暖,這股熟悉的藥香,讓她輕閉上了雙眼,舍不得睜開。
院子裏的花已經開了,花朵嫩黃,帶着淡雅的清香。
距離封後大典,還有三日。
這日,端木薰也隻是呆了半個時辰的時間,便有事離去了。
紫衣獨子一人坐在這紫瑤殿内,曾經熟悉的東西都忽然間的陌生了起來。
“娘娘,雪妃娘娘來了。”
聽到翠兒的通傳,紫衣立馬起了身,迎了出去。
看到薛雪,不知怎的,紫衣忽然有點兒想哭。
薛雪也瘦了,隻是眼神較曾經更加的有神,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一種貴氣的感覺。
屏退了衆人,紫衣拉着薛雪的手,坐在了桌邊。
“雪兒。”紫衣輕聲開口,卻不知道還能再多說什麽。
總覺得,不過短短的幾個月,身邊的所有事情,所有人,似乎都變了。
一切都變質了。
好像都不再是曾經的味道。
紫衣不知道她當初的提議究竟是對是錯,也不知道看到如今的薛雪,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紫衣。”薛雪的目光柔和了下來,這柔和的目光讓紫衣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曾經的那個時候。“紫衣,我相信,你都知道的。”
地垂下眼睑,薛雪的聲音淡淡的,卻是透着一股子的憂傷。
“我明白。”
“那日,皇上宣我去養心殿,隻問了我一句話。”薛雪輕輕的握住了紫衣的手,目光定定的看着紫衣,道:“他問我‘你會傷害紫衣嗎’。”
紫衣的身體略微一抖,猛地擡起頭對上薛雪的眼睛。
那雙眼睛,依舊澄澈,雖然帶了些沉重,卻不曾對她有什麽掩藏。
“他真的很愛你,很在乎你。”薛雪的話語中帶了一絲絲的羨慕,“我也真的希望,能遇到一個如此待我的男子。”
“雪兒——若是你不想,我們便去請旨!”紫衣忽的抓住了薛雪的手,她的心底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般的自責過!
皇後的位置,就是一個火坑!
她自己不願意跳,卻竟然将這個火坑推給了自己的朋友。
“傻瓜。”薛雪輕輕的抓住紫衣的手,讓她又坐了下來:“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入了這宮門,便再無出去的可能。若是離了宮,那便隻有兩條出路。要麽死,要麽剃了度,去做尼姑。與其這樣,我倒不如在這皇宮中,起碼還有命在,起碼還有花賞。”
“可是你——”
“紫衣,帝王的愛已經完完整整的給了你一個人。我羨慕,卻不嫉妒。皇上的愛,也隻有你才配擁有。在這後宮之中,得不到帝王的愛,那麽便要有權,沒有愛,沒有權,最後,便可能如同我那可憐的妹妹一般,香消玉殒。報仇雪恨又如何?終究是無法換回一條命來。”
紫衣看着薛雪的眼睛,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如今的薛雪,是該可幸,還是該惋惜?
“紫衣,今日來,我是有件事情想要求你。”見紫衣不說話,薛雪忽的話鋒一轉。
“什麽事?”
“皇上對你的愛,我自然是懂,也明白我今後将要面臨的是什麽。這輩子,也許終要孤身一人,我希望你能讓我來撫養思思。”
紫衣猶豫了。
思思并不是普通的孩子,将她養在自己這裏完全是爲了可以更好的注意思思的一舉一動。
可是如今看來,她并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以至于讓思思一個人在這深宮中深受寂寞。
思思與薛雪的關系不錯——
又考慮到薛雪如今的處境——
“雪兒,思思不同于一般的孩子,這件事情,我想,我要跟皇上商量一下。”咬了咬牙,紫衣沒有當面兒答應,卻也沒有拒絕。
她不能肯定她日後是不是還要出宮,思思在她這裏,确實沒有在薛雪那裏得到的照顧更多。
若是此時銀瞳在,她定然可以央求他做個什麽手環,然後就可以随時掌握思思的動态——
想到銀瞳,紫衣的心又是一堵。
“我明白,紫衣,不管你答應與否,我都不會怪你。”薛雪的目光有些暗淡,臉上卻仍舊帶着合體的笑意。兩個人又說了會兒話,薛雪便翩然離去。
沒有用晚膳,紫衣徑直去了養心殿。
是想要急切的将這個事情告訴端木薰也好,還是說她想借着這個事情去養心殿看看端木薰也好,總之,紫衣就是在告别了薛雪後,便風風火火的到了養心殿的門外。
小德子站在門外,看到紫衣,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旋即走上前來,恭敬的行了個禮,道:“小德子見過貴妃娘娘,娘娘,皇上正在與朝臣議事,若是有什麽事便吩咐奴才吧。”
紫衣皺了皺眉頭,微微的抿了抿唇,都已經這個時候還在和朝臣議事,怕是也是爲了那蠻夷人與封後大典的事情。
猶豫了一下,紫衣輕聲道:“不知道何時可以結束?”
越是見不到,她便越是想要見到。
這種感覺,紫衣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
像耍脾氣的小孩子一般。
“這個——奴才也不清楚。”小德子的目光閃爍,言語間的猶豫被紫衣捕捉在眼底。
心裏湧上一抹異樣,紫衣輕盈轉身:“既然皇上有事,那本宮也不便打擾了。翠兒,碧兒,我們回去吧。”
紫瑤殿内。
紫衣看着床鋪發呆。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該走下去,走過密道去偷聽看看。
從小德子的神态來看,端木薰的事情似乎是不想要讓她知道。
可是端木薰卻從來都不曾有什麽事情瞞過她!
究竟是什麽事情?
心裏亂的如麻,腦海裏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小天使溫柔的說:“去看看吧,你也隻是關心他一下。”
而小惡魔則拿着武器,霸道的吼着:“快去看!若是他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就立馬将他大卸八塊!”
咬了咬牙,紫衣終究是将房門緊閉,吩咐碧兒與翠兒守在門口,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可以打擾她後,便掀開床鋪,走入密道。
輕車熟路的走到養心殿密道口處,隐隐的,紫衣聽到了端木薰的聲音,隻是距離太遠,她聽不太真切。
這一刻,紫衣又想起了銀瞳。
他那個可以偷聽人說話的本事,當初她還很是不屑!
如今隻是後悔沒有像他學來了!
紫衣學着銀瞳的樣子,将能量集中于指尖,一道紫色光線向着頭上木闆沖去。
卻沒有預料中的穿透木闆,而是在木闆上,戳出個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