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瞳收到了信兒,也便早早的侯在了宅子前。
馬車漸漸的駛近了宅子,撩開車簾,紫衣注意到,銀瞳的身後站着一位穿着白衣,帶着白色棉紗的女子,心想着這應該便是前來委托的人。
車夫将馬車停在宅子外,端木薰先跳下了馬車,一身黑色勁裝,一張銀色面具。旋即,紫衣被端木薰扶着跳下了馬車,今日的紫衣上着一身暗紫色鑲金的包身長衣,下着一條白色包腿長褲,一頭烏發高高吊在腦後,一張同色系面具,顯得整個人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
那女子見到端木薰,臉上閃過一抹詫異。
若是她沒有看錯,這人該是蕪花宮的宮主聶無雙才對。
沒想到,這宅子的主人竟然有如此能耐,要這蕪花宮的宮主扶着下了馬車!
抿了抿唇,女子擡步山前,躬身行了一禮,道:“小女子菊花派護法墨蘭,不知二位可是這宅子的主人?”
紫衣才剛剛站住腳,聽到女子的話一個踉跄險些摔了。
好在端木薰及時的将她扶住,責怪的瞪了她一眼。
“不知道墨蘭姑娘如此之急,究竟是所謂何事。”紫衣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好家夥!菊花派——
紫衣努力抑制住嘴角的抽搐。
爲什麽她腦子裏老是有些不純潔的東西?
擡眼細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雖然被面紗遮了臉,隻是依舊依稀可以辨認的出那完美的輪廓,清冷的嗓音,高雅脫俗的氣質,也算是人間尤物。
“是——”墨蘭猶豫了一下,她依舊無法确認眼前的兩個人是否能夠幫助菊花派,不管能否幫的了,下山前師傅有命——知道了這個秘密的人,必須要死!
隻是,她與師傅都萬萬沒有想到,這号稱能夠除鬼的人,竟然是蕪花宮的聶無雙!
隻怕她是沒有能力打的過聶無雙,莫說是她,即便菊花派傾盡全力,怕是也動不了人家的一根毫毛。
紫衣見那墨蘭有些猶豫,也不急,從墨蘭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她猶豫的好似并不僅僅是對她的不信任。
繞開墨蘭,紫衣與端木薰進了宅子,銀瞳看了看一旁的墨蘭,暗暗的搖了搖頭,也跟了進去。
“你說,我們這宅子起個什麽名字好?”紫衣對着端木薰眨了眨眼睛,說道。
“還沒取名字?”端木薰挑了挑眉,道:“捉鬼的?”
“恩恩,要霸氣一點兒的名字!”紫衣勾着小嘴兒道。
“魑魅魍魉。”淡淡的,端木薰吐出四個字。
“這是形容鬼怪的好吧——我們是要捉鬼!”紫衣嘟哝着嘴,顯然對端木薰想到的名字很是不滿。
“對于人來說,那些叫做鬼怪,可是——”端木薰忽的停住腳,眼角帶笑的看着紫衣:“你在這些個鬼怪的眼裏,才是不折不扣的魔頭!”
“額——”紫衣被端木薰繞的有些頭暈,眨了眨眼睛,才算是明白了端木薰話中的含義,不待她再說些什麽,端木薰忽的一笑,道:“這四個字你會寫嗎?”
“我當然——”眼珠一轉,紫衣嘴角抽搐。
這四個字——
她好像還真的不會寫。
“當然什麽?”端木薰挑了挑眉頭。
“當然會寫!這四個字我都會!”紫衣吐了吐舌頭——會寫“鬼”,大概也差不多了吧,反正她記得這四個字裏都帶着“鬼”。
這邊兩個人聊得火熱,那邊的墨蘭似乎有些沉不住氣了。想想山上發生的事情,她咬了咬牙,回身追上端木薰與紫衣,道:“還請二位一定要跟我走一趟!怕是再晚了,菊花派的姐妹們都會遇難!”
紫衣轉身,恢複高冷的姿态,嘴角輕輕勾起,道:“跟你回去可以,不過你要如實告訴我,你剛剛在猶豫什麽。”
女人的直覺,紫衣覺得這墨蘭猶豫的事情,定然是對自己不利的。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這一次,她可不能再做賠本的買賣!
否則,還不一輩子都要被端木薰笑話了去!
“我——”墨蘭抿了抿唇,道:“請原諒墨蘭對二位的質疑。”
“你猶豫的不僅僅是這個吧?若是墨蘭姑娘不願如實相告,那麽也請恕我們無法接待。銀瞳,送客吧。”紫衣說着,轉回身去,對着端木薰道:“不如我們去京中的店鋪中看看,這府邸門前的牌子,就刻‘魑魅魍魉’吧。可是這四個字也太繞口了。”
“‘未’意爲‘枝葉招展,花香襲人’,引申爲‘外貌讨人喜歡’。‘鬼’指陰間的人。‘鬼’與‘未’聯合起來,便是外貌讨人喜歡的鬼。我看倒是蠻符合你的,不如就叫‘魅’如何?”
“你這是在罵我還是在誇我——”紫衣皺着小眉頭,已經徹底被端木薰搞暈了!
不過“魅”這個名字倒是也不錯。
“下山前,師傅曾經交代,不管能否請到高人,不管高人能否解決我派中的事情,最後定是不能留活口下山——”
見銀瞳真的對自己伸出了手,那墨蘭終究是沉不住氣,大聲的在紫衣身後對着紫衣說道。
“你猶豫,是因爲你看到了他,是麽?”紫衣輕笑着回過身,伸手指了指身旁的端木薰,繼續道:“因爲你打不過他,所以你猶豫了。”
“是!我沒有想到蕪花宮的宮主竟然與姑娘相識,所以——”
“我幫了你,你們卻要殺我。這筆買賣,我看不做也罷。”紫衣越發的覺得這人心有的時候比鬼還要可怕。
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這些人竟然也能做的出來。
不過看這墨蘭的态度,她倒是對她們那裏發生的事情也有些好奇。
“墨蘭求姑娘救救菊花派的姐妹們,墨蘭保證,定會護姑娘周全!”那墨蘭忽的跪了下來,這一動作倒是讓紫衣被吓了一跳。
紫衣擡眼看了看端木薰,端木薰隻是聳了聳肩,示意她自己做決定,又細細的想了想,紫衣開口道:“我們幫你們處理事情,本身就帶着風險,若是最後隻能換得個保我們周全,我想這也不算買賣——更何況,我們的周全,自然是不用你來保的。隻是不知道你們這菊花派中可有什麽等值的物品作爲交換?”
“我們——”
這墨蘭下山的時候,就隻想着殺人滅口,倒還真沒有想過這是一樁買賣,如今被問起來,一時間也是猶豫不已。
“不若這樣,你先将事情說與我們,我再根據事情的輕重來收取報酬。事情談妥,我們便即刻出發。若是談不妥,你也放心,我們定是不會将你們的事情走漏風聲,這也是做生意的本分。”
見那墨蘭猶豫,紫衣松了口,畢竟,她現在整日無所事事,與其呆在宮中,不如借着這些個機會到附近去遊個山,玩個水。
更何況這次有端木薰陪着。
墨蘭思量再三,終是從地上站了起來,随紫衣幾人進了主殿,端坐在下座上。
擡手接過小丫鬟遞過來的茶水輕抿了一口,才幽幽開口,道:“事情要從一個月前說起。我們菊花派在翠微山山頂,雖然是小門小派,但派内衆姐妹團結,也一直是相安無事。可是一個月前,師傅收了一位新師妹,這個師妹确是好生的奇怪。”
“哦?怎麽個奇怪法?”紫衣挑眉道。
“這師妹平日裏并不與我們姐妹們說話,師傅收她的時候,也隻是說她天生奇相,是學武的好苗子。”
“不知你那師妹多大?”紫衣有些好奇,這古代學武,該是從小時候開始吧?
“雖說是師妹,卻也是二十有五了,比我們衆姐妹都要大上許多,隻因爲入門晚,所以輩分便低一些。”墨蘭如實的答道。
二十有五。
紫衣輕笑。
在現代,這是個不早不晚的年紀。
可是在這古代,二十五歲的女子,怕是已經被當成“殘燭”了。
紫衣沒有再插話,那墨蘭便繼續說了下去:“起初,她隻是不愛與我們衆人說話,衆姐妹卻也隻是道她年紀比我們大,沒有共同的興趣。可是漸漸的,便有姐妹發現,那新來的師妹,每日晚上都會出去到山裏,早晨再回來。”
墨蘭頓了頓,輕輕的抿了抿唇。
“後來有幾個姐妹相約晚上跟着那薰兒去山中查探——哦,那新來的師妹叫做薰兒,她說她沒有姓氏,隻叫做薰兒。”
“那你們查探的結果呢?”
“那幾個同去的師姐妹隻是說跟着薰兒到了山裏,看到她進了一個山洞。衆人再想要向前的時候,卻聞到一股異香,便失去了知覺。直到早晨露水濕了臉,才幽幽轉醒,相互扶持着回了山頂。後來,那幾個師姐妹也曾帶着人照着記憶的路線去尋,卻是怎麽也尋不到她們說的那個山洞。”
“既然如此,你們想必是将事情禀告給你們的師傅了吧?”
“恩,那幾個師姐妹将事情的始末禀告給了師傅,師傅起初聽那薰兒自報家門的時候,隻道她是個爲情所傷的女子,不願再提及前塵往事,所以隐姓埋名,隻是如今聽了衆人的話,便也起了疑心。師傅将那薰兒單獨叫入了房内,那薰兒卻對夜裏的事情閉口不提,無論師傅如何詢問,她隻是沉默。後來師傅大怒,欲将這薰兒逐出菊花派,誰知那薰兒竟然二話不說,回屋拿了行禮就欲離去。而此時,翡翠師姐偷偷與師傅說起了這翠微山内寶貝的事情。”
聽到這裏,紫衣不覺冷笑。
又是寶貝。
到頭來,所有的禍端都源于人類的貪婪。
而端木薰則始終在一旁輕閉着眼,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倒是銀瞳,一直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似乎根本沒把這墨蘭的話放到心裏去。
“說說吧,什麽寶藏。”紫衣倒不是對這寶藏有興趣,不過看這墨蘭的樣子,怕是不想被她們這些外人知道有關這寶藏的秘密。
果然,墨蘭見紫衣問起,猶豫了一下,卻最終還是微微的歎了口氣:“據說,翠微山中藏有許多寶藏,可是具體是什麽,卻沒有人提及,隻知道這寶藏可以另人一夜間富可敵國,武功蓋世。”
“呵——這世間若是真有這樣的寶貝,這怕這翠微山也早就被人夷爲平地了。”銀瞳忽的開口,聲音中滿是不屑。
這種騙小孩子的把戲,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人相信。
“話雖是如此,本來師傅也是不相信這些的,可是結合那薰兒的行徑,又想起衆師姐妹口中的那個找不到的山洞,這話,便也變得半真半假。最終,師傅将那薰兒強行的留在了山上,每日盤問,怎奈何那薰兒的嘴巴就是死死的閉着,無論如何也不肯開口。最後,師傅的手段也越來越狠辣,看的我們這些師姐妹也不覺冷汗涔涔,師傅一向對待我們雖是嚴格,但也是比較和藹的,如今見了師傅的這般模樣,有幾個姐妹甚至夜裏偷偷的下了山,再也沒有回來。”
提到這件事情,墨蘭的眼中帶了些許悲傷。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姐妹們,如今就這麽走了,她也确實是心痛。
“後來呢?”
紫衣的心中其實已經猜到了結尾,隻怕是那叫做薰兒的女子,最終命都陪在了那老妖婆子的手裏了。
“後來——後來,師傅竟是将那薰兒折磨緻死。又命人扒了她的衣服,将她用草席卷着,丢到了山裏。”墨蘭打了個哆嗦,她從來沒有見過她的師傅那般狠辣的表情,那樣子,就像是要殺光了山裏所有的人一般。
她承認,她的師傅雖然爲人陰狠,對人也有些許的苛刻。
可是衆姐妹在這山頂也算是過得安居樂業,除了偶爾的小懲小罰,也并沒有什麽其他的事情。
如今,她的師傅竟然爲了一個莫須有的寶藏,将剛剛入了派的師妹虐待緻死,甚至死了還不肯讓人入土爲安,她也不覺有些心寒。
但畢竟是從小長大的地方,若是要她放任不管的離去,她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