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後悔,當初又爲何要選擇呢?”夜火放下手中的筷子,好奇的盯着藍草。
“很多事情,本不是我的選擇。就如同你一樣,你現在所做的,也不一定是你的選擇,不是麽?”藍草深深的望了一眼夜火,轉身上樓。
端木柒與夜火兩人大眼瞪小眼兒的看了看彼此,聳了聳肩,也各自回了房間。
這一夜,大雨傾盆而下,電閃雷鳴間,仿若要将這世間的萬物洗滌。
第二日,天氣晴朗,天空被一夜的大雨洗刷的湛藍。
幾個人出了客棧,也不急着回宮,端木薰命端木柒回到蕪花宮去,處理宮内事宜。
夜火死活都要跟着幾個人,說是紫衣答應的賞錢還沒付清,不能走!
藍草一句話不說,就默默的跟在銀瞳的身後,而銀瞳,一路說說笑笑的,完全當藍草是透明。
紫衣與端木薰對視了一眼,暗暗搖頭。
銀瞳的脾氣,就跟個孩子一般。
其實,與其說是幾個人不急着回宮,倒不如說是紫衣不想要回宮。
她害怕,害怕再去面對傷害。
與思思相處的日子,不長,也不短。
她親眼看着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長成如今這般可愛的小模樣,那奶聲奶氣的呼喚,那步伐踉跄的小身子——
雖然是磨磨蹭蹭拖拖踏踏,可是到了第三日,一行人還是站在了皇宮外。
這一路上端木薰的話都很少,他的眉頭一直深深的鎖着,仿佛在思考什麽。
夜裏,偷偷回了宮,藍草跟随紫衣回了紫瑤殿,夜火、銀瞳與端木薰則徹底在養心殿内,似乎商議着什麽。
将藍草安置好,紫衣猶豫了一下,換碧兒。
“碧兒,小公主近日可好?”
“娘娘,小公主好得很!每日跟着太後娘娘在這宮中,日日可以聽到那清脆的笑聲。”
碧兒輕笑着答道。
這一夜,紫衣睡得很不安穩,夢中淩亂。小思思的笑容時而無邪,時而又帶着詭異。
淩紫眸與曹蘭蘭的臉交錯着出現在夢中,尖銳的聲音與悲傷的笑容交織。
醒來的時候,紫衣的眼下頂着兩個大大的黑圓圈兒。
“娘娘,小公主來了呢。”還未起身,碧兒的聲音便在門外響起,紫衣的身影微晃了下,甚至沒有熟悉,便吩咐将小公主帶進來。
“紫衣——紫衣——”還沒見到人影兒,就已經聽到了那稚嫩的聲音。紫衣心底一軟,将遠遠撲來的小丫頭抱在了懷裏。
“紫衣,思思想你。”
才不過一歲大,說話卻已經比較利索了,也難怪太後會特别的喜歡這個小丫頭。
紫衣捏了捏思思的鼻尖兒,寵溺道:“有多想?”
“吧唧”一聲,思思在紫衣的臉上印上了口水,紫衣哭笑不得的看着小思思:“嗯,确實挺想的。”
抱着懷中的人兒,紫衣越發的不相信這樣一個孩子會是十惡不赦之徒。
養心殿内。
“你是說,淩紫眸當初不僅僅是要奪得紫衣的身體,更是爲了召喚出這一直沉睡在黑暗中的東西?”端木薰眼中透着疲憊。
整整一晚,他與銀瞳都在聽夜火說着他所知道的事情。
卻無奈于夜火總是說着說着就跑題,直到早晨,也硬是沒将事情的始末說清。
端木薰微微的歎了口氣,他實在覺得聽夜火說話是個折磨。
而一邊的銀瞳早就趴在桌案上,昏昏欲睡了。
“恩!那淩紫眸的目的當然不是隻奪了身體那麽單純!她暗自将黑暗的力量注入在當時懷孕的皇後的體内!讓那力量隐藏在皇後的腹中,逐漸與孩子融爲一體!雖然當時你們試圖阻止了,不過這孩子最後還是生了下來!隻是力量絕大部分還被封印着罷了。至于這個事情我是怎麽知道的——那就要歸功于我的身份!你知道的,隻要給錢,我就辦事!而我的辦事效率又一向很好——所以找我的雇主——”
“說了一晚上你不累麽?”銀瞳從桌上摸起一塊兒硯台,眼睛都不擡的就對着夜火丢了過去,可憐兮兮的夜火雖然躲過了硯台,卻被墨水花了臉。“閉嘴,我要睡一會兒。”
銀瞳呓語着,又挪了挪身子,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夜火擡起手,抹了抹臉上黑漆漆的墨,撇了撇嘴:“找我的雇主也都不是凡人——”
“啪”的一聲,端木薰案前的硯台也飛向了夜火,而這一次夜火沒來得及閃開,剛好被硯台擊中,眨了眨眼睛,轟然倒地。
耳邊總算是清淨了些,端木薰揉了揉有些發痛的太陽穴。
不知道此時的紫衣在做什麽。
看了看時辰,早朝聶雲已經替他去了,沒有多想,端木薰起身回到内殿洗漱了一番,換了身衣服,待聶雲下了早朝,便去了紫瑤殿。
端木薰沒有注意到,夜火倒下時,腰間一直别着的布袋便飛了出去,甩在了角落中。
袋口打開,一抹暗紅自袋中湧出。
紫瑤殿外。
紫衣正帶着小思思在院中玩耍,小思思的眼睛已經看不出一丁點的紫色,漆黑的大眼中滿滿的都是天真:“紫衣,抱。”
“姐姐好興緻。”一道輕柔的女音在頭頂響起,紫衣與思思一同擡起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一曼妙的人兒已經站在了兩人面前。
“薛雪參見貴妃娘娘。”
薛雪?
紫衣努力在腦海中搜索着這個名字,許久才記起,這女子是内務府學士之女,被端木薰封了雪妃。擡頭細看,這薛雪發髻烏黑,面白勝雪,倒是沒有辜負這名字。
“思思,來。”薛雪對着思思伸出手,思思便搖着小腦袋湊到了薛雪的身邊。
紫衣對這薛雪忽然有些好奇了。
思思從來不肯輕易的與陌生人親近,照如今這架勢看來,這薛雪似乎和小思思還,滿熟悉的。
“雪娘,思思想你了——雪娘抱!”思思與那薛雪同樣的撒着嬌,讓紫衣的心裏有些不太舒服,就仿佛是專屬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了一樣。
“思思乖。”薛雪将思思抱了起來,對着那小臉兒貼了貼,看向紫衣:“我也是前幾日見到思思的,這小丫頭機靈的很。”
薛雪望向思思的目光中帶着溫柔,這種溫柔讓紫衣心底的那種不快也漸漸的淡了。
“每日在這宮中,鮮少有人可以聊天,有着這麽個小丫頭陪着,也不會那麽無趣。沒想到思思與貴妃娘娘的感情也這麽好。”薛雪伸出手,捏了捏思思那粉嘟嘟的小臉兒,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是啊,這丫頭機靈的很,才一歲就能跑能跳,說話也跟個大人一般。”漸漸的對薛雪放下了戒心,紫衣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
深宮大院,竟然也有女子可以保有這種不争不鬥的心态。雖然對這個薛雪的了解并不深,可是她給人的感覺就是淡淡的,暖暖的。
這樣一個女子,紫衣倒是很願意結交的。
“紫衣。”
端木薰遠遠的便看到了紫衣,輕喚一聲,快步走到紫衣身邊,這才注意到思思正抱在别的女子的懷中。
“雪兒參見皇上。”薛雪見到端木薰,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急急行禮。
隻是眉目間卻也看不出太多的喜樂,仿若端木薰對于她來說,也不過是個位份比她高貴的人兒罷了。
僅此而已。
“雪妃今日怎麽有空?”端木薰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完全不似剛剛那一聲“紫衣”般帶着寵溺的溫柔。
“回皇上,臣妾聽說思思公主在貴妃娘娘這,便尋來瞧瞧。”薛雪低垂着眼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聲音不卑不亢,同她的人一般,淡淡的。
“思思。”提及思思,端木薰的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他輕喚着思思的名字,對着薛雪懷中的思思伸出了手:“來,到父皇這兒來。”
小思思歪着腦袋看着端木薰,咔吧了咔吧大眼,猶豫了一陣,才勉強的對着端木薰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
“看來思思還是有些畏懼皇上的。”薛雪見思思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輕聲道:“皇上閑暇時還是該多陪陪小公主,也莫要叫公主與皇上生分了。”
端木薰沒有說話,隻是将思思抱在懷裏,懷中溫熱的觸感讓他的心頭一暖。
無論怎麽看,思思都隻是個一歲大的孩子而已。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多了嘴,薛雪微微的躬了躬身子,“雪兒多嘴了,既然有皇上在這裏陪着小公主,那雪兒就先行告退了。”
“恩。”
端木薰隻是輕聲應了一句,薛雪便退了下去。
紫衣有些糾結的看着薛雪的背影,伸出手肘杵了杵端木薰的胸前:“怎麽說也是個女孩子,幹嘛兇巴巴的。”
“我若是對她們不兇,你不是又要吃醋了?”端木薰緊繃着的臉松弛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的笑意:“思思,不認得父皇了?”
“父皇——思思認得!思思想父皇了!”
小思思說着,兩隻肉呼呼的小手抱着端木薰的腦袋,“吧唧”就是一口,紫衣有些失笑的看着思思的口水印在端木薰的額頭上,打趣道:“你這小丫頭,我本以爲你是真想我了,沒想到見到誰都是這麽一句話!跟誰學的嘴巴這麽甜!”
“皇祖母!”
思思咔吧咔吧大眼,小腦袋一揚,硬氣的說道。
“你啊——”連端木薰都被思思的小模樣逗笑了,他刮了刮思思的小鼻子,輕聲道:“皇祖母還教了你什麽?”
“抱抱!”思思張開小手,嘟哝着小嘴兒奶聲奶氣的說道。
“還有呢?”紫衣盯着思思的小臉兒,問道。
“沒有了!”思思咬着小手,搖了搖頭:“紫衣,抱抱!”
“你這丫頭,爲什麽叫人家就叫雪娘,叫我就直接叫紫衣?”紫衣從端木薰的懷裏接過了思思,三個人其樂融融的模樣也真是羨煞了旁人。
而此時,養心殿内的景象卻是讓剛剛醒來的銀瞳呆愣了足足那麽一炷香的時間。
整個養心殿内的空間已經完全的扭曲了,濃重的紅色煙霧環繞,空氣中帶着血液特有的腥甜的氣息。
銀瞳站起身,踹了踹地上昏睡的夜火,夜火睜開眼的時候,也吓了一大跳!
他猛地意識到什麽,手摸向腰間,本來别在那裏的袋子此時已經不見了。
“該死!這家夥的能力怎麽又強了?”低聲咒罵着,夜火從地上爬了起來,與銀瞳背對着背,死死的盯着紅霧。
“不過睡了一會兒而已,端木薰呢?”銀瞳抖了抖有些酸痛的肩膀,眉頭緊鎖。
“不知道。”夜火無語的搔了搔頭發,一頭烏發轉紅,手中的皮鞭“啪”的一聲甩在地上:“趁着現在還是白天,我們還有勝算!若是太陽下山了,隻怕我們兩個人很難壓制住這家夥了!”
夜火的能力是養鬼,收複鬼怪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困難的。
否則上一次,他也不會狠心舍棄了聶婉柔的魂魄。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銀瞳有些頭痛的展開折扇,在空中輕舞,一道白色的光圈自折扇中湧出,将兩個人與那紅霧隔離開來。
他的主要能力是與靈物溝通并淨化,簡單的小鬼兒倒是也能消滅,可是怨氣如此之大的厲鬼,他也有些無能爲力了。
“這鬼死前貌似與紫衣有些恩怨。那日我路過城牆時見他帶着口怨氣不肯投胎,便收了他!不過當時他也不過是個資質一般般的小鬼,還被人廢了雙手!不過是埋在那槐樹下三日,竟然就變成這樣了——”
“呸!埋了一日就被我挖出來了。要是三日,怕是你我現在早就魂飛魄散了!”銀瞳手中的折扇狠狠的戳了戳夜火的屁[和諧]股,夜火驚得一下子跳了起來:“拜托,男人的屁[和諧]股你怎麽可以随便碰!你這個死變[和諧]态!”
“現在怎麽辦?”完全無視夜火的暴跳如雷,銀瞳深深的吸了口氣,問道。
“不知道,對付這種家夥,紫衣比我們有辦法——祈禱吧,我們可以撐到她發現這裏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