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成你,你當如何處之?”莫問放緩了語氣。
“不管。”老五回答的很是幹脆。
“林若塵在我落魄之時改投他人,若是換做他人,得勢之後多會百般嘲諷,那是報複之心作祟,爲小人之舉非君子所爲。即便她當日與我離心,我今日有能力幫她,也應該設法幫助于她。”莫問不希望老五誤會他三心二意。
“我沒你那麽大的氣量。”老五還是想不通。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老五平日裏很少反駁他,今日之所以如此較真,可能是因爲阿九被困禁锢,老五以爲他因此生出了二心。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老五當年遭到了王元嫆的背叛,對這種變心的女人十分厭惡。
“她已然心生悔意,身爲男子當大度寬容,況且她是西陽縣的故人,我不能眼看着她死于戰亂,倘若得到了羽衣,由你送給她,我不見她。”莫問耐心沖老五解釋。
“那行,我就怕她再賴上你。”老五馬上答應。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不再談論此事,時至今日他已經不再将林若塵看成是夢魇,既不過多的去想,也不刻意回避,每個男子的生命中都不會隻有一個女人,現在擁有的應該珍惜,已經離去的也不能忘記。
夜幕很快降臨,二人站立山頂遠眺西方,期待夜行女今夜能夠回返。
初更,二更,三更,到得三更天還不見夜行女的蹤影,莫問有些灰心,他已經在這裏滞留了三夜,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親近遠疏,誰輕誰重,他心中自有分寸。
四更天,莫問忽然發現西北方向的天空中出現了一處黑點,片刻過後黑點變大,正是那隻離島三天的夜行女。
莫問擡手推醒了老五,“來了。”
老五擡手擦去嘴角涎水,舉目西望,“還好,還好,它沒偷到孩子。”
就在莫問以爲老五也有了悲天憫人之心時,老五說出了下半句,“不然我還得費事把孩子送回去。”
二人說話之間,那隻夜行女快速飛近,老五扯下袍子,做好了淩空追擊的準備。
在接近海島之時,夜行女飛行的速度慢了下來,不問可知她已經發現島上的槐樹被燒掉了。
見夜行女沒有下落的意思,莫問轉頭看向老五,“抓它下來。”
老五聞聲抖身變爲巨蝠,自藏身之處振翼飛起。
那夜行女見到巨蝠愣了一愣,轉而扇動翅膀向西逃逸,老五發出怪嘯試圖震暈它,未曾想那夜行女雖是禽鳥卻并不受怪聲影響,聞聲跑的更快。
老五待莫問躍上蝠背,肉翼急振,開始猛追。
夜行女知道二人來者不善,情急之下拼命扇動翅膀,但它體形隻有巨蝠一半大小,飛不了很快,沒過多久就被老五追上。
“不要傷它性命。”莫問見老五想要下口,急忙出言阻止。
老五聽得莫問言語,改用後爪擒拿。
“不要傷它羽毛。”莫問再度制止,喊過之後縱身向下方的夜行女撲去。
未曾想那夜行女反應很是迅速,眼見莫問撲來,陡然轉身避開了他。
夜行女雖然避開了莫問,卻沒有避過老五,老五趁機撲下以後爪抓住了夜行女的雙翼翅根。
莫問自海面上微微借力,重新回到蝠背,沖老五說道,“回去。”
那隻夜行女被老五擒住,驚恐之下發出了刺耳的尖叫,其叫聲彷如女子受到鞭打時發出的慘叫。
片刻過後,二人回到了海島,老五将那夜行女重貫于地,莫問上前補上一掌,将那想要逃走的夜行女擊暈。
夜行女雖是飛禽模樣卻并不是飛禽,它是由婦人怨氣化生,在其腹部上方有兩處**區域,各自生有一隻拳頭大小的人ru。
“老爺,再怎麽辦?”老五套上袍子走過來與莫問一同打量這隻肚皮朝上的夜行女。
莫問轉頭看了老五一眼,沒有答話,他對于此物的了解也僅限于知道,他從未見過這種東西,更不知如何脫下它的羽衣。
“起來,不準裝死。”老五起腳去踢那夜行女。
夜行女已經被莫問震暈,沒有任何的反應。
莫問探手入懷,取出了符盒,執筆在手再度停住,此物雖有實體卻是由怨氣積聚,對于妖氣可以用符咒克制,對于屍氣和陰氣也可以畫符鎮壓,唯獨沒有克制怨氣的符咒,面對怨氣,通常隻能念經超度。
就在莫問躊躇不知該畫寫什麽符咒之時,那隻夜行女醒了過來,急劇撲騰,想要逃脫。
“把衣服脫下來,饒你不死。”老五手持孝棒,踩住了夜行女的右翅。
那夜行女對老五的言語置若罔聞,仍然撲騰不已,試圖正過身來。
“聽見沒,把衣服脫了。”老五沖着那夜行女的腦袋就是一棍。
孝棒對怨氣亦有效果,一棒擊下,夜行女發出了凄厲的慘叫,吃痛之下以尖喙啄向老五踩着它翅膀的左腿。
老五見它還不老實,沖其腦袋又補了一棍,“老實點兒。”
莫問對此物無計可施,将符盒還入懷中站立旁側,由得老五進行恐吓威逼。
老五見莫問袖手旁觀,馬上變副爲主,幹咳兩聲清了清嗓子,“你害死了那麽多小孩,死有餘辜,快把衣服脫了,不然我們就要替天行道。”
那隻夜行女并不理會老五,喙啄爪撓,尖叫掙紮。
老五恐其逃脫,翻身騎上了夜行女的胸腹部位,雙腳各踏一翅,以此躲避夜行女的抓撓。
“你跑不掉的,快把衣服脫了。”老五沖着啄來的鳥嘴又是一棍。
老五這一棍力道頗重,夜行女吃痛之下不敢再去啄他,隻是連連尖叫,彷如女子哭喊。
老五黔驢技窮,轉頭看向莫問,莫問此時尚未想出可行的辦法,隻是看了老五一眼,沒有給予指示。
老五見莫問不說話,隻得自己想辦法。
“不想死就趕快把衣服脫了。”老五說道。
夜行女尖叫。
“換做是别人抓到你,你早沒命了,碰見我們算你運氣好,你把衣服脫了,我們放你走。”老五放緩了語氣。
夜行女還是尖叫。
“你他娘的,不識擡舉。”老五怒了,孝棒狂輪,“你脫不脫?脫不脫?”
夜行女無法掙脫,隻能尖聲慘叫。
“大膽霪賊,還不快快住手。”就在此時,南方傳來了一聲呼喊。
莫問聞聲回頭,隻見一個青年道人自南方淩空飛來,此人年紀當在二十歲上下,身穿青衣道袍,面白無須,長的很是清秀,腰間配有一柄長劍,腳下踩踏了一根碗口粗細的五尺黃木。
話音剛落那年輕道人已然來到了近前,縱身躍下黃木,落地之後長劍已然出鞘。
此人雖然抽出了長劍卻并未沖上去砍刺老五,因爲他已經看清了老五壓着的并不是一個女子,而是一隻黑鳥。
“你們在做什麽?”那青年道人回過神來,出言發問。
“這是一隻夜行女,乃妖邪之物,我們将其擒獲,正在問訊。”莫問說話的同時看的是那根懸在空中的黃色木頭,此物的形狀有些像頂門棍,但周身刻滿了上古文字,這些上古文字他竟然一個也不認得。
那年輕道人半信半疑,将視線再度轉移到了那黑鳥的身上,面色随即大變,“好你個妖道,她分明是一個女子,你們擄了她在此,意圖行那醜惡之事,還想施障眼法騙我?”
莫問聞言知道此人是看到了夜行女胸前的人ru,加上老五先前一直高喊着讓夜行女脫下衣服,還有那夜行女吃痛之下發出的與女人一般的慘叫,都令這年輕小道産生了誤會。
“此物本是妖邪,并非貧道施了障眼法。”莫問出言解釋,這個年輕小道雖然修爲低微,踩踏的這根黃木卻極爲神異,若是他不曾猜錯,此人應該是某處洞府或仙島的晚輩。但此人所穿道袍并無三教标識,無法判斷他是哪一派的後輩。
“若是妖邪,爲何不見妖氣?”那年輕道人怒氣更盛,言罷揚劍指向老五,“快放開這位姑娘。”
“姑娘?你家的姑娘長成這樣兒啊!”老五并不懼怕此人。
“放開她!”年輕道人長劍前伸,邁步上前。
老五見狀轉頭看向莫問,莫問沖其點了點頭,示意他先行放開那隻夜行女。
老五松開那隻夜行女,站到了莫問旁側。
那夜行女很是奸詐,得了自由并不飛走,而是正身過來,沖那年輕道人連連俯首,彷如作揖,與此同時嘴中發出了如同女子哭泣的悲聲。
“姑娘無需驚慌,有貧道在此,他們不敢傷你。”年輕道人沖那夜行女說道。
老五側目咋舌,“哪兒來的傻子?”
“你說什麽?!”年輕道人聽到了老五的嘀咕,高聲喝問。
“它本來就是個妖精,你非要說是女人,不是傻子是啥?”老五反譏。
“是人是妖,我自有辦法驗證。”年輕道人說完,口唇微動。莫問原以爲他在念誦真言,細看之下發現并非如此,此人似乎是在咬舌尖。
莫問猜的沒錯,那年輕道人的确是在咬舌,這是道人在沒有攜帶畫符事物而遇到妖邪時的一種應急方法,舌尖血陽氣很重,可以壓制妖鬼氣息,也可以破除一些淺顯的障眼法術。
年輕道人咬破舌尖,沖那夜行女噴出一口血霧,大喊一聲,“破!”
話音剛落,那夜行女陡然變成了一個身穿黑衣的年輕婦人,沖那年輕道人哀聲求救,“真人救我。”
莫問在旁看的真切,那夜行女之所以變化爲人并不是年輕道人的那口鮮血起了作用,而是夜行女故意變化爲人以此來迷惑他。
那年輕道人見黑鳥變成了女子,面上傲氣更盛,鄙夷的看向莫問和老五,彷如拆穿了他人謊言的智者。
莫問不以爲意,淡然一笑。
老五看不慣那年輕道人的高傲神情,嗤之以鼻,“彪啊,真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