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無量天尊,莫真人有傷在身,符咒比試暫且延後,他日玉清宗會差人前來。”赤龍子沖莫問說道。
“如太史掌教所言。”莫問稽首回禮,右手的傷勢比他事先預想的要重,拿捏符筆定然大受影響。
赤龍子微微點頭,轉而帶領玉清衆人向南離去。
玉清衆人離去之後莫問長出了一口粗氣,此事總算做了了結,赤龍子能夠位列玉清諸派首席當真是實至名歸,其法術修爲固然高超,胸襟氣度亦是超然,如此處置不但消弭了仇怨,還爲玉清宗後輩門人敲響了警鍾,從今往後玉清門人定會靜心參道,勤修法術,赤陽子等人亦算傷得其所。
莫問對赤龍子很是敬佩,這份敬佩無關乎修爲,赤龍子的修爲雖然高玄卻也并非高不可攀,他自忖多年之後也能達到赤龍子的境地,他敬佩的是赤龍子的胸襟,不管怎麽說他終究是殺傷了玉清宗數十人,赤龍子本可輕易将其拿下卻大度寬恕,這份胸襟他感覺自己很難達到,至少年少之時很難達到。
玉清衆人逐漸遠去,直至不見人影,莫問低頭檢視自己右手傷勢,傷口位于食指和中指的掌骨之間,長達寸許,皮肉外翻,筋骨顯露,需要及時處置。
此時他身上已經沒有療傷丹藥,傷口太大需要縫合,短暫的沉吟之後莫問向東掠去,此處距離涼國邊境有八百多裏,但往東三百裏就有羌人散居,當前往那裏處置傷口。
大半個時辰之後莫問見到了羌人的皮帳,他并未立刻停下來,而是繼續往東掠了一程,尋到了那個會說漢話的婦人帳篷。
由于時辰尚早主人還未起床,莫問自帳外發聲,羌人夫婦識得他的聲音,急忙起身出帳将其迎了進去。
羌人也要縫補衣物,自然有針線笸籮,莫問以酒水洗淨傷口,取了針線将傷口縫合,羌人夫婦愕立旁側既驚又奇,這種縫合傷口的事情他們之前從未見過。
處理包紮了傷口,莫問并未急于離去,而是在羌人的帳篷中躺卧休息,數千裏的長途奔襲加上先前的緊張比試令他身心俱疲。
隻睡了一個時辰莫問就疼醒了過來,那婦人見莫問醒轉爲他端來了熱水,她知道莫問喝不慣羊奶。
莫問道謝過後喝水解渴,轉而閉上了眼睛,這一次他毫無睡意,閉眼隻是爲了不受打擾安靜的思考接下來的事情。
仙人淚送進禁锢換取了一年的時間,在這一年裏他需要做三件事情,一是尋找地乳,隻要找到足夠的地乳,阿九在他有生之年就不會餓死。二是尋找可以耐受寒冷的仙草和靈物的種子,隻有禁锢内有靈物生長,阿九才能一直活下去。第三件事就是設法擋住山頂的寒風,若不将寒風擋住,山頂就無法種植靈物。至于雨水他并不發愁,前些時日發現的那條蛇醫恰好能夠派上用場。
這三件事情任何一件實施起來都很是困難,相對簡單的是尋找地乳,循着龍脈尋找想必不會太困難。
尋找仙草和靈物的種子困難大一些,這次所需要的仙草靈物與煉丹的靈物完全不同,非天地奇寶不可送入禁锢,而這些仙草和靈物皆有滞留人間的仙人或利害異類看守,想從他們手中獲得種子無異于虎口拔牙。
紫氣道人按照自身修爲以及功德大小,在壽數終了之前分别證地仙,天仙,金仙,大羅金仙四等品位,證地仙位者隻有魂魄存世,多受封一方土地山神,神通有限,雖得元神不死卻不能随意離開所轄屬地。隻有天仙以上者才能保留肉身,行動自由,與天地同壽。
絕大多數的修行中人在修至天仙品級時都會馬上飛升,原因是隻有證了天庭位次才能獲得相應的神通,不然便無法施展仙家法術。也有極少數道人在達到飛升品級時并不飛升,而是選擇留在凡間,如此一來就不受天庭職事所限,可得逍遙自在,付出的代價是無法獲得相應仙位的附屬仙法。對于這類不受天庭調派的閑散仙人,天庭稱之爲散仙。
散仙多年滞留凡間,在親友老死殆盡之後多會感覺苦悶,苦悶之下難免雲遊四海解悶散心,遇到天地異寶就會帶回自己的洞府生養,亦或許幹脆自靈物旁邊開鑿山洞住下來,要想拿到靈物的種子就要從這些散仙手裏獲取,其困難程度不言而喻。
除了這些散仙,還有一些靈物是被異類占有的,能夠占據天地異寶的異類絕不會是碌碌之輩,有很多都是上古時期存活至今的神獸,與散仙相比,想從它們嘴裏搶東西難度更高。
三件事情之中最困難的一件就是如何擋住山頂的寒風,禁锢所在的山峰頂部爲筍形,沒有可以堆積土石的着力之處,要想擋住寒風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将主峰北側的那座次峰搬移到西方風口,以此阻擋和分流寒風。有天狼毫在手,他有信心移動整座山峰,但不經天庭許可擅自移山動嶽是逆天之舉,會遭到天庭嚴厲責罰。
越是細想莫問心中越涼,這幾件事情的難度太大,此時他開始感覺到自己能力的弱小,這些事情每一件都有可能令他喪命,他不怕死,他擔心的是萬一自己死了,阿九怎麽辦。
悲觀之心一出現,莫問越發感覺心頭灰暗,就算九死一生做完了這些事情,阿九還是會被困在禁锢裏,永遠也不可能見到他。阿九此時的情形比坐牢更慘,坐牢隻是行動失去了自由,還能聽到外部的聲響,還可以看到外面的事物,但阿九在禁锢裏看不到外面的景物,那是一個完全封閉的死牢,在那樣一個與世隔絕的狹小空間裏,阿九每時每刻都需要承受幽閉帶來的無形壓抑。
想到阿九所承受的巨大壓力,莫問情緒更加低落,忽然之間産生了回去移動山嶽布置五行大陣沖開屏障的念頭,哪怕是祖師所布屏障也逃不過天地五行,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沖破屏障。
閃念過後,莫問陡然醒覺,不能那麽幹,阿九承受那麽大的壓力都沒有放棄希望,不能因爲前路的兇險和日後的未知而生出死在一起的沖動念頭。
醒覺之後莫問恍然大悟,此時是月初,初七是他的生辰,每個月初七往後的幾天他的情緒都會産生輕微的波動或低落,生辰之時是元神最易産生波動之時,換言之他先前的想法是上天影響的結果,心中對于未來的茫然是上天無形誘導所緻,并非其自身想法。
“你可以決定我的生死,但你改變不了我的決定。”莫問睜眼開口。
“你說什麽?”正在烹饪早飯的婦人疑惑回頭。
“煩勞善人再與我熱水一碗。”莫問說道,失血之後他一直感覺口渴。
喝罷熱水,莫問再度閉上了眼睛,他此時思考的是接下來前往何處,片刻過後心中已然有了計較,但要前往那片區域需要老五相助。
中午時分,莫問告辭動身,到得涼國境内自行配藥一副煎熬服飲,耗時兩日橫穿涼國趙國,第三日中午回到了道觀所在的晉國西北。
道觀還是老樣子,護院的老頭認得莫問,見莫問回返,立刻高喊“莫老爺回來啦。”
話音剛落,老五就自後院蹦了出來,将莫問攔腰抱起,喜不自勝,語無倫次,“哎呀,老爺,你回來就好啊,我這心一直揪着呢,你沒事兒就好,哎呀,太好啦。”
“成何體統,還不放我下來。”莫問拍了拍老五的肩膀。
“老爺,你怎麽這麽快回來了?我還以爲以後見不着你了呢。”老五将莫問放了下來上下打量,“老爺,你手咋了?”
“老爺,夫人呢?”慕青牽着吳吉兒自後院跑了出來,吳吉兒手裏還抓着筷子。
老五聞聲扭頭瞪眼,慕青急忙改口,“老爺,先吃飯吧,飯菜剛上桌。”
“重新做,做好的。”老五沖圍過來的下人吩咐道,轉而看着莫問的右手,“老爺,需要什麽藥,我去抓。”
“沒什麽大礙。”莫問習慣了安靜,眼前的喧鬧令他有些不适,不過這些許不适與見到親人的歡喜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老五知道莫問是岐黃高手,聽得他的言語也就不再堅持抓藥,拉着莫問走向後院。
落座之後,三人對面說話,吳吉兒還是個孩子,惦記着桌上的飯菜,嚷餓。
“好地方一點兒不像我,”老五無奈的看了吳吉兒一眼,轉而沖慕青擺了擺手,慕青會意,帶着孩子先去吃飯。
莫問不待老五發問,主動将之前發生的事情簡略告知。
“那老道姑沒提我咬死她灰鶴的事兒吧?那個雪山在什麽位置?九姑現在咋樣?”老五接連發問。
莫問理順調理,逐一解答。
“對了,老爺,你不是說蠻荒死人坑裏有棵什麽草嗎,那個行嗎?”老五問道。
“那株乾坤藤雖是靈物卻不夠神異,送不進去。”莫問搖頭說道。
“哪兒能找到更好的東西?”老五急切的問道。
莫問聞言沒有立刻答話,沉吟過後擡頭看向老五,“你最長能在空中停留多久?”
“蝙蝠扇翅跟人邁步差不多,一點兒都不累,三兩天我肯定能撐住,老爺,你問這個幹嘛?”老五不解的問道。
“尋到地乳之後,你我前往仙山蓬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