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子師兄已經駕鶴了。”趙靈妃冷眼斜視莫問。
“貧道自勼城将九龍鼎還給了絕情道長便抽身離去,沒有再見過絕情子道長。”莫問出言解釋,九龍鼎之事本就容易令對方産生誤會,而今絕情子又出了意外,此事若是處理不好,玉清派絕不會善罷甘休。
趙靈妃似乎對莫問大有成見,聞言隻是冷哼,并不答話。
“請問趙道長,貴派尊長何時會趕來此處?”莫問問道。
“早就聽聞上清宗出了位天下無敵的莫親王,親王若要賜教,貧道求之不得。”趙靈妃右腿後撤,拉開了動手的架勢。
莫問無奈歎氣,“趙道長誤會了,貧道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隻希望貴派主事之人能盡快趕來,貧道交代清楚也好早些上路。”
“放心好了,一個對時之内,玉清派紫氣道人會盡數趕到。”趙靈妃仍未放松警惕。
“那好,貧道就等上一天,一天之後貧道必須離去。”莫問環視左右,轉身向南側陽麓走去。
趙靈妃見狀急忙閃身上前,攔住了莫問去路。
莫問挑眉看了趙靈妃一眼,沒有理睬她,自向陽無雪處尋了一處平坦區域坐了下來,打開包袱取了幹糧來吃。
趙靈妃見莫問坐了下來,緊張神色略有緩和,倚着三丈外的一處青石抱劍站立。
莫問沒有再與她說話,趙靈妃隻是玉清派派出尋找他的衆多門人之一,她做不了主,也說不了算,等到主事之人到來,将前因後果解釋清楚也就是了。
莫問心中無愧,便坦蕩自若,吃罷幹糧盤坐念經,念罷經文打坐練氣,在此期間有數位玉清派的高手到來,這些人都不是主事之人,來到之後隻是與趙靈妃說話,并不向他發問。
到得中午時分,氣溫回升,莫問斜身躺下開始睡覺,之前一直不曾好好休息,正好趁機睡覺回神,這也是他肯在此處滞留一天的另一個原因。
玉清派的門人逐漸來到,到得午後未時已然來到六人,衆人分居莫問四周警惕防備。莫問越是放松,他們就越是緊張,唯恐莫問暴起發難。
“福生無量天尊,參見赤陽師叔。”申時将過,先來的六人齊誦道号。
莫問疲憊之下睡的正酣,聞聲醒轉過來。直身站起,隻見不遠處站着一位斜捧拂塵的紅面老道,此人年紀當在古稀上下,須發多白,身形高大,道袍老舊,頗有長者之風。
“福生無量天尊,上清宗天樞子有禮。”莫問沖那正在打量他的老道稽首行禮。
“好說,好說。”赤陽子沖莫問點了點頭,轉而環顧四周訓責趙靈妃等人,“我們尋找天樞道友隻爲詢問消息,你們環繞圍困如同防賊,是何道理?”
赤陽子在玉清派中輩分不低,深具威望,幾位晚輩聞言低頭受訓,不敢言語。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乃玉清派主持,此行由貧道領隊,晚輩失禮在前,貧道代他們向小道友賠罪了。”赤陽子沖莫問稽首。大的道觀之中除了掌教還有主持,掌教是教派的領袖,通常不管俗事,一心鑽研本派玄妙法術。主持大多是掌教的師兄或師弟,負責整個道觀的大小事務,令掌教可以專心參陰陽悟大道。
“赤陽真人言重了,貧道感謝惶恐,奈何貧道乃上清準徒,輩分不定,恕貧道不能施晚輩禮節。”莫問平身還禮。
“想必小道長已經知道敝派絕情子之事,還請小道長将此事前因後果詳說與我們,可否?”赤陽子和聲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規整了思緒之後從容說道,“此事說來話長,當從貧道藝成下山說起,貧道同門七人,藝成下山之後各有去處,貧道去了晉國西南邊陲的蠻荒之地,自那蠻荒之中尋藥煉丹,一日自蠻荒一山洞之中偶見一具坤道遺蛻,此人年紀當在三十歲上下,身邊無有法印,貧道通過其殘留的道袍碎片發現此人生前當是玉清坐下,貴派九龍鼎就在那山洞之中,貧道發現九龍鼎之時,那鼎器之中還有一些銀色丹丸。
得了那丹鼎之後,貧道就一直帶在身邊想要歸還玉清宗,但貧道并不知道這丹鼎是玉清哪一派所有,還之無門,加上貧道這幾年一直忙于統領趙軍收複東北三郡而無暇抽身,便未曾還回。
十一日之前,貧道于勼城偶遇蟊賊,九龍鼎被偶然路過的絕情道長所見,絕情道長言之那九龍鼎是貴派事物,且誤會貧道一直有心竊居,實則貧道東征之時所用補氣丹藥皆出自天璇子之手,想我身居軍營,哪裏能夠靜心煉丹。
貧道當日未曾與絕情道長多做解釋,一心想交還九龍鼎,便要絕情道長出示箓牒,絕情道長答曰出門時很是倉促,未曾帶在身邊,要貧道與之一同前往貴派親送九龍鼎,此法自然最爲妥當,但貧道有要事在身,無暇抽身,斟酌過後請絕情道長寫了收書加蓋了法印于我,貧道将那九龍鼎交給了絕情道長,随後離開了勼城,自此之後沒有再見到絕情道長。”
莫問說完,赤陽子面色凝重久久未語,良久過後方才出言說道,“可否請收書一觀?”
“那是自然。”莫問自懷中取出了那封書信邁步上前遞給了赤陽子。
赤陽子擡手接過,待得鋪展開來立皺眉頭,那封書信上的字迹大部分已經斑駁脫落,隻有上首的幾個字尚能分辨。
“這收書貧道一直貼身保管,怎會出現這種情形?”莫問見狀亦是大驚。
赤陽子挑眉看了莫問一眼,擡手沖身邊衆人說道,“你們來看,這是不是絕情子的筆迹?”
玉清衆人聞言上前圍而觀之,片刻過後盡皆搖頭。
“貧道交還九龍鼎時有‘賓歸’酒肆的小厮和兩名食客親眼所見。”莫問隐約感覺到事情詭異,急忙出言補充,當日他并沒有見到絕情子親手書寫收書,絕情子是自外面寫好帶回來的。
“那座酒肆早已經被燒成了一堆廢墟。”趙靈妃冷哼。
赤陽子擡手示意趙靈妃稍安勿躁,轉而撚起紙上殘存的粉末湊鼻聞嗅,“是米湯。”
“赤陽真人明鑒,這書信絕非貧道僞造,這上面有法印爲證。”莫問喊冤,米湯研墨書寫的字迹是保存不了多久的,米湯幹透之後會自紙上脫落下來,令得字迹消失。
“你殺了絕情師兄,取其法印,僞造文書又有何難?”一粗壯道人冷哼說道。
“你何時才能改掉這妄自猜測自作聰明的惡習?你焉知真相就是你想的那樣?”赤陽子不留情面的訓斥那說話的道人。
赤陽子在玉清派大有威嚴,那道人聞聲立刻低頭,不再多嘴。
赤陽子轉頭看向趙靈妃,“火。”
趙靈妃急忙自懷中取出火撚,拔開套木,迎風晃燃,赤陽子湊近火光,透紙觀看,米湯雖然脫落,卻在紙上留下印痕,由于時日尚短,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字迹。
“雖不是絕情子親筆,卻是他的語氣。”赤陽子面色陰沉,“他右手曾經折斷過,這法印略微偏移,當是他親手加蓋。”
衆人聞言皆不接話,事情到得此時已經真相大白,莫問确實曾經将九龍鼎交給了絕情子,是絕情子臨時起了貪念,想要毀滅證據獨占九龍鼎。
赤陽子将那張收書縮捏握碎,“這個混賬東西。”
莫問也沒有接口,雖然有證據證明他将九龍鼎交給了絕情子,但是整件事情還是因他而起,絕情子死了,九龍鼎自然也丢了,他脫不得幹系。
“絕情子死于十日之前,屍首于勼城北方十裏處被人發現,其魂魄也遭人滅殺,當是死于道門中人之手。”赤陽子轉頭看向莫問。
“貧道那時已然在燕國境内。”莫問出言說道,天下修行之人多如過河之鲫,誰見到九龍鼎都會想要占據。
“絕情子身上有兩處傷口,爲單刃兵器所留,此事與天樞道長無關。”赤陽子看了一眼莫問的兵器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心中一凜,他的兵器雖然使用劍鞘,卻是單刃黑刀,是純屬巧合還是有人惡意陷害?
“三清同氣連枝,小道長乃上清翹楚,玉清座下總要顧及香火情分,但小道長得了九龍鼎多年,一直不還有些于理不通,貧道也不難爲你,你當好生思想,靜心修德。”赤陽子沖莫問說道。
莫問聞言大爲冤屈,對方的言語明顯帶有不滿,但他當年并不知道九龍鼎如此重要,況且就算有心交還也不知主人是誰。
“走吧,再回勼城細細察訪。”赤陽子轉身向北掠去,衆人憤憤的看過莫問,跟着赤陽子去了。
看着玉清衆人離去,莫問心急如焚,赤陽子之所以不爲難他是因爲顧及到香火顔面,還有就是認爲他的兵器與兇器不符,但事實并非赤陽子認爲的那樣,他的兵器正是單刃長刀。
知道他所佩爲刀之人不在少數,玉清派早晚也會知道這一點,倘若今日不将話說清楚,玉清派一旦得知真相,勢必會認爲他有心隐瞞,屆時他将百口莫辯。
可是一旦追上去主動坦白,又有畫蛇添足欲蓋彌彰之嫌,對方爲了驗證他的話,勢必會要求他回到勼城,甚至會讓他重走老路,此舉将耗費大量時間。
說,則耗費時日。不說,埋下禍根。
斟酌良久,莫問縱身南下,阿九爲第一,其他所有事情一律爲此事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