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季節的緣故,老五不能全程陪同,不過南方一些區域氣溫相對較高,老五可以飛行。可是受禁锢分布的零散所限,也不能将北方和南方徹底區分開來先行搜尋南方,不然搜尋剩下的北方區域将會耗時更多,故此老五隻能在某處等候。他需要南北尋找三個來回,老五就要在中途等待接送三次,淮安就是第一處,正月十五離現在還有一個月。
離開闵州,莫問改道向北,他要前往高句麗境内的枯木嶺,但前去枯木嶺的途中還要搜尋兩處禁锢,這兩處禁锢并不順路,第一處疾風谷需要繞出兩千多裏。
道人行事平和内斂,哪怕身懷絕技也不輕易顯露,但莫問此時并沒有遵循這一點,趕路時沒有繞開城池避人耳目,途經區域多有城池州縣,不管有無行人一律淩空飛掠,精打細算三個月的時間勉強夠用,不能有任何的浪費和拖延。
下午未時,臨近趙國北側邊境,莫問暫作停留買了幾雙鞋子,淩空飛渡需要踏地借力,而踏地借力對鞋子的損耗是非常嚴重的,需要不時更換。
此時并非隻有趙,晉,燕,代,涼這幾個國家,北方還有很多小國,這些小國雖然沒有侵占疆土之心卻不時南下搶奪女人财物和糧食牛羊,故此趙國北方是駐紮了重兵的,申時不到,莫問便穿過駐兵城池,翻過城牆離開趙國,進入了白雪覆蓋的關外草原。
地上覆蓋的厚厚積雪爲莫問增加了阻礙,不知雪下路況是其一,最主要的是自積雪上踏地借力經常打滑。
磕絆的行到傍晚,刮起了北風,又下大雪,周圍白茫一片,幾乎不辨方向。莫問緩了下來想要尋處避雪,可是尋了許久也不可得,這裏沒有山峰丘陵,幾乎全是平地。哪怕有稍微高一些的避風之處也都被大雪掩埋遮蔽了。
冒雪再行百裏,莫問察覺到了異類氣息,這道異類氣息很是朦胧,想必無甚道行。
察覺到了異類氣息,莫問很是歡喜,異類有着天生的本能,大雪來臨時總能找到避雪的地方。
循着氣息找出了百裏,莫問見到了那隻異類,是隻藏于土洞中的黃兔,見他到來很是焦急卻又無處可逃,黃兔藏身的那處土洞很是窄小,窩不下人,好在土洞位于一處土丘的陽面,這處土丘起地兩尺,勉強可以避雪。
莫問自那土丘南側坐了下來略作喘息,搓雪化水洗了手臉,取出幹糧來吃,随手扔了一塊給那黃兔,黃兔自然不敢來吃,而莫問也并不爲了讓它吃,隻是表明和善的态度,免得它吓的總是撒尿,弄的臊氣沖鼻。
雖然大雪阻路他卻并沒有懊惱焦急,狂掠了一整天,哪怕不下雪他也要停下休息了。
吃罷幹糧,莫問逐一規整身上攜帶的事物,除了銀錢雜物他身上還帶有一枚補氣丹藥,幾枚解毒丹藥和一枚療傷丹藥,符盒和法印自然随身攜帶,再有就是腰間的黑刀和煉丹的小鼎。
檢視過雜物,莫問取出符盒小心擦拭,這是他唯一的倚仗,也是阿九最後的希望,金符可令山川移位,可使江河改道,想必可以破除禁锢。
自雪中打坐了兩個時辰,靈氣有所恢複,莫問震飛身上的積雪繼續上路,此時大雪仍未停止,好在風停了。
天亮時分,莫問在避風處發現了一處營寨,營寨裏有不少帳篷和戰馬,根據路上耗費的時間來推算此時距離疾風谷已經不遠了,需要确定目前所在的位置。
這處營寨規模不大,根據帳篷的數量來推算這裏的士兵當有一兩百人,這裏是各國都管都不管的區域,此時還是下雪,帳外無人,也不知道此處聚集的是哪國的士兵。
短暫的遲疑之後,莫問閃身來到最大的帳篷門口掀簾而入,一股血腥氣迎面撲來,細看之下營帳内吊着一具殘缺不全的女屍,腿股胸肋等部位的皮肉大量缺失,在女屍不遠處有幾隻火盆,裏面還有帶着餘溫的木炭,火盆周圍放有鹽巴和酒袋。一個赤身壯漢躺在由牛羊皮毛硝制縫成的被褥上,不遠處捆着一個身材矮小的女子,當在二十歲上下,身上也沒有衣物,觀其身形和發型當是漢人女子。
那女子本在昏迷之中,被跟随莫問一同進入的涼氣凍醒,睜眼看到了莫問,莫問擡起右手中食二指搖了搖,示意她不要說話,女子見之,連連點頭。
莫問邁步走向那赤身壯漢,到得近前起腳踢中其身後死穴。
“你是何人?他們又是何人?”莫問抽刀斬斷了捆縛着那女子的繩索。
“多謝大師救命之恩,小女子是趙國人,他們是這漠北的強盜。”那女子以男子的衣物遮住了前胸。
“與你一同被抓來的還有多少人?”莫問問道。
“起初有百餘人,現在怕是連一半都沒有了,都被他們給吃掉了。”女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避免發出哭聲。
莫問沒有再問,之前的幾年他一直在軍營統兵,消息很是閉塞,實則人肉相食的事情一直沒有停止過,隻是他沒有見到而已。
“求大師救我。”那女子跪地磕頭。
“我長的很像和尚嗎?”莫問橫了那女子一眼提刀出帳,一炷香之後提刀而回,身後帶着十幾個噤若寒蟬的女子。
“賊寇已經殺了,我有要事在身,隻能幫你們這些,你們收拾衣物幹糧自行回鄉。”莫問斬斷繩子放女屍下來,扯過被褥将其覆蓋。
“多謝英雄搭救。”衆人再度跪倒。
“快收拾啓程吧,我也要走了。”莫問沖衆人說道。他已然自強盜口中問出了疾風谷的所在,大雪令他偏移了路線,疾風谷在東北六百裏外。
“他們已經斷糧好多天了。”其中一黃衣女子懦懦開口。
“我們不認識回鄉的路。”又有女子說道。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他救下這些女子隻是出于道人的道義,不可能再将她們送回去,因爲那将會耗費大量的時間。
沉吟良久,莫問轉身出了營帳,來到拴馬之處尋找了一番,牽出兩匹被同類欺負的馬匹,這兩匹馬沒有鐵掌,想必是近些時日才搶來的。
“你們見沒見過這兩匹馬?”莫問沖衆人問道。
“那匹花馬是豆腐坊的。”其中一年**子說道。
“确定沒有認錯?”莫問問道。
“沒認錯,它性子烈,踢人。”年幼的女子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取了多條馬缰系于馬鞍,“雪停了之後跟着它走,如果它要奔跑,你們就合力拉住它。”
獲救女子接過繩索,連連點頭。
莫問甩肩卸下包袱,将那些幹糧給了其中一年長女子,“省着點吃,我隻能幫你們這些。”
衆女子再度跪謝。
“臨走時把所有馬匹都放了,不要讓它們困死在這裏。”莫問沖衆人交代一聲,提氣拔高往東北方向掠去。
雖然阿九被禁,莫問卻并沒有遷怒他人,他甚至沒有怨恨天門道人和彩衣道人,因爲他與阿九确實違反了教規,怪不得旁人,隻要力所能及還是不能忘記道人濟世救苦的本分,唯一令他不滿的是上清宗拒絕了他将功補過的請求,沒有給他戴罪立功的機會,此事大傷顔面,令他如鲠在喉。
大雪逐漸停止,太陽升起,積雪反射陽光很是刺眼,艱難的行了四個時辰,莫問終于見到了疾風谷,疾風谷位于兩座東西相連的山峰之間,低于地面兩丈左右,爲倒八字地形,與先前融化青銅穹頂的木桶有些相似,寒風自北方吹來,經由喇叭口聚攏變的極爲凜冽,站在下首幾乎不得睜眼。
這處山谷寬有十幾丈,長有兩裏,呈長條形狀,由于風勢太疾,山谷周圍并無積雪,谷底遺留着不少動物的骸骨,這些骸骨想必是那些異類門人喪生之後現出了原形。由于被困的皆爲女子,谷底遺落了不少女性的佩飾,以金玉居多,道家認爲金玉有富貴氣息,故此雖然不提倡道人佩戴首飾,卻也并不禁止佩戴金玉。
這處山谷雖然隐于草原深處,卻并非人迹罕至,這些金玉未曾被人撿走,表明這裏有着一道無形的屏障。
延出靈氣一試,果然如此,靈氣到得山谷上方就感受到了阻礙,阻礙很是堅硬,無有韌性,說明此處的禁锢是由陣法祭起的。
環繞禁锢一周,莫問發現禁锢周圍有很多人爲挖出的坑洞,這些坑洞大多很淺,倘若道門中人動手,不可能隻挖出這麽淺的坑洞,故此可以推斷出這些坑洞的挖掘者都是爲了拿取金玉的普通人,換言之,這些女性異類被困此處之後,它們的愛人并沒有前來救援,不知它們被困何處隻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原因可能還是他們不敢違逆天意。
駐足片刻,莫問歎氣離去,他并不知道這些女性異類在臨死前都想了什麽,也不知道它們是否後悔過,但他感覺這些異類在臨死前都希望愛人能陪在自己身邊。
由于禁锢各有不同,莫問并未推研這處禁锢的起陣原理,快速前往東南,苦行了一夜,次日中午終于見到一座城池,這處城池規模不小,位于四國交界處,與西陽縣一樣,是一座很繁榮的邊陲貿易城市。
幹糧都給了那些被抓的女子,必須加以補充,莫問進城尋得食鋪想要購買幹糧,但此處肉類較多,米餅和面餅都需要現做,他隻能暫留等待。
食鋪裏很是喧鬧,莫問喜靜,便出了鋪子出門等待,剛剛出門,便與一個疾行而過的路人撞了個滿懷。莫問先前本已側身避讓,此人是故意撞來的。
心中存疑,立刻檢視所帶事物,發現挂在腰間放有小鼎的布包不見了蹤影,此時那人尚未走遠,莫問閃身追上攔住了他的去路,“那東西你要了沒用,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