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運回屍體的動機有很多種,最符合常理的也是最有可能的就是将這些屍體重新變成殺人的利器,燕國會将這些屍體作何改變目前還不得而知,不過可以排除變成僵屍的可能,死人的血液是不流動的,即便被僵屍咬過也不會詐屍。
前行數十裏,前方出現了鎮子,這處鎮子是有人的,很多衣衫褴褛的百姓在田間收割谷物,見到趙軍紛紛擡頭觀望,蒲雄追上一人詢問情況,得到了兩點有用的線索,一是不久之前有大量的騎兵前往通州,二是更久之前有很多馬車自此處北上,由于車上有遮蓋,故此他們并不知道車上載的是什麽。
由于此處沒有燕軍守兵,故此士兵徑直自鎮中穿過,這些士兵都是漢人,本來也沒有搶奪财物的惡習,故此并沒有擾民之舉。途經鎮子的時候莫問推開了糧鋪緊閉的大門,留下銀兩,帶走了半袋今年的新豆,坐在後軍的馬車上撿取。
“王爺,我來幫您撿吧。”一個十三四歲的年幼士兵沖莫問說道。
“好啊。”莫問笑着沖那半大小子招了招手,趙國征兵的年齡底限是十五歲,誰家如果攤到兵役,沒有壯年男丁就隻能将孩子交出來,這個小兵應該就是這種情況,似他這種年紀是打不了仗的,隻能在後軍充當火頭軍或者雜役。
那小兵在衆人驚訝的注視之下跳上了馬車,接過了莫問手裏的簸箕,“王爺,挑什麽樣兒的?”
“飽滿的,沒有被蟲子咬過的。”莫問說道。
“王爺,您要豆子做什麽?”小兵口動手不停。
“你猜。”莫問笑道。軍中的士兵都對他敬而遠之,難得遇到一個不怕他的人。
“您肯定是用它們做法術。”小兵說的很是肯定。
“哈哈,你叫什麽名字?”莫問笑問,這個小兵猜的很是正确,他撿取黃豆的确是爲了施法,萬一燕軍真的派出了屍兵,尋常的士兵必然不是它們的對手,隻能畫符做法,撒豆成兵。
“小七兒。”小兵回答。
“你今年多大了?”莫問再問。
“十三。”小兵說道。
“害怕打仗嗎?”莫問又問,自從統兵出征他就感覺與常人的生活脫節,有種雙腳不落實地的感覺,與這個小兵交談令他感覺真實和踏實。
“跟着王爺就不怕。”小兵低頭撿豆,并未擡頭。
“你是哪裏人?”莫問問道。
“冀郡的。”小兵說道。
“你們那裏的田賦減了沒有?”莫問問道。
“減了一成。”小兵說道。
“不是兩成嗎?”莫問眉頭微皺。
“王爺你不知道,官府有兩個斛,一大一小,年景好他們就用大斛收糧,年景不好就用小斛,減賦以後他們肯定都會用大斛的。”小兵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大感驚訝,這些事情他之前并不知道,小兵在說話時馬車周圍的夥夫附和點頭,表明各地都有這種情況。這種情況很難避免,就算是朝廷下了令,下面的官府也不見得就遵從,辛辛苦苦爲百姓争取來的兩成田賦打了折扣令莫問很是抑郁,也就沒了與小兵說話的興緻。
半袋黃豆,小兵撿了兩個時辰,莫問知道他是故意拖延時間也沒有怪罪他,而是讓他再撿一遍,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跟着大人急行軍的确受不了。
往北的村落鄉鎮都有人居住,這些地方淪陷了數年,已經被燕軍視爲自己的疆土開始休生養民,在有人的情況下消息是無法保密的,此時懷洲想必已經知道了趙軍揮師北上。
四百裏路,行了三天,第三天的傍晚趙軍距離懷洲還有二十裏,翻過土丘就是一馬平川,莫問命士兵于土丘陽面安營,砍伐周圍樹木,多備幹柴供晚上取暖照明使用。
“真人,這種地勢當于陰面駐紮,不然敵軍自北面來襲,我們無法防守。”蒲雄進帳。
“這場仗由我自己打,你們插不上手。”莫問搖頭說道。
“懷洲城内有什麽妖怪?”蒲雄問出了每到一處城池都會問的問題。
“城中沒有妖氣,反倒是屍氣沖天。”莫問搖頭說道,到得此處他已經能夠察覺到城中有濃重的屍氣,由于屍氣太盛,懷洲城上空氣息泛黑,彷如陰天。
“屍氣?”蒲雄聞言很是疑惑。
“三月之前戰死的那些燕軍騎兵,可能有一部分被薩滿巫師使用巫術予以驅用。”莫問說道。
“有多少?”蒲雄問道。
“當在萬數左右。”莫問大緻估測,燕軍先前陣亡了三萬人,有很多是四肢不全的,這些屍體自然不堪驅使,能用的也就在一萬上下。
“真人準備如何應對?”蒲雄再問。
“陰物見不得光,他們今天晚上定會前來偷營,屆時我便以撒豆成兵之法克其屍兵。”莫問說道。
莫問所料不差,晚上二更剛過,懷洲城南門大開,萬千手持鋼刀的屍兵蜂擁而出,向趙軍營地沖來。
見到這些屍兵莫問瞬時明白薩滿巫師對這些屍體做了什麽,這些屍兵面孔扭曲,口中嗚嗚有聲,左眼與常人無異,有眼則是一片血紅,這是将魂魄強行封入屍身的一種表現,這些屍體體内的魂魄并不屬于自己,而是屬于另外一個人,想必是薩滿巫師在燕軍騎兵頭七回魂時招回了它們的魂魄,然後将這些魂魄胡亂封入屍身。
由于屍身不是魂魄原來的那具屍身,導緻了體内五行的沖突,令得那些魂魄極爲痛苦,極大的痛苦引發了無盡的憤怒。
世人大多聽過撒豆成兵,卻鮮有人知道撒豆成兵的真相,所謂撒豆成兵并不是将黃豆或者谷米變成士兵,而是以谷物爲載體,每一粒谷物承受施法者一息靈氣,告祭天地之後畫符召請地府陰兵現身陽世,陰魂最喜歡的食物是豆腐,但豆腐是無法承載靈氣的,隻能退而求其次用豆子,陰兵現身之後會搶食黃豆,吞入黃豆的同時也吞食了黃豆上承載的靈氣,由此接受施法者的神識控制,黃豆的作用僅限于此。
紫氣道人施展撒豆成兵并不困難,隻要是用來克制不符合天道的陰物人人都能施展,但控制的陰兵數量則由散出靈氣的多寡決定,敵方有萬數屍兵,莫問傾囊抛淨了袋中黃豆,傾己身靈氣之所有操控陰兵三千回沖屍群。
陰兵是地府的守軍,生前都是萬中無一的勇武之士,現身之後皆是陽世樣貌,各朝各代皆有,所用兵器亦是五花八門,短兵相接之後,血肉橫飛,碎屍遍地。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因爲陰兵是殺不死的,半個時辰之後戰鬥停止,陰兵還歸陰曹,餘下一地殘肢碎屍。
次日清晨,趙軍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了懷洲,騎兵追出百十裏,射死紅衣祭司三人。
發出戰報告知石真此戰結果,随後命檀木子和絕塵東西兩路同時起兵北攻。
拿下懷洲,莫問沒有再度推進,而是在下雪之前将囤積在定州的糧草和葦絮轉移了過來,七日之後天降大雪,莫問從未見過齊腰的積雪,也從未感受到如此的寒冷,有靈氣護體于戶外停上半柱香的工夫也會被凍回房中。即便先前準備了葦絮趕在下雪之前湊夠麻布爲士兵添置了綿衣,士兵也多有凍傷。檀木子相對好過一些,靠近沿海,氣溫較高。絕塵所率一部情況很是不妙,由于準備柴草不足,士兵凍死數千,糧草沒有準時到達又餓死三千。
按莫問本意,是想趁冬天燕軍一方妖物蟄伏之際趁勢攻取城池的,在見識了東北的嚴寒和大雪之後隻能作罷,這種天氣隻能休戰。
這一休就是五個月,自十一月開始,一直到來年三月,整整五個月的時間大軍隻能停在懷洲,由于懷洲位置很是靠北,黑郡轉運來的糧草有兩次沒有按時到達,若不是魏霸天留下的那批糧草,兩萬士兵就面臨斷糧的危險。
四月,大雪消融,道路暢通,莫問帶大軍回返通州,撤掉四象殺陣,通州城裏已經斷糧多日,戰馬被宰殺殆盡,若是再晚來幾天,城中就會出現自相殘食的情況。
莫問擊殺烏布巫師和楊士,兩萬已經變成了步兵的燕國騎兵盡數投降,先前布陣的道人無顔見人,收起陣法之後于混亂之中羞愧潛走。
由于戰事未曾結束,降卒就不能放歸,派兵押回内地,交由趙國朝廷處置。
五月,莫問自率中路再取慝州,檀木子領東路攻肇州,西路補充兵卒未戰。
六月,莫問前往東路,相助檀木子降服薩滿巫師驅馭的八目土元,取肇州。絕塵率兵攻康州。
七月,絕塵遭積木噶巫師暗算圓寂,朝廷大加追封,派妙若尼姑接任輔國,代替絕塵。莫問命中路留守,自行前往康州斬殺積木噶巫師,妙若與李文率西路取康州。
八月,中路攻汀州,燕軍派細作混入軍營,以蝽毒壞軍糧,中路回撤慝州。
九月,中路再攻汀州,燕軍盡屠城中百姓,留空城一座。左右兩路跟進,各取一州。
十月,中路急襲婺州,燕軍固守,以移魂巫術惑花姑行刺莫問,傷左胸肺髒,蒲雄承莫問所留符咒護身代莫問統軍強攻婺州,于下雪之前拿下城池。
十一月,雪下,休戰。東路檀木子遭妖物幻化美女毒殺,妖物假傳軍令,令東路北上,大軍被雪崩困殺。
次年再戰,九月,三路會合,分居虎州,鹿州。燕軍于邕郡最後一處山城屯兵十萬,蟲獸萬千,作困獸之鬥,行生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