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法會不是每天都有的,九月三十無論如何也要與國師鬥法,而今能做的隻有抓緊時間行氣練功,争取将那渡劫之日提前兩天。
“貴人少頃将往何處去?”莫問沖周貴人問道。
“我要回周府等候家父,你可先行回返王府。”周貴人猜到了莫問急于回去。
“貧道先行一步。”莫問轉身向西行去。
“那後花園有雅舍三間,極爲僻靜,你可前往下榻,日常用度我會遣人送去。”周貴人說道。
莫問聞聲轉身,沖周貴人擡了擡手,周貴人當真是大門大戶出身,分得清輕重緩解,此番不再說那‘想住哪裏便住哪裏’的氣話。
自城外繞道回到王府,莫問立刻喊來府中管事,召喚下人搬移住處,實則他也無甚行李,所搬多是酒水。
“老爺,出什麽事了?”老五聞訊趕來。
“皇上已經應允了我與國師的鬥法,并且定下了日期,就在七日之後,我需安心備戰。”莫問沖老五說道。
“怎麽這麽倉促?”老五跟随莫問前往後花園。
“那國師原本定于一月之後,是皇上存有獵奇之心,将鬥法提前。”莫問搖頭說道,有些事情是可以提前預料并加以應對的,而有些事情則并不能事先預料,在此之前他可從未想過皇上會急于想看熱鬧,而正是皇上這種獵奇的心性将他推到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
“老爺,我能幹點啥?”老五看出了莫問并無把握,不然神情不會如此凝重。
“每日清晨送飯于我,平日不要前來。”莫問走向那處位于花叢中的雅舍,這本是王府女眷賞花休憩的房舍,布置簡單,很是幽靜。
“跟國師鬥法,需要準備什麽行頭?”老五問道。
莫問搖了搖頭,鬥法比的是真本領,與衣服無關。
二人說話之間,莫問來到了雅舍門口,止步沉吟片刻,感覺未曾遺忘什麽,方才沖老五擺了擺手,示意他回返前院。
“我就在這兒守着。”老五擡手指了指雅舍東面的花廊。
莫問點頭應允,轉身走進雅舍飲酒練氣。
費盡辛苦終于換來了與國師鬥法的機會,心情激動自然難免,不過這并未影響他的行氣練功,此次鬥法會有皇帝觀戰,會有萬衆矚目,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若得成功日後定可擔當國師一職,确切的說是護國真人,這皇帝年紀不大,心性搖擺,可以玄門法術得他信任,以仁善正道加以熏陶,若能令他轉變心性,再行串聯軍部将領起兵北伐,驅逐胡人,安定國邦,亦不枉受上清恩德。
凡事皆有兩面,莫問自然明白這一點,但他不敢亦不願去想倘若落敗會是何情形,因爲一旦落敗不但前功盡棄,還會被世人鄙夷輕視,便是同門亦會瞧他不起,百裏狂風等人所選的都是直接與胡人爲敵,正面沖殺。唯獨他選了一條先謀高位,後行善舉的曲折路徑,如果獲勝并說服皇上起兵北伐,那些同門自然會明白他此時所爲的深意。可是如果鬥法失敗,則無人明曉他的深意以及爲此所作的艱苦努力,百裏狂風等人一定會将他看做貪圖安逸,遠離戰事的怕死之徒。鬥法絕不能敗,絕對不能!
上清一脈行氣少有出偏者,莫問等人先前曾得淩天宮軒轅掌教記穴傳授,行氣更加穩定,便是心中存有少許雜念亦不影響靈氣運行,借助酒力催動靈氣,巳時開始直至夜幕降臨方才歸氣入海,開門換氣。
“老爺,你餓不餓?”老五一直在外面守着,見莫問出來,快步迎了上去。
莫問搖了搖頭,在此之前他已經開始全心練氣,幾乎沒有懈怠,猶如勁弓已經拉滿,此番再度努力,提速并不明顯。
“周貴人回府沒有?”莫問搖頭過後沖老五問道。
“我剛才去了趟茅房,内院正堂沒亮燈,應該沒回來。”老五搖頭說道。
“你早些回去歇着吧,這裏晚上多有蚊蟲。”莫問沖老五擺了擺手。
“老爺,你找周貴人有什麽事嗎?”老五問道。
“沒有。”莫問搖頭過後轉身進屋,他先前想及周貴人實則是想自她那裏聽些消息,看看鬥法有無推延的可能,不過延遲鬥法的可能性不大,皇上定下的事情幾乎沒有變數。
回到屋内,莫問再度大量飲酒,此番所飲白酒超出了以往酒量,要想縮短入紫的時間隻有兩種方法,一是勤修不辍,這一點他已經做到極緻了。還有一個方法是多飲酒水,借助酒力加快靈氣運轉。
孔子雲,欲速則不達,莫問此時就陷入了這樣一種境地,大量飲酒之下醺然欲醉,不但沒有加快靈氣的運轉反而令得心神不穩,練氣之人全靠心神意念控制體内靈氣,心神不穩則無法以意行氣,無奈之下隻能将酒水反吐而出,外出醒酒。
實則在此之前他已然感覺到口中發苦,此乃飲酒過量傷了肝膽所緻,雖然肝膽五行屬木較耐傷害,但此時已然入秋,非肝氣膽氣旺盛時節,酒雖爲水形卻爲火屬,飲酒過量會焚烤木屬肝膽,最終導緻暴躁易怒。
次日清晨,莫問正在進食早飯,周貴人攜侍女前來。
周貴人并無多餘話語,落座之後直涉正題,“護國寺位于皇城西南,爲皇家寺院,有僧衆八百餘人,住持便是國師,法号廣譜,原爲菩提寺僧人,皇上尚爲吳王之時便與之交往甚密,登基之後那廣譜便升任國師,入護國寺任職住持,協輔朝政。”
“協輔朝政?”莫問皺眉側目,通常來說不管是護國法師還是護國真人,其職責多限于司天祭祀,國禮法事,晉國的國師怎會參與朝政。
“然,皇上登基之前以王爺身份兼任司徒,司徒總管軍國支計,那時廣譜便多有參與,”周貴人說到此處微微停頓,轉而再度開口,“此人神通法術如何,外人自不可知。但他城府很深,多善謀劃,與之鬥法,需防他用計。”
“多謝貴人提醒,不過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縱然他年老成精,鬥法亦需靠真實本領。”莫問搖頭說道。
“你可有取勝把握?”周貴人關切的問道。
“哪怕粉身碎骨亦要勝他!”莫問正色開口。
“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年紀尚輕,此番不成還有下次,那國師之位早晚會落入你手,你此番怎能存有破釜沉舟之心?”周貴人愕然不解。
“若爲己求,三畝薄田便可果腹,一間草舍已得安身,何必于這功名官場耗費精力,這次鬥法來之不易,失而不可複得,況且此番我乃是爲上清出戰,爲天下道人正名,若是落敗如何與同門交代?如何與三清交代?”莫問話語擲地有聲。
周貴人聞言大感驚訝,莫問的言下之意非常明顯,勢必一舉成功,不留半點退路。
“如此這般,我便不擾你修行,我會遣人爲你打探消息,鬥法之日的法袍穿戴我亦爲你好生準備,你無需分心。”周貴人話畢起身。
“有勞貴人了,”莫問站起身走到内室取出舊袍遞向侍女,“法袍需與這舊衣一般大小,布扣距離亦不能變,貼身衣兜亦要與此衣相同,大小深淺不能偏差分毫。”
“爲何如此要求?”周貴人雖知莫問此舉必有深意,卻好奇深意爲何。
莫問并未出言解釋,而是自懷中取出黑盒畫符一道。
探手入懷,取出黑盒,挑指開啓,回指夾紙,提筆蘸色,畫符書寫,這些動作不但快逾閃電,還多步同爲,周貴人剛剛看清木盒顔色,那道紙符已然畫畢待用。
“當真匪夷所思。”周貴人由衷感歎,莫問要求新衣與舊袍相同原來是爲了能在關鍵時刻快速做出反應。
莫問搖頭過後撕毀了那張沒有加蓋法印的符咒,那廣譜和尚已然渡過了天劫,速度必然迅捷,若不能在鬥法之前進入紫氣,鬥法之時能否來得及畫符都在兩可之間。
周貴人知道莫問需要靜處,便沒有多待,帶着侍女出門而去。莫問召來老五,帶走了尚未吃完的那些飯菜,轉而再行飲酒盤坐練氣。
五日之後的午後,周貴人再度到來,此番帶來了一張長形的黃色文牒,“這是護國寺送來的柬帖。”
莫問探手接過,展開閱覽,柬帖與門帖和請柬類似,這張柬帖是由護國寺發出的,請他本月三十前往護國寺參加法會,儀程分爲了顯能和辯法兩個部分,時間自上午辰時到下午申時,共五個時辰。
“護國寺所定是否不合規章?”周貴人見莫問看罷柬帖眉頭緊皺,疑惑的發問。
“那倒沒有,隻是那廣譜和尚用心險惡,看我不起。”莫問搖頭說道。
“從何說起?”周貴人追問。
“他自忖必定勝我,故此才将鬥法前置,我若敗于他手,不得馬上離去,還需留在那裏受其羞辱。”莫問将那柬帖遞給周貴人。
周貴人接過閱覽,面上憂色更重,那國師成名已久,而今已經五十多歲,莫問剛滿二十,論心計論修爲,都無優勢可言。
送走周貴人,莫問獨處了半個時辰,轉而喚來老五,開出兩張藥方交了他,“照方抓藥,早些帶回。”
老五接過藥方轉身出門,半個時辰便行回返,帶回了兩包藥草。
“老爺,這張方子你是不是開錯了,怎麽是毒藥啊?”老五指着那黃色紙包問道,他雖然不認字卻認得藥草。
莫問打開黃色紙包看了裏面的藥材,轉手将其遞向老五,“沒錯,拿去猛火煎熬,取藥給我。”
“老爺你要幹嘛?”老五駐足不走。
“我自有用處,速去,莫要耽誤。”莫問擺手攆走了老五。
酒水所蘊火性熔丹太慢,無法将渡劫提前,而今隻剩下了以攻心之毒催發心火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