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陽子坐定之後緩慢開口,“道家有三部主經乃三清弟子共同修習,一曰易,修習此經可通曉乾坤大道。二曰陰符,修習此經可行氣養生。三曰參同契,修習此經可用萬物陰陽。然三清者,玉清,上清,太清,又各有玉清經,上清經,太清經,我等乃上清弟子,當先行修悟上清經文,以明三清宗屬,以求修身立德。上清經曰:夫道生于無,潛血來靈而莫測;神凝于虛,妙萬變而無方,末日冥有精而泰定發光……”
這些經文玄陽子自然爛熟于心,自台上緩慢念誦,衆人在台下凝神細聽,莫問也不例外,念誦經文乃道人必修功課,必須學懂。
不過一刻鍾之後莫問開始皺眉了,玄陽子說話極爲緩慢,一句經文往往要念誦很長時間,必須将他所講的經文逐字記住,連續成句之後才能加以領會。此外玄陽子講經時雖然語速很慢,卻毫不停頓,并不給予衆人領會的時間,看似講的很慢實則推進迅速,前面的經文還沒來得及充分領會他已經在講下一句了,一開始莫問還能強行記住快速思考,到得後來反應略慢就跟丢了經文,經文之間相互連貫,一旦跟丢就再也找不到頭緒了。
莫問悄然擡頭,發現玄陽子講經時是閉着眼睛的,發現了這一點之後他轉頭左右,發現衆人正在跟他做同樣的動作,包括坐在西側的阿九和千歲也是滿面愁容,不問可知都成了瞎子聽雷。
即便如此,衆人也隻能安坐聽講,沒人敢出言插嘴,因爲打斷他人講經是極不禮貌的事情。
倘若衆人聽得懂玄陽子的經文,那此時就是學習的過程,可是衆人聽的七零八散,滿頭霧水,如此一來所謂的聽經就成了徹頭徹尾的煎熬。
莫問不甘心就此放棄,強迫自己自中途開始認真聽講,不過沒聽幾句又跟不上了,加上先前是自中途開始的,前後無法連貫,聽的腦子裏全是無法連貫的隻字片語,無奈之下隻好放棄。
再過片刻,莫問又覺得不能如此懈怠,再度強迫自己去聽,可是聽了幾句又跟不上了,環顧左右,發現衆人早已經放棄,都是愁眉苦臉。而台上的玄陽子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仍然緩慢的講經,說是講經其實也不貼切,因爲他根本就沒有給予解釋,隻是在背誦經文,也不管衆人是否能夠領會。
這是入門第一課,即便聽不懂衆人也不敢妄動,聽不懂不是錯,坐不住可不行。
足足一個時辰玄陽子才将一部上清經講完,就在衆人以爲終于解脫之際,玄陽子的一句話令他們愕然皺眉,玄陽子說的是“從頭講起。”
不管怎麽說從頭講起總是好事,至少能夠多領悟幾句,莫問耐着性子認真再聽,不過沒過多久又跟丢了。
第二遍過後已經是午時,玄陽子睜開眼睛環視衆人,“可曾領悟?”
衆人聞言盡皆低頭,玄陽子緩緩起身邁步出殿,“未時再講。”
衆人起身稽首,目送玄陽子離去。
“莫問,你聽懂沒有?”百裏狂風捶打着酸麻的雙腿沖莫問問道。
“不過十句。”莫問苦笑搖頭。
“我不如你,聽懂了七句。”夜逍遙歎氣。
“我隻記住了五句,還不明白什麽意思。”劉少卿接口。
“你我半斤八兩。”柳笙拍了拍劉少卿的肩膀。
“看來就我最差,我隻知道前三句說的是道本是無,不可揣測。”百裏狂風咂舌搖頭。
百裏狂風說完之後衆人将目光投向了神情平和的千歲,千歲與玄陽子是同類,自然能夠領會的更多。
千歲見衆人看他,急忙擺手搖頭,“莫要看我。”
“你聽懂幾句?”百裏狂風問道。
“夫道生于無……”千歲緩慢開口。
衆人聞言皆是大驚,以爲它已經能夠背誦經文,結果千歲說完就沒了下文,敢情隻記住了半句。
阿九是女子,與衆人又不熟絡,故此衆人沒有問她,随後衆人離開東殿前往飯堂,這次又是老五與那小道童前來送飯,飯食還算不錯,不過一想到下午又要聽經莫問就沒了胃口,轉身向外走去。
“老爺,那黑臉還不讓你吃飯?”正在爲衆人盛飯的老五提着勺子跟了上來。
“一言難盡。”莫問搖頭擺手,轉身離開了飯堂。
“莫公子,你也聽的心煩?”阿九端着飯食自飯堂裏跟了出來。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阿九用了一個也字就表示聽經對她來說同樣是件苦差事。
“咱們能否請玄陽子掌教講的快些,一句畢了稍作停頓?”阿九說道。
“教導咱們的六位師傅是祖師神谕欽點的,祖師命玄陽掌教教授咱們經文自然有他的道理,咱們不好多嘴。”莫問搖頭說道。
阿九聞言微微點頭,莫問心情煩悶不願說話,沖阿九擡手告辭,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午後再去聽經時莫問故意滞後,将阿九先前包有棗子的手絹還了給她,夜逍遙回頭之間發現了二人的舉動,不過他并沒有大嘴亂說,而是待莫問跟上他們的時候沖其眨眼壞笑,莫問見狀哭笑不得,衆人本就認爲他與阿九過從甚密,這般下來更是說不清了。
衆人進殿坐定,半柱香之後玄陽子準時到來,落座講經。
下午所講還是上清經,還是那般語速,衆人還是聽不懂,聽不懂自然愁悶,古語有雲人逢喜事精神爽,悶上心頭瞌睡多,衆人先前吃飽了午飯,午後殿内又很是溫暖,加上玄陽子不急不緩的講經聲,沒過多久衆人就開始發困,夜逍遙最先犯困點頭,此人人如其名,夜裏很有精神,往往三更時分屋内還有亮光,不過到了白天就無精打采。随後百裏狂風沒過多久也加入了犯困點頭的行列,一個時辰不到包括莫問在内的五人都在重複犯困,點頭,驚醒,再犯困這一循環往複的過程。
不過衆人雖然犯困,卻并不敢讓自己睡着,這可是極爲嚴肅的聽經傳道,聽不懂也就罷了,睡着了肯定會受到責罰。
莫問幾度點頭之後忽然想到了一個解悶的辦法,在心中默數上清經的字數,以此爲自己提神,不過這個辦法并不見效,二三五,二三六,二三七這麽數下來最終結果是越數越困,到得後來莫問心中湧出了一個極爲奇怪的想法,玄陽子若是不做道士完全可以行醫,哪家有人夜不能寐或是孩童啼哭可以請他去念經,定見奇效。
就在莫問胡思亂想之際,左側的柳笙伸手戳他,莫問有感轉頭,發現柳笙正一臉壞笑的伸手指着坐在西側第二位的千歲。
莫問沒看出千歲有什麽不對,便看向柳笙,柳笙以口型無聲的說出倆字,“睡啦。”
莫問見狀微感疑惑,千歲此時正襟危坐,手抱陰陽,目不斜視的認真聽經,并沒有發困瞌睡。不過仔細一看發現不對,千歲一直不眨眼,嘴角挂有口水,還有就是他在緩慢的打呼噜,隻不過呼噜聲并不響,加上呼噜的節奏與玄陽子吐字的語速完全一緻,故此很難被人發現。
千歲圓睜的大眼和憨态令衆人忍俊不止,其緩慢的呼噜聲與念經聲契合的極爲合拍,這無疑是龜類呼吸的節奏,玄陽子講授經文竟然能将同類講睡,此等功力可算驚世駭俗。
莫問感覺有趣,便強忍笑意伸手去戳右側的夜逍遙,夜逍遙此時正困的連連點頭,見到千歲憨态瞬時清醒,笑着去戳點百裏狂風,到最後五人都忍不住暗暗竊笑,竊笑之下難免會發出笑聲,台上的玄陽子置若罔聞,依然閉目講經,并不訓誡約束。
阿九坐在最西,見衆人都在笑看千歲,便想伸手推醒他,劉少卿和柳笙見狀急忙擺手,示意阿九不要亂動。
下午又是兩遍上清經,衆人聽的渾渾噩噩,雲裏霧裏,夜色逐漸黯淡,玄陽子留下一句“明日繼續”離座站起,衆人起身恭送,千歲坐在原地未動,衆人原以爲玄陽子一定會叫醒千歲并加以訓斥,沒想到玄陽子緩步出殿熟視無睹。
玄陽子走後,衆人商議一起出聲吓唬千歲,阿九于心不忍便推醒了他,千歲醒後先是長喘一口粗氣,随後便是倒吸一口涼氣,“天怎麽黑了?”
衆人聞言哄堂大笑,湊到他身邊出言揶揄,一通笑鬧過後衆人方才離開正殿前往飯堂。
晚上送飯的人中并沒有老五,莫問問那道童,道童回答老五跟随飯堂主事外出購買糧食去了。
一夜無話,次日上午又是聽經,還是上清經,還是那麽慢,莫問認真聽講,可惜不到十幾句又跟不上了,一旦無法及時領悟,接下來的時間就隻能枯坐蒲團瞎子聽雷。
中午時分,老五來了,爲莫問買了大量的餅子和點心。
“你買這些東西做什麽?”莫問看着包袱裏的食物。
“黑臉不讓你吃東西,咱吃自己的他可管不着。”老五拿起點心往莫問手裏塞。
“他隻是說說而已,并沒有不讓我吃東西。”莫問出言說道。
“真的?”老五瞪眼确認。
“真的。”莫問正色點頭。
老五聞言放下點心撒腿就跑,莫問見狀急忙跟了出去,“你幹什麽去?”
“我以爲他欺負你,今天中午往他的粥裏加了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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