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之後莫問環視左右想找個隐蔽所在将豆腐倒掉,轉頭之間卻發現白衣女子也端着飯碗自西院走了出來左右轉頭,不必問,自然也是感覺飯食難吃,想要倒掉。
莫問發現西院東南角落有一隐蔽水渠,便走了過去将碗中的豆腐傾倒其中,白衣女子正愁無處可倒,見狀也走了過來傾倒剩飯。
“公子也覺得飯菜難以下咽?”白衣女子沖莫問說道。
莫問聞言微微點頭,他此時擔心的是老五把飯做糊了會不會受到責罰。
“我房中還有棗幹,拿些給你。”白衣女子轉身想要回房。
“姑娘美意莫問心領了,不必麻煩。”莫問急忙推辭。
“你叫莫問?”白衣女子聞聲轉身。
莫問點頭過後轉身想走,這個白衣女子并沒有尋常女兒的羞澀,磊落大方,也不造作,隻不過他知道對方是異類,心中難免帶有些許畏懼之心,不願與之單獨相處。
“我叫阿九。”白衣女子開口說道。
莫問本來想走,聞言不得不暫時留步,對方明顯有交談的意思,此時離開不合禮數,況且日後同門學藝免不了要打交道。
“九姑娘祖籍何處?”莫問問道。
“無名山中。”白衣女子擡手西指。
莫問并不知道她所說的無名山在哪裏,也不知道再說什麽合适,一時之間冷了場。
“莫公子,你不要怕我,我雖是狐身卻從不害人。”阿九見莫問低頭不語,以爲莫問怕她。
莫問本來還不怎麽害怕,聽她這麽一說反倒真怕了,阿九一直蒙着面巾不見嘴臉,萬一面巾後面是一副狐狸嘴臉豈不被她吓死。
“九姑娘能入選上清準徒,品性自然純善,我從未怕過姑娘。”莫問硬着頭皮說道。
“前日跪行山間,公子想要繳納銀兩換阿九直身,阿九聽的真切,多謝公子。”阿九沖莫問正式道謝。
“區區小事,不足挂齒,天色已晚,男女有别,你我在此叙話難免有瓜田李下之嫌,我先回房了。”莫問擺手開口,轉身邁步。
“站住!”莫問剛剛轉身,身後不遠處傳來了一聲嚴厲的喝聲。
莫問聞聲轉頭,隻見古陽子在一名瘸腿道人的陪同下自大門口走了進來。
“見過道長。”莫問和阿九見狀急忙稽首見禮。
“老道活了七十多歲,還是頭一次見到拿着碗筷稽首的同門。”古陽子鐵青着臉走向二人。
二人一聽,急忙放下手裏的碗筷重新稽首,古陽子擡手回禮,走到二人面前怒視着二人。
“道長明鑒,我們隻是偶遇交談,并無其他。”莫問以爲古陽子在責怪他們男女獨處,急忙出言解釋。
“同門修行,隻要心懷坦蕩,三更叙話又有何妨?若心有亵意,白日相見也難收心。”古陽子低頭看向溝渠。
“晚輩受教。”莫問低頭開口。
“這些飯食是何人傾倒?”古陽子指着溝渠裏的豆腐。
莫問一聽暗道糟糕,擡頭看向瘸腿道人,此人就住在大門旁側,擔任的是雜役一職,想必是他跑去告狀引來了古陽子。
“回……”
“回道長問,這些豆腐是晚輩倒的。”莫問搶在阿九之前開口回答。
“飯食乃活命之物,當愛惜如命,你竟然如此糟踐,富家子弟惡習當止,停食三日,空腹自省。”古陽子冷聲開口。
“道長……”
“莫問謹遵教誨。”莫問再度打斷阿九的話,傾倒飯菜的确不對,罰了也就罰了,沒必要再拉上她。
“師傅,這些豆腐怎麽處置?”瘸腿道人伸手指着溝渠裏的飯菜。
莫問聞言大爲氣惱,他們七人被選爲上清準徒并不容易,有些人出于敬意親近示好,也有一些人出于妒意尋釁找茬,這個瘸腿道人就屬于後者,這家夥可能巴不得古陽子罰二人将那些污穢了的飯菜吃掉。
“找人打掃幹淨。”古陽子轉身向飯堂走去,瘸腿道人急忙跟上。
“公子爲何要替我頂罪?”阿九待古陽子走遠,沖莫問開口。
“扯上你也沒有用處,都要被罰三天不準吃飯。”莫問擺手說道。
“我房中還有一些自山中帶來的棗幹,若公子不嫌,盡數拿與你。”阿九感動之下想要彌補。
莫問還未答話,東側飯堂再次傳來了古陽子的訓斥之聲“道家弟子當心懷高潔,舉止有度,哪怕忍饑挨餓也不能失了氣度,何況這裏飯食充足,你何必舔碗?你這乞丐惡習着實可惡,停食三日!”
二人一聽面面相觑,倒飯的挨罰,吃的太幹淨也要挨罰,還是趕緊閃開爲妙,免得無緣無故再被他給罰了。
莫問清洗了碗筷回到房間,關上房門對燈呆坐,片刻過後門外傳來了敲門聲,莫問起身開門,發現阿九站在門外。
“莫公子莫要嫌棄。”阿九将一小布包塞到莫問手裏,轉身快步離去。
莫問不能追也不便留,隻能道謝目送阿九離去。阿九走後他關上房門打開了布包,發現是手絹包裹着十幾枚棗幹,顆顆有鴿卵大小,雖然風幹卻并不幹癟,果肉很是肥厚飽滿。莫問感覺新奇,便拿起一顆湊鼻聞嗅,不過這一聞令他心如撞鹿,因爲他聞到棗子清香的同時也聞到了女子獨有的清新氣息,阿九是空手前來,這些棗子先前自然是她貼身放置的。
“非禮勿視,非禮勿動。”莫問将手絹放下默念論語。這種女人氣息他是第二次聞到,第一次是在林若塵身上聞到過,想起林若塵他的心情頓時黯淡了下來,她被胡人抓走已經三個月了,根據路上打聽到的消息來看她應該還活着,這三個月中她都經曆了什麽樣的事情,都遭受了怎樣的欺淩。
想到林若塵,莫問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的家人,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殺死母親的獨眼胡人的樣貌,待得學了武藝和法術,一定要找到那個胡人爲母親報仇,此外隻要能找到那個獨眼胡人自然也能知道林若塵的下落。
在此之前武藝和法術對他來說是很陌生的事情,即便時至今日他對法術和武藝也不了解,隻是先前見過古陽子和青陽子出手,不過二人當時所用的應該是武藝,至于法術會有何種威力他一無所知,甚至無從揣想。
由于心中有事,莫問一直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直至三更過後才睡了過去。寅卯交接,正殿方向響起了鍾聲,莫問聞聲驚醒,昨日清晨并沒有鍾聲響起,這次的鍾聲極有可能是召集衆人前往正殿舉行入門禮儀的。
驚醒之後莫問起身開始穿戴,與此同時心存疑惑,由于道觀一般建造在深山之中,故此之前他并沒有見過道觀,他隻進過建造在城中的寺院,知道寺院是撞鍾的,沒想到道觀之中也有撞鍾的規矩,他日有空定要問問前輩,這撞鍾的規矩佛教是不是也是自道家抄襲過去的。
穿戴整齊之後莫問洗刷出門,隻見其他衆人都已經在外站立等候,他又是最後一個,好在這次前來接領衆人的是性情溫和的青陽子,青陽子并沒有怪罪于他,隻是沖其招手示意他入隊。
“道家弟子行事不能倉促,倉促就會失度,猴急猴急,過急便像猢狲。快而不急,緩而不怠才爲從容有度。”青陽子帶領衆人向正殿走去。
衆人聞言齊聲應是,莫問亦随之點頭,青陽子所說的正是其中幾人存在的劣習,每當受到召集,其中幾人便會慌亂跑出神色緊張,鼻翼閃動眼神飄忽,顯得很是小家子氣。
通往正殿的道路兩旁有燈台,此時天色尚早,燈台裏的油燈點亮放光,借着燈光,莫問發現青陽子今天所穿的并不是尋常道袍,而是近乎滿繡的暗紅色道袍,前八卦後陰陽,袖口衣擺刺繡雙蓮雲紋,雙袖皆刺展翅雲鶴,奢華大氣,想必是正式場合穿着的法袍。
無量山的道人此時全部雲集于此,穿袍戴冠分列左右,待得青陽子率領七人走進,整齊稽首口宣道号,“無量天尊!”
這些道人有三成以上有靈氣修爲,餘下衆人由于常年誦經也是中氣十足,百人齊誦道号,莊嚴之相頓現,肅穆之意陡生。
“無量天尊!”七人在青陽子的帶領下稽首還禮,道路兩旁的道人行的全是平心稽首,而青陽子和七人回的是平颌稽首。道門等級森嚴,此舉暗喻七人身份要高過尋常道人。
回禮過後青陽子退到後位,七位上清準徒一字站立,位列前排。
“上清無量山法場,雙甲辛醜法會選才有七,蠃五,鱗一,毛一。七位準徒進上清大殿,行入門禮儀。”青陽子朗聲開口。
七人聞言昂首舉步,緩步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