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交出銀錢,不然休怪老子手裏的鋼刀無情。”領頭的強盜抖動着手裏的鋼刀沖二人大聲呼喝。
莫問聞言又是一震,但他很快注意到這五人都是農人打扮,隻有領頭的手裏拿的是鋼刀,其他四人拿的皆是糞叉?頭等農具,想必是附近的農人,爲衣食所迫才攔路行搶。
“諸位英雄,我兄弟二人是逃難至此,哪裏有什麽銀兩,你若不信,搜搜便是。”莫問探手拉開老五,沖那領頭的強盜開口說道。
此語一出,強盜盡皆皺眉,領頭的賊人持刀上前,莫問見狀急忙拿過包袱遞了過去,賊人接過包袱探手解開,見到裏面的餅子頓時面露喜色,拿起便吃,其他四人一哄而上分拿吞吃,莫問見有機可乘,拉起老五轉身就跑。
強盜見二人逃走,立刻起身追趕,二人雖然亡命奔逃,還是逐漸被強盜追上。
“老五,你快逃命去吧。”莫問松開了老五的手,以老五的腳力強盜是追不上的,是他拖了老五的後腿。
“少爺,我攔住他們,你快跑。”老五聞言心中大暖,轉身沖向追來的賊人,一撲之下将跑在最前的賊人撲倒在地。
其他賊人随後趕上,拉開老五,圍而痛毆。
眼見老五受難,莫問并未逃走,而是轉身沖向賊人伸手拉扯。其中一人反手一拳擊中莫問面門,莫問隻感到眼前金星閃晃,立時癱倒在地,兩個賊人将其圍住,拳打腳踢,大聲喝罵。
莫問是少爺身,讀書人,從小到大沒有跟人動手毆鬥,此時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隻能蜷縮在地飽受毆打。
“大爺饒命,我們真的沒有銀錢,你們搜搜就知道了,我們真的沒有錢。”老五高聲求饒。
賊人也感覺打的夠了,便停了下來,抓着二人的胳膊搜查二人,令莫問沒有想到的是這些賊人竟然最先搜查他們的靴子,二人此時猶如砧闆魚肉,無力抵抗,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賊人自鞋底之中找到金子。
見到這麽多的金子,賊人頓時欣喜若狂,手抓金闆高聲狂笑,笑罷過後又來拆解二人的頭髻,自二人發髻之中搜找金錢,時至此刻莫問才明白原來他和老五先前想到的辦法并不奇巧,在他們之前已經被人用的爛了,賊人早就熟知了路人藏金的部位。
“你們取了銀錢也就罷了,若是傷了我兄弟二人性命,官府追查下來,你們死罪難逃。”莫問此時鼻血長流,說話時不停咳嗽。
“放心,我們不殺你們。”領頭的強盜大聲笑道,說完沖其他四人喊道,“他們的衣裳還能穿戴,扒下來。”
莫問沒想到強盜連他們穿的衣服都不放過,此時是寒冬,如果沒了衣裳很快會成爲路旁的凍殍,此外林若塵的發簪還在懷裏,這是故人所留,萬不能被賊人搶走。
衆位強盜見莫問緊裹胸懷,誤以爲他懷中還有金銀,紛紛出手,拽撕扯拉。
“阿彌陀佛,快快住手。”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喊聲,莫問背對着來人,看不到其樣貌,但那句阿彌陀佛卻表明來人是一僧人,且年紀不大。
“秃驢,少管閑事,快快滾開。”帶頭的賊人沖來人呼喝。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攔路行搶,貧僧豈能袖手!”遠處的聲音快速而至。
帶頭的賊人見狀舍了莫問,手持鋼刀向南沖去,頃刻之後便是一聲負痛之聲,想必是在那僧人手下吃了虧了。
“走了,快走。”帶頭的賊人沖同伴高喊,賊人聞聲閃入叢林,遁逃無蹤。
強盜逃走之後老五爬起身過來攙扶莫問,莫問此時鼻青臉腫,滿臉血污,強忍疼痛沖走到身前的年輕僧人作揖,“多謝大師相救,我們兄弟二人所帶的盤纏被賊人搶了去,求大師代勞追回,不然我兄弟二人無法生計。”
“阿彌陀佛,他們已經去的遠了,尋不着了。”年輕僧人環視左右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大爲沮喪,但這個年輕僧人剛剛救了二人,倘若再求其他便是得寸進尺,虧乏禮數。
“謝過大師,請大師告知名姓,莫某日後定當早晚焚香,遙而拜謝。”莫問再度作揖。
“出家人當然姓釋,僧人自出家之日起便沒有名字。”僧人轉身欲行。
“敢問大師是哪裏的僧人,這是要往哪裏去?”莫問急忙出言發問,救命乃大恩,他希望日後有機會能加以酬謝。
“貧僧乃菩提寺比丘,要往闵州無量山。”年輕僧人出言回答。
“敢問大師前往無量山何爲?”莫問微感疑惑,無量山是上清法場,而眼前的僧人是佛教僧人,僧人爲什麽要去道家法場。
“雙甲盛會,上清親臨,貧僧是前往聽經的。”年輕僧人合十開口。
“您是佛門弟子,怎麽會去聽上清講經?”莫問腳下寒冷,周身打顫。
“那上清祖師乃三清上仙,享千佛參拜,受萬仙賀朝,我佛門教義雖傳自佛祖,但玄通法門及做醮法事皆取自道家,貧僧前往聽經是爲旁聽兼顧以修大成。”年輕僧人言罷轉身離去。
莫問聞言大爲驚訝,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這些,不過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一來這位僧人不會污蔑诋毀自己的教派,二來此時法事主要是道人進行,僧人做法事的很少,此外道人和僧人有時會同場做醮,故此僧人前往無量山聽經也不出奇。
“老爺,你快坐下。”老五見僧人離去,急忙扶着莫問坐下,脫下自己的麻衣爲莫問包腳,二人的鞋子都被賊人給搶走了,此時盡皆赤腳。
“用我的袍子。”莫問開始脫自己的外袍。
“用我的。”老五急忙阻止了莫問。
“你的衣服沒有綿,用我的兩隻衣袖。”莫問脫下了自己的袍子,用力扯下了衣袖,兩隻衣袖一分爲二,爲二人包了腳。
“老爺,現在怎麽辦?”老五撿回了賊人遺棄的包裹,裏面的衣物已經被拿走了,隻剩下幾個餅子。
“我本以爲隻有胡人殘虐好殺,沒想到漢人竟然也如此兇殘。”莫問擦拭着滴流而下的鼻血。
“錢沒了,咱回去吧。”老五語帶哭腔,探出袖子幫莫問擦血。
“邺城就在前方,此時調頭,我心有不甘。”莫問看着同樣鼻青臉腫的老五。
“老爺,你身上還有多少錢?”老五問道。
莫問聞言探手入懷,發現除了那件破碎的紅裙和頭簪之外,隻剩下了兩枚銅錢和三錢銀子。此時老五也将懷裏的東西掏了出來,除了火撚子就隻有八枚銅錢和那塊木牌了。
“咱們省着點兒用,應該能回去。”老五說道。
“哪怕一日兩餐也不夠了。”莫問緩緩搖頭,一枚銅錢隻能買一碗粥,二人來時因爲問路和走了岔道耽擱了将近兩個月,回程即便日夜兼程,也得十天左右。
“我一天吃一頓飯就行。”老五說道。
“那怎麽成。老五,我不想回去,西陽縣已經沒法兒住人了。”莫問再度搖頭,二人已經無家可歸,回去又能回哪兒去。
“那咱去哪兒?”老五問道。
“這裏離邺城很近了,我想去邺城。”莫問說道。
“咱現在已經沒有錢了,就算找到夫人也贖不了她。”老五提醒道。
“莫家祠堂還有一塊金餅,你腿腳麻利,你能不能跑一趟?”莫問以商議的口吻說道,此時他慶幸先前留下了那塊金餅,不然二人将淪落爲街頭乞丐。
“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我這就回去,你在哪兒等我?”老五問道。
“前面那個山神廟,我就在那兒等你回來。”莫問起身向南走去,二人來的時候見過路旁的山神廟,還曾經在那裏歇過腳。
山神廟隻有一間,門窗皆無,極爲破舊,正北神位的泥胎神像已經沒了腦袋,看不出是哪位神明。
“老爺,這些給你留着。”老五将火撚子以及幹糧銅錢留給了莫問。
“幹糧我留下,這些你拿着做盤纏。”莫問留下了火撚子和那三個餅子,将剩下的錢塞給了老五。
“老爺,你自己在這荒郊野外一定要小心點兒,這周圍有狼,晚上一定要生火。”老五留下銅闆,将那三錢碎銀還給了莫問。
“你路上也要小心,到了關卡處自西面繞出去,早去早回。”莫問出言叮囑,但凡有任何的辦法可想,他都不會讓老五如此辛勞,但是他沒有辦法,出門在外沒有了錢立刻寸步難行。
老五沖莫問點了點頭,轉身向南跑去,莫問站在殘破的廟門口目送老五離去,老五天生腳力好,倘若中途不出意外,二十天左右就能回來。
老五走後,莫問開始四處搜集樹枝和木柴,将樹枝捆紮之後将窗戶堵住,剩下的柴火堆積在廟内,一直到中午時分他才停了下來,用廟内前人遺棄的缸片燒熱了些許雪水,清洗面部的血污。
夜幕降臨,莫問孤身一人蜷在破廟之中,外面是風聲,遠處是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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